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鳳點頭,兩人都深情的看著對方,他輕輕一拉,她就偎進了他的懷裡。他們就這樣靜靜的站著,聽著風聲,聽著鳥嗚。野地裡有一棵「七里香」,散發著清幽幽的香氣,空氣裡蕩漾著醉人的秋意,他們不由自主,就覺得醺然如醉了。
那天,大家都玩得好開心,笑得好過癮,學騎車學得個個興高采烈。
學完了騎車,回到蕭家小屋,雨鵑不由分說,就把阿超拉到裡間房的通鋪上,忙著幫他上藥。阿超褪下了衣袖,坐在那兒,好不自然,手腳都不知道往那兒放。雨鵑上藥,小三、小四、小五全圍在旁邊幫忙。房間太小,人擠不下,雨鳳和雲飛站在通外間屋的門口,笑嘻嘻的看著這一幕。小五不住口的吹著傷口,心痛的喊:
「阿超大哥,我幫你吹吹,就不痛了,我知道上藥好痛!」
「二姐,你給他上什麼藥?」小三問。
「這個嗎?是上次醫院給小五治燙傷的藥,剩下好多,還沒用完!」
小四很懷疑,眼睛一瞪:
「治燙傷的藥?二姐,你不如拿紅藥水給他擦擦就算了!這燙傷藥可以治傷口嗎?不要越治越糟啊!」
阿超笑嘻嘻的說:
「只要不用毒老鼠的藥,什麼藥都沒關係!其實,我這一點點擦傷,根本就不用上藥,你們實在太小題大作了!」說著,就要穿衣服。
雨鵑把他的身子,用力拉下來:
「你別動,衣服也脫下來,我幫你縫縫!」
「那怎麼敢當!」
「什麼敢當不敢當的!說這種見外的話!喂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動,讓我把藥上完呢?」她忽然發現什麼,看著阿超的肩膀:「你肩膀上這個疤是怎麼弄的?不是上次被展夜梟打的,這像是個舊傷痕了!」
「那個啊?小時候去山裡砍柴,被野狼咬了一口!」阿超毫不在意的說。
「真的還是假的?」雨鵑瞪大眼睛問。
「野狼啊?你跟野狼打架嗎?」小三驚喊。
「野狼長什麼樣子?」小五問。
「它咬你,那你怎麼辦呢?」小四急問。
「它咬我,我咬它!」
「真的還是假的?」雨鵑又問。
小三、小四、小五的眼睛都張得骨溜滾圓,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 ※ ※
「是真的!當時我只有八歲,跟小五差不多大,跟著我叔叔過日子,嬸嬸一天到晚讓我做苦差事,冬天,下大雪,要我去山裡砍柴,結果就遇到了這匹狼!」他掙開雨鵑上藥的手,比手畫腳的說了起來:「它對我這樣撲過來,我眼睛一花,看都沒看清楚,就被它一口咬在肩上,我一痛,當時什麼都顧不得了,張開嘴,也給它一口,也沒弄清楚是咬在它那裡,反正是咬了一嘴的毛就對了!誰知,那隻狼居然給我咬痛了,鬆了口噢噢叫,我慌忙抓起身邊的柴火,沒頭沒腦的就給了它一陣亂打,打得它逃之夭夭了!」
小三、小四、小五聽得都發呆了。
「哇!你好勇敢!」小五叫。
「簡直太神勇了!」小四叫。
站在門邊的雲飛笑了。
「好極了,你們大家愛聽故事,就讓阿超把他身上每個傷痕的故事都講一遍,管保讓你們聽不完!而且,每一個都很精彩!」
「好啊!好啊!阿超大哥,你講給我們聽!我最愛聽故事!」小五拍手。
雨鵑凝視阿超,眼光裡盛滿了憐恤:
「你身上有好多傷痕嗎?在那裡?給我看!」她不由分說,就去脫他的上衣。
阿超大窘。急忙扯住衣服,不讓她看。著急的喊:
「雨鵑姑娘,別看了,幾個傷疤有什麼好看的?」
雨鵑抬眼看他,眼光幽柔:
「阿超,我跟你說,以後,你可不可以把對我的稱呼省兩個字?每次叫四個字,羅不囉嗦呢?我的名字只有兩個字,你偏要叫得那麼複雜!」
阿超一楞:
「什麼四個字?兩個字的?」他糊里糊塗的問。
「叫雨鵑就夠了!姑娘兩個字可以省了!」雨鵑大聲說。
阿超楞了楞,抬眼看雨鵑,眼神裡有懷疑,有驚喜,有不信,有震動……雨鵑迎視著他,被他這樣的眼光攪得耳熱心跳了。
門口的雨鳳,看看雲飛,眼中,閃耀著意外之喜。
接下來,日子幾乎是「甜蜜」的流逝。
秋天的時候,蕭家五個姐弟,都學會了騎車,人人都是騎車的高手。以前,大家駕著馬車出遊,現在,常常分騎三輛自行車,大的載小的,跑遍了桐城的山前水畔。
這晚,姐妹倆從待月樓回到家裡。兩人換了睡衣,上了床。雨鵑嘴裡,一直不自禁的哼著歌。
「雨鵑,你最近好開心,是不是?」雨鳳忍不住問。
「是呀!」雨鵑興高采烈的看雨鳳:「我告訴你一件事,鄭老闆說,展家在大廟口的那家當,已經轉手了!」
「誰說的?是鄭老闆嗎?是來的?」
「大概不完全是贏來的,他們商場的事,我搞不清楚!但是,鄭老闆確實在削弱「南邊」的勢力!我已經有一點明白鄭老闆的做法了,他要一點一滴的,把南邊給蠶食掉!再過幾年,大概就沒有「展城南」了!」
「你的高興,就只為了展夜梟的倒楣嗎?」
「是呀!他每次大輸,我都想去放鞭炮!」
「有沒有其他原因呢?我覺得,可能還有其他原因,你自己都不知道!」
「有什麼其他原因?」
雨鳳看了她一眼:
「雨鵑,我好喜歡最近的你!」
「哦?最近的我有什麼不同嗎?」
「好多不同!你快樂,你愛笑,你不生氣,你對每個人都好……自從爹去世以後,這段時間,你是最「正常」的!你不知道,這樣一個快樂的你,讓我們每一個人都好快樂!原來,快樂或者是悲哀,都有傳染性!」
「是嗎?」
「是!最主要的.是你最近不說「報仇」兩個字了!」
雨鵑沈思不語。
「你看!我以前就說過,如果我們可以擺脫仇恨,說不定我們可以活得比較快樂!現在就證實了我這句話!」
雨鵑倒上枕頭,睜大眼,看著天花板。兩鳳低下頭,深深的看她:
「實在忍不住想問你一句話,你心裡是不是喜歡了一個人?」
「誰?」雨鵑裝糊塗。
「我也不知道,我要你告訴我!」
「那有什麼人?」雨鵑逃避的說,打個哈欠,翻身滾向床裡:「好困!我要睡覺了!」她把眼睛閉上了。
雨鳳推著她。
「不許睡!不許睡!」她伸手呵她的癢:「起來!起來!人家有心事都告訴你!你就藏著不說!起來!我鬧得你不能睡!」
雨鵑怕癢,滿床亂滾,笑得格格格格的。她被呵急了,反手也來呵雨鳳的癢。姐妹兩人就開始了一場「呵癢大戰」,兩人都笑得喘不過氣來,把一張床壓得吱吱軋軋。好半天,兩人才停了手,彼此互看,都感到一份失落已久的溫馨。雨鵑不禁歎口氣,低低的說:
「我不知道我心裡有什麼人,只覺得有種滿足,有種快樂,是好久好久都沒有的,我不得不承認了你的看法,愛,確實比恨快樂!」
※ ※ ※
雨鳳微笑,太高興了。心裡,竟然萌生出一種朦朧的幸福感來。
天氣慚慚涼了,這天,雨鵑騎著自行車,去買衣料。家裡五個人,都需要準備冬衣了。她走進一家綢緞莊,把腳踏車停在門口。挑好了衣料。
「這個料子給我九尺!那塊白色的給我五尺!」
「是!」老闆介紹:「這塊新到的織錦緞,要不要?花色好,顏色多,是今年最流行的料子,你摸摸看!感覺就不一樣!」
雨鵑看著,心裡好喜歡,低頭看看錢袋,就猶豫起來: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貴了,算了吧!」
一個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
「老魏!給她一丈二,是我送的!」
雨鵑一回頭,就看到雲翔挺立在門口,正對她笑嘻嘻的看著。她一驚,喊:
「誰要你送!我自己買!」
「到展家的店裡來買東西,給我碰到了,就沒辦法收錢了!」雲翔笑著說。
「這是你家的店?」
「是啊!」
雨鵑把所有的綢緞,往桌上一扔,掉頭就走。
「不買了!」
她去推車子,還沒上車,雲翔追了過來。
「怎麼?每天晚上在待月樓見面,你都有說有笑,這會兒,你又變得不理人了?難道,我們之間的仇恨,到現在都還沒消嗎?你要記多久呢?」
「記一輩子!消不了的!」
「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吻之情啊!」雲翔嘻皮笑臉。
雨鵑臉色一板,心中有氣:
「那個啊!不代表什麼!」
「什麼叫作「不代表什麼」?對我而言,代表的事情可多了!」
「代表什麼?」
「代表你在我身上,用盡心機!為了想報仇,無所不用其極,連「美人計」都施出來了!」
「你知道自己有幾兩重就好了!如果誤以為我對你有意思,那我才要嘔死!」
「可是,自從那天起,說實話,我對你還真的唸唸難忘!就連你編著歌詞罵我,我聽起來,都有一股「打情罵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