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二抬眼,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十年前他想害死她,沒想到她竟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伸出援手。
「我對不起奶。」袁二感到萬分羞恥,下跪纖悔。
「別這樣……」夢影欲扶起袁二,沒想到一使勁,腹中的疼痛加劇,雙腿瞬間癱軟無力,她屈下膝。
「奶怎麼了?」袁二緊張地詢問。
夢影說不出話來,痛得厥倒。
此時遠方傳來一陣馬蹄聲,冷君威領著一隊人馬在關雲懷的帶領下,快馬加鞭趕到草屋前,正巧見到這一幕。
「袁二!」冷君威迅速地奔上前,心疼地抱住夢影,嚴厲地質問:「你把她怎麼了?」
「袁大叔,這是怎麼回事?」關雲懷下馬奔了過來。
「沒……沒有,她突然昏倒了……」袁二驚嚇地退後,不知究竟出了什麼事。
「快將她放在草蓆上!」關雲懷對冷君威說道,趕忙上前探脈、診治。
許久後,夢影悠悠轉醒。她睜眼第一個看見的人是冷君威,他擔憂的眼神、關懷的容顏就在眼前……那眼睛如同十年前在大雨中護著她的男孩,原來他就是一直存在她心靈中的那道暖流。
「君威……」感懷的淚浮上夢影的眼眶。
「夢影!」冷君威眼眶一陣灼熱,兩人互瞥著對方,心緊緊地繫在一起。
關雲懷平心靜氣地閉上雙眼,專心一意地為夢影把脈;面對他們的恩愛,他唯有退一步海闊天空。
「胎息有些亂,不過只要細心照顧,仍可保住胎兒。」關雲懷說道。
「我真的很感激你。」冷君威鄭重道謝。
「別這麼說,我把夢影當成義妹,那你就是妹夫了。」關雲懷溫和地一笑。
一直待在門外的袁二見夢影清醒,總算安心,囁嚅地說:「各位……我先告辭了。」
大夥兒一同望向他。
「且慢。」冷君威起身,走到門外問道:「你為何突然離開風雲堡?」
「我……是被老夫人趕走的。」袁二吞吞吐吐地說,無顏見江東父老,只想躲避。
「既然是母親的決定,我也不便違背,這錠銀子你拿去,好好生活。」冷君威一出手便是一個銀錠,其實他真該捉拿袁二定罪,但他已落魄至此,也算是罪有應得。
袁二感慨萬千,悔不當初。「謝謝城主,你和夢影都是好人,但願上天保佑你們白頭偕老,袁二太對不起你們了!」袁二跪地叩了三個響頭,涕淚縱橫地離去。
「關大夫,依你看,夢影何時可以啟程?」冷君威尊重地問。
「我再熬一帖安胎藥,讓她服下,視胎息的狀況而定。」關雲懷道。
「麻煩你了。」
「這句話夢影說過了。」關雲懷笑著,到屋外熬藥去了。
草屋裡只有冷君威和夢影。
「你的鬍子沒刮,看來有點頹廢。」夢影抬起手,輕撫冷君威的面頰。
「天天想奶,哪有心情刮鬍子。」他執住她的手親吻。
「當馬車墜落山崖的那一刻,我以為我們就要天人永隔了。」
「我也以為自己失去了奶。」
「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
「當然,沒有任何力量可以使我們分開。」他緊握她的手。
「我愛你,從小就愛著你。」她凝視他,淚像珍珠墜落。
「奶?!」冷君威詫異。
「我想起從前的往事了,你小時候的模樣,我全記得了……你對我很好,我希望你快長大,好嫁給你。」夢影細聲說。
「除了奶,我的心裡從來沒有別人,也容不下別人,因為奶是唯一的夢影。」冷君威深深地凝視她,真摯的愛流露在兩人眼中,許多感受同時湧上心頭。
「我可不可以有一個請求?」夢影輕聲說。
「什麼請求?」
「關大哥是位好人,請你為他蓋間醫館,那麼他就不必再浪跡天涯了。」
「沒問題,就蓋在風雲城內。」
「你……不會再吃他的醋了吧?」夢影問。
「我是那麼盲目的人嗎?他救了奶,恩情浩大。」冷君威笑道。
「謝謝你。」
「謝什麼?」
「謝謝你那麼『明理』。」兩人相視而笑,心底儘是自劫重逢的喜悅。
「我沒回山寨去,爹一定等得著急了!」夢影顧慮。
「我會命人帶消息上山,告知他,奶平安無事。」為了不使夢影情緒起伏,冷君威隱瞞了洪寨主因擔憂而中風的事。
然而他早已派良醫上山為他醫治,病情已控制住,待他把夢影活著的消息傳上山,相信他很快便可以治癒。
在他心底其實很感激洪寨主把夢影視為親女兒,照顧她多年,他可以為他做到的,他勢必會盡力而為。
「奶安心地把身體養好,我們一起回家。」冷君威呵護地道。
「好。」夢影欣然地點頭答應。
兩日後,正逢初七,夢影平安地回到風雲堡,冷君威更邀關雲懷到堡中作客,且奉為上賓。
柴氏早已命人取下白幡,在東廂房裡等待,一見到夢影躺在擔架上被送回,趕緊上前去,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夢影,奶感覺如何?頭上的傷疼嗎?」
「我沒事了,娘。」夢影不自覺的喊柴氏為「娘」,而不是「婆婆」,令柴氏震了一震。其實夢影十年前都是跟著君威喊娘的。
這聲久違的娘令柴氏感到慚愧,她不配。
「小姐,小姐!我擔心死了!」小碧迫不及待地奔過來,淚流滿面地跟在擔架旁。
「小碧別哭。」夢影反倒安慰起她。
進房後,冷君威小心翼翼地抱過夢影,將她安放在床上。
柴氏坐到床沿,慈祥地握住她的手,說道:「夢影啊,奶得好好的靜養、好好的補身子,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她在心底暗自發誓要好好補償這女孩。
「謝謝娘。」夢影毫無芥蒂且心存感謝。
就在冷氏一家團圓之際,東廂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城主,老嬤嬤有要事求見。」一名丫鬟進門來稟報。
「什麼老嬤嬤?」冷君威問。
「原先在西廂服侍白夫人的老嬤嬤。」
「喔。」冷君威沒空分神去接見,正想拒絕,沒想到夢影柔聲道︰「請她進來。」
老嬤嬤在門外徘徊,不知冷城主會不會見她。
自從得知白水仙加害夢影后,她天天於心不安,她知道夢影是個好人,白水仙這麼做分明是太過分!
想了又想,決定冒著被趕出白家的風險,前來告知。她對自己說,寧可為公理而犧牲,也不能姑息惡人。
「老嬤嬤,夢影夫人請你入內。」丫鬟出來通報。
「夢影夫人?」老嬤嬤驚奇地問。「她不是死了嗎?」
「夫人大難不死,獲救了。奶進去吧!」
「哦!那真是老天有眼,她是個好人啊……」老嬤嬤雙手合十地感念。一入廂房她發現廂房裡有好多人,而且老夫人及冷城主都在,她把所知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出。
正當老嬤嬤在廂房裡陳述之時,窗外有雙多疑的眼睛頻頻往內探視。
「水仙花了一百兩買通東廂的一名丫鬟,在馬車上動了手腳。」老嬤嬤言之鑿鑿,窗外那雙眼睛露出駭異之光,匆匆離去。
「只要查出是東廂的哪位丫鬟,就可以和白夫人對質了。」小碧機靈地說道。
「得饒人處且饒人。」夢影輕聲說。
「不,絕不寬恕!」冷君威一臉肅穆,緊握的拳頭說明他正處於盛怒之中。
「我也認為不可輕饒。」柴氏支持冷君威的決定。
「立刻命東廂所有的丫鬟到前庭集合。」冷君威下令。
「姑爺,我有個計謀,可以讓兇手現形。」小碧靈機一動。
「哦,什麼計謀?」冷君威問。
小碧悄聲地獻計,冷君威一聽忍不住稱讚。「好個聰明絕頂的丫頭,就這麼辦。」
沒一會兒,所有的丫鬟接到一道命令:「收受白水仙一百兩銀子的女僕,手上一定留有銅臭味兒,城主要親自檢查。」
丫鬟們紛紛放下手邊的工作,惶恐地在前庭排排站,只有小蘋姍姍來遲。
「伸出奶們的手。」冷君威立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命令道。
丫鬟們一一伸出手來。他走下台階,親自嗅過那一雙雙的手。
「娘子,奶到底是跟城主說了什麼?」巖毅忍不住地問小碧。
「相公,很簡單,聽到這道命令,收受一百兩的人一定會刻意去洗手,手最香的人肯定就是了。」
「真聰明。」
「過獎了。」
冷君威仔細研判丫鬟們手中的味道,從廚房裡出來的丫鬟手心不是魚腥味就是油水味,正在清掃的丫鬟手心則是汗水味,他一一的推敲,最後嗅到一雙帶有香粉味的手。
「奶叫什麼名字?」冷君威冷峻地問了這名丫鬟。
「我……叫小蘋。」小蘋一臉無辜地回答。
「奶剛剛在哪裡工作?」
「我……在井邊打水。」小蘋兩眼閃爍。
「來人啊,把她銬起來!」冷君威當場下令捉拿。
「冤枉啊!城主!」小蘋驚慌失措地被衛兵銬住雙手。
「我有沒有冤枉奶,很快就會知道。來人啊,去搜她的房!」冷君威下令道,若毅立刻帶人到下人房裡去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