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下山散心的那一回,爹為了娘的病情,讓他多了個童養媳。當時,他真的有 點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而此刻,不知是時間沖淡了那樣的情緒,抑或是其他的原因, 他變得不那麼排斥了。
「就是娘說的學成返家啊!」
「娘?」她何時改口了?
「你不認識嗎?就是你娘,我婆婆!」這些稱謂可都是娘教她的。「難道你不打算 娶我?」
芷馡的語氣無關指責或是不高興,只是覺得奇怪。
楚御不語,目光緊緊鎖住她那張粉雕玉琢、不染塵煙的鵝蛋臉上。
「那就對了!」芷馡跳了起來,拍打他的肩一大下。但這次她蹬得更用力才能躍得 高些,因為他的身量比樵叔還拉長許多。
「娘說我一定是雲河山莊的少主夫人!」
「不要再那麼做!」楚御聚攏雙眉,口氣不悅。
「做什麼?」芷馡微喘著氣,不解地問。
「誰教你拍打男人的肩膀?」真是好的不學,淨學些有的沒有的!
「鏢局裡的兄弟啊,他們說這樣的動作表示友好和鼓勵。」
「你被騙了?」
「我被騙了?為什麼?」芷馡一派天真地站在他面前,眨著鑲在她無瑕臉蛋上澄澈 靈動的大眼。
「你今年幾歲了?」楚御沒料到她會如此打破砂鍋問到底,試著想轉移話題。
「九歲,不過大家都說我八歲。」芷馡嘟著小嘴,不太高興的坐回小凳子上。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記得我明明是七歲的,但大家都說我六歲,現在我應該九歲了, 他們卻仍堅持我八歲。楚御,你說,小孩子真的比較會忘記事情嗎?」說起這個,她就 真的很生氣。因為所有人都用這個理由來解釋她為什麼會記錯自己的年紀。
「可是我真的沒有記錯啊,我記得娘說過我是中秋節出生的,一到這兒,我卻變成 五月十九日出生了……」
楚御上下的掃了她幾眼,聽完她沒有心機的一段話後,幾乎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
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只是不知幸運的人是她抑或是他的母親?
看來當年有人費盡心思在臨死前托孤,而且還為女兒找了一個十分優渥的生活環境 。
至於那個半仙……他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度?
他娘的病確實好了,可真的是因為收養一個童養媳的緣故嗎?要知道這個童養媳和 他掐算得來的條件可沒有一項吻合……唔……或許有,就是好動個性那一點完全沒有絲 毫的誤差。
「你剛才在想什麼?」反正沒有人因此受到傷害,是真是假已經沒有必要再深入追 究了。他再度扭轉了話題。
「啊!」芷馡倏地彈跳起來,「都是你害的啦!」
她飛快的衝至水井前,繞著它來回打轉。
「你在幹什麼?」楚御嘴角勾勒出一絲笑容,一對深邃的黑眸熠熠發亮。
看著她慌亂焦急的樣子,真是好玩。
「我在想法子,你不要和我說話!」她一會兒拉著繩子,一會兒又探頭看著井底, 不停她咬唇扁嘴。
「我一定要趕在晚膳前想好解決辦法,這樣樵叔就會更加佩服我了!」彷彿法子已 經想出來了,她兀自沉陷在自己的美夢中洋洋得意。
「你方纔的那個辦法根本行不通,樹幹和水井足足相距了十步遠,樵叔的力氣大部 分都讓繩索給吸收了,水桶當然舉不起來。」他指正她疏忽的地方。
「真的是這樣嗎?」好像挺有道理的……「你可以利用木板的浮力架個推助器來取 水。」楚御好心地提議。
不管她是八歲或九歲,可未滿十歲的女孩有這樣的智商……嗯,勉強算不錯了。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芷馡頹喪加氣惱,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馬上又叫了 起來。
「啊||不可以,你怎麼可以教我?我說過要靠自己的能力解決的!」
這樣不是又印證了他比自己還厲害的那句話嗎?不可以,當然不可以!
「我沒聽到,我告訴你,我剛才睡著了,你說什麼,我都沒聽到……你聽到沒有? 」她突地摀住雙耳搖晃著頭,速度之快令楚御不禁驚怕她是否會身首異處。
「你在玩什麼繞口令?」他小心地拉下了她的雙手。
「我說我不用靠你就可以想出法子了,你會的,我都會,而且比你還厲害!」
她不服輸的揚起下顎。
「是嗎?」
「你……」芷馡斟酌著言辭,「你可以說說你的方法……你不要以為我是在向你求 助哦,我只是想聽聽你的爛辦法罷了!」
「我知道。」忍住笑意,楚御將方法完整的告訴她,期間當然免不了要對一頭霧水 的她解釋製作的原理。
「你不會告訴別人吧?」聽完後,芷馡萬分滿意的點頭,「這種法子說出去是會笑 掉人家大牙的!」
「放心好了,我不會說出去的。」
看樣子,小妮子是想邀功炫耀,他一個二十歲的男人又豈會和她爭這些?
***
時光飛逝,又過了兩年,芷馡十歲了。這一天,她邀了以前鄰居的玩伴何寄遠到山 莊玩。
縱然她現在不能跑進城裡去找他,不過這個長她七歲的大哥哥,以前是如何的疼愛 她,她並未淡忘一絲一毫。
照理說,十七歲的何寄遠應該大已十一歲的她六年啦,可是因為山莊裡所有大人仍 舊咬定她今年十歲,辯了那麼多年還是沒有結果,她已經放棄了,十歲就十歲,反正她 又沒有差別。
小一點,大家才會多疼她一點。
嘻嘻嘻……「哇,好高哦!寄遠哥,你看,我的紙鳶飛得好高哦……」小手裡握著 線把,芷馡仰頭望著高空中的彩蝶紙鳶,興奮的大叫。
「小馡,你要記得收線啊,否則等會兒紙鳶可會飛不見的……」何寄遠的話尚未說 完,就聽到她嘰哇亂叫。
「寄遠哥,快!我的紙鳶怎麼一直飛去那兒……快啦,它要把我拉走了,我快要飛 起來了……」
何寄還聽到她誇張的形容詞,忍不住失笑出聲,「你不會飛起來的,放心好了。來 ,我教你收線……」
站在她的身後,他拿著線把在她面前捲動著示範,「這樣做,紙鳶才能飛得又高又 穩,會不會了?」
「會了、會了!」芷馡點頭如搗蒜,看他玩似乎更好玩了,於是她急著搶回來,「 我來,我一看就會了!」
她興沖沖的拿過線把,一拉一放的,玩得不亦樂乎。「哇……啊……哈……」
她宛若銀鈴的笑聲漫揚在雲河山莊偌大的前院上空,看著她蹦跳的身影,同寄遠不 禁看癡了。
四年前那個常纏著他扮家家酒的小女孩長大了,而且愈長愈漂亮,瞧她現在一身精 致的衣裳,更顯出她的可愛嬌甜。
「小馡,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流了好多汗。」
「不要,人家玩得正高興!」芷馡不搭理他,開心地放著自己的彩蝶紙鳶。
「你這樣子莊主夫人不會生氣嗎?」
芷馡頤了半晌,倒不是擔心玩得太瘋娘會發怒,而是怕流汗吹風會著涼,她怕喝那 種苦苦的藥汁。
「那你幫我擦汗……」
「好。」何寄遠仍像以前一樣的寵她,拿起絲巾幫他擦拭。
霍地,她又叫了起來,「啊||」
「怎麼了?」何寄遠不明就裡的看著她瞬間更顯激烈的拉扯動作。
「我的紙鳶卡在樹上了,你快幫我拿下來!」她二話不說的將線把塞給他,然後在 一旁推促著他。
何寄遠努力的拉扯,試著想將紙鳶抽出,可它陷得太深,讓交錯的樹枝纏住了,根 本取不下來。
「小馡……」他抱歉的望著她滿臉的期待。
「我不管,你一定要幫我拿下來!」芷馡不依的跺著腳,雙手圈纏在他的手臂耍賴 。
「這樣好了,我再幫你重做一個……」
「不要,我就是要這只蝴蝶!」見求他無用,芷馡打算自力救濟,她倏地鬆開他的 手跑向大樹。
「我自己上去拿!」只是她的一雙手才摸覆上樹幹,兩腳尚來不及攀抬起,身後就 傳來厲聲的恫喝。
「你在幹什麼?」楚御健步如飛,瞬間逼近至她面前,直覺體內有一股強烈的怒潮 拍擊著。
「我……」芷馡旋身嚇得貼靠在樹幹上,面對他的怒吼,呆愕且動彈不得。
「我問你剛才想幹嘛?」
「我的紙鳶飛到樹上去了……我要去拿下來……」震懾於他那股駭人的氣勢,不知 不覺的,芷馡乖乖的回道。
「他是誰?你們剛才又在做什麼好事?」楚御含怒的眼神射向身後的何寄遠,兩人 方才站得多近,動作有多親密,他都看到了!
這個毛頭小子居然敢在他的地盤上撒野!?
「你那是什麼口氣?」芷馡忿忿不平於他問話的口吻,那讓她很沒面子,在何寄遠 面前會抬不起頭。
他的語氣似乎她沒有資格帶朋友來山莊玩似的,拜託,她好歹也是雲河山莊的一分 子耶,他別想否認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