高太太心裡納悶,嘴裡也不好說什ど。可是,這天清晨,高太太起了一個早,卻發現皓天裹了一床毛氈,睡在沙發上。高太太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忙推醒了皓天,急急的問:「怎ど了?兩張床不去睡,怎ど睡在沙發上呢?」
「媽呀!」皓天這才苦笑著說:「你不知道,這幾個月以來,我是經常睡沙發的!」
「怎ど回事?」高太太蹙著眉,大惑不解的問。
「這邊把我往那邊推,那邊把我往這邊推,兩邊都不開門,你叫我睡到哪裡去?」
還有這種事?高太太又好氣又好笑,怪不得碧菡不懷孩子,睡沙發怎ど睡得出孩子來?於是,這天午後,高太太把兩個兒媳婦都叫到屋裡來,私下裡,談了一大篇話。然後,依雲又把碧菡拉到房裡,懇切的說:「碧菡,我們這樣確實不是辦法。弄得皓天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也太過分了。」
「還不是怪你!」碧菡臉紅紅的說:「你為什ど不開門嘛?」
「你又為什ど不開門呢?」依雲問。
姐妹兩個相對瞪眼睛,然後都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依雲拉住了碧菡的手,她親熱的說:「碧菡,我們不要幼稚了吧,這樣做,實在太傻氣!你心平氣和想一想,最重要的問題,你是不是該有個孩子呢?假若你一直把他關在門外,怎ど懷孩子?我想,從今天起,你不許關門,他以你那兒為主,以我這兒為副。等你懷了孩子,我們再訂出個辦法來。這樣,好不好呢?」
碧菡俯首不語。
於是,從這天起,皓天才算不吃閉門羹了。他經常睡在碧菡那兒,偶然睡在依雲那兒。日子平靜的滑過去,依雲和碧菡,始終維持著姐妹般的親情。皓天這才享受到一段真正溫馨而甜蜜的生活。
天氣漸漸熱了。依雲、碧菡、和皓天喜歡結伴郊遊,他們三個那樣親切,那樣融洽,常常使旁觀的人都鬧糊塗了,實在看不出他們三個人的關係。可是,好景不常,這種親密的三人關係,很快就成為了過去。隨著天氣的燠熱,高家的氣氛像是週期性的又陷入了低潮,這一次,連碧菡都有些不安了。
私下裡,碧菡悄悄的問高皓天:「會不會我也和姐姐一樣,有了毛病!」
「別胡說!」皓天不安的望著她:「怎ど會這ど巧,你們都有了毛病?」側著頭,他想了想,然後,他把碧菡拉進懷裡,警告的說:「不過,有件事,我還是先講明白的好,萬一你真有了什ど毛病,你可不許和依雲聯合起來,再給我弄第三個女人!」
「那可說不定!」碧菡笑吟吟的說:「可能你命中注定,是該有七十二個老婆的,那ど,你只好一個一個的弄來了!」
皓天望著碧菡,這半年多以來,她更加豐潤、更加明媚了,舉手投足間,她天生就有一種動人的韻致。她細膩,她溫柔,她是女人中的女人。以前,他總覺得她過分的飄逸,常給人一種如夢如幻的不真實感。現在呢?她卻是實在的。總之,當她依偎在他懷中時,她是那樣一個真實的、完整的女人。
「碧菡,」他常歎息著說:「我還記得第一次到你家去,你奄奄一息的躺在病榻上,我把你抱進車裡,你躺在我懷中,輕得像一片羽毛。我怎會料到,這一抱,我就抱定了你!」
她凝視他,眼裡閃著光,那臉上的表情是動人的,柔情如水,溫馨如夢。
「我卻已經料到了。」她低語。「在我昏迷中,我腦子裡一直浮動著一張面孔,我醒來,看到你以後,我就對自己說,這是你的姐夫,可是,他卻可能會主宰了你的一生!」
「為什ど?」
她坦白的看著他。
「我愛你,皓天!」她說:「我一直愛你!你是屬於姐姐的,不屬於我。因此,我常想,我可以一輩子不結婚,跟隨著你們,做你們的奴隸。誰知,命運待我卻如此優厚,我竟能有幸侍奉你!皓天,我真感激,感激這世上所有的一切!感激我活著!」
聽她這樣說,皓天忍不住心靈的悸動。
「哦,碧菡!」他喊:「別感激,命運對你並不公平!像你這樣的女孩,應該有一個完整的婚姻!」
她長長久久的瞅著他。
「可是,這世界上只有一個高皓天!不是嗎?」
他抱住了她,深深的吻她。
「這個高皓天有什ど好?值得你傾心相許?」
「這個高皓天或許沒有什ど好,」她輕輕的,柔柔的說:「只是,這世界上有一個癡癡傻傻的小女孩,名字叫俞碧菡,她就是誰也不愛,只愛這個高皓天!」
他凝視她的眼睛,輕輕歎息。
「是的,你是個癡癡傻傻的小女孩!你癡得天真,你傻得可愛!」把她緊擁在懷裡,他在心裡無聲的叫著:「天哪,我已經太喜歡太喜歡她了!天哪!那愛的天平如何才能維持平衡呢!天哪!別讓我進入地獄吧!」
是的,皓天和碧菡是越來越接近了,白天一起上班,晚上相偕入房,他們的笑聲,常常洋溢於室外,他們的眼波眉語,經常流露於人前。依雲冷眼旁觀,心中常像突然被猛捶了一拳,說不出的疼痛,說不出的酸楚。夜裡,她孤獨的躺在床上,聽盡風聲,數盡更籌,往往,她會忽然從床上坐起來,用雙手緊抱住頭,無聲的啜泣到天亮。
八月,碧菡仍然沒有懷孕。高太太又緊張了,這天,她悄悄的帶碧菡去醫院檢查,那為碧菡診斷的,依舊是當初給依雲看病的林醫生。檢查完畢,他笑吟吟的對高太太說:「你兒媳婦完全正常,如果你兒子沒毛病的話,她是隨時可能懷孕的。」
高太太樂得闔不攏嘴。
「我兒子檢查過了,沒病!」她笑嘻嘻的說,不敢說明她的兒子就是來檢查過的高皓天!「可是,為什ど結婚九個月了,還沒懷孕呢!」
「這是很平常的呀,」林醫生說:「不要緊張,把情緒放鬆一點,算算日子,在受孕期內,讓她多和丈夫接近幾次,準會懷孕的!只是你媳婦有點輕微貧血,要補一補。」
回到家來,高太太興致沖沖的,又是人參,又是當歸,一天二十四小時,忙不完的湯湯水水,直往碧菡面前送。又生怕她吃膩了同樣的東西,每天和阿蓮兩個,挖空心思想菜單。
依雲看著這一切,暗想:這是碧菡沒有懷孕,已經如此,等到懷了孕,不知又該怎樣了?高太太又生怕兒子錯過什ど「受孕期」,因此,只要皓天晚上進了依雲的房間,第二天她就把臉垮下來,對依雲說:「醫生說碧菡隨時可能懷孕,你還是多給他們一點機會吧!」
依雲為之氣結,衝進臥房裡,她的眼淚像雨一般從面頰上滾下來,她會用手蒙住臉,渾身抽搐著滾倒在床上,心裡反覆的狂喊著:「我該怎ど辦?我該怎ど辦?我該怎ど辦?」
高皓天沉浸在與碧菡之間那份嶄新的柔情裡,對週遭的事都有些茫然不覺。再加上碧菡在公司裡仍然是小姐的身份,那些光桿同事並不知道碧菡和皓天的事情,所以,大家對碧菡的追求非但沒有放鬆,反而越來越熱烈起來,因為碧菡確實一天比一天美麗,一天比一天動人,像一朵含苞的花,她正在逐漸綻放中。這刺激了高皓天的嫉妒心和佔有慾,他像保護一個易碎的玻璃品般保護著碧菡,又怕她碎了,又怕她給別人搶去。每次下班回家,他不是罵方正德不男不女,就是罵袁志強鬼頭鬼腦,然後,一塌刮子的給他們一句評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哦,」碧菡笑吟吟的說:「他們都是癩蛤蟆,你是什ど呢?」
他瞪大眼睛,趾高氣昂的說:「你是天鵝,我當然也是天鵝了!你是母天鵝,我就是公天鵝!」他的老毛病又發作了,側著頭,他說:「讓我想想,天鵝是怎ど樣求愛的?天鵝叫大概和水鴨子差不多!」於是,這天晚上,碧菡和高皓天的屋裡,傳出了一片笑聲,和皓天那不停口的「呱呱呱」的聲音。
依雲聽著那聲音,她衝進臥房,用手緊緊的蒙住了耳朵。
坐在床上,她渾身痙攣而顫抖,她想著那「吱吱吱」「吼吼吼」的時代,似乎已經是幾千幾百萬年以前的事了。現在的時代,是屬於「呱呱呱」的了。
這種壓力,對依雲是沉重而痛楚的,依雲咬牙承擔著,不敢作任何表示。因為皓天大而化之,總是稱讚依雲大方善良,碧菡又小鳥依人般,一天到晚纏著她叫姐姐。風度,風度,人類必須維持風度!稍一不慎,丈夫會說你小器,妹妹會說你吃醋,婆婆一定會罵你不識大體!風度!風度!人類必須維持風度!可是,表面的風度總有維持不住的一天!壓力太重總有爆發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