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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沙其

  君莫舞淡淡的道:「到底是怎ど了?柱子,你就老實的說吧!」

  他絞緊了手,撇開臉,深吸了口氣才說:「宋掌櫃被捕入獄,范掌櫃去陪她了。范掌櫃要我告訴您,他們夫妻倆對不起您,他無顏見您,所以才沒去接您。」

  君莫舞一怔,怎ど也想不到竟會是這種答案。她沉聲問:「這是怎ど一回事?」

  柱子吶吶的道:「上次的中毒事件,毒是宋掌櫃下的。真不知她在想什麼?為什麼要跟自己的飯館過不去……」

  一股寒意打從她腳底竄了上來,侵佔她的四肢百骸,她死命的瞪著柱子,眼前一片空白。

  第八章

  背叛

  問魚兒幾多愁

  細灑相思憑無語

  問良人誰多情

  夢迥年少難訴盡

  心,好冷、好冷。

  以為自己重新開始,就會有新的生活,沒想到到頭來,依然重蹈趙雅的覆轍,把自己弄得什ど都不是。

  她把宋玉雁當成好友,可她卻背叛了她;若非陸胖子在堂上的一番申辯,讓縣太爺派人到宋玉雁房中搜查,因而查出用剩的半包毒粉,否則自己還得在牢房中當代罪羔羊,不見天日。

  心寒呀!

  君莫舞面無表情的看著那蜷縮在鐵欄後的人影,神情冷冽得驚人。

  范雲松輕輕叫道:「莫舞妹子。」

  她沒有回答。

  宋玉雁則是又羞慚、又愧疚的別開臉,良久後,才叫了一聲,「莫舞……」

  君莫舞依然冷冷的看著她二言不發。

  宋玉雁咬著唇,一張秀美的小臉異常蒼白,顫著聲道:「你怪我,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

  「為什麼?」君莫舞終於開口,語氣森寒得如來自極北之地。

  「那個男人逼我,他說,我若不聽他的話,他有本事教我們夫妻再次入獄,而且誰也救不了我們。」宋玉雁驀地撲向君莫舞,一隻手探出鐵欄抓住她的衣角,急切的道:「我不知道那包藥會意來這麼大的禍事,他說那包藥只會讓人輕微腹瀉而已,我真不知道那包藥會害你入獄,莫舞,我從沒想過要害你,真的!」

  不用她說出姓名,君莫舞亦知她口中的那個男人是誰。

  她冷冷的看著她,撥開她抓住自己衣角的手,「難道你拿到藥的時候就沒想過,即使是輕微腹瀉,咱們飯館的名聲也算掃地了,一個飯館的名聲毀了,還能經營下去嗎?」

  「我……我……」宋玉雁無法辯解,她不是三歲小孩,事情的輕重她哪會不知。

  「那個男人說,他是你的丈夫,他只是要讓你回到他的身邊,不是想害你呀!」沉默了半晌,宋玉雁又急急的解釋。

  君莫舞冷冷一笑,「你有沒有問過我,問我想不想回到他的身邊?」

  宋玉雁再次語塞。

  →♂  ♀←

  范雲松突然「砰!」的一聲跪了下來,「莫舞妹子,我知道是我們不好,玉雁只是害怕!我們好不容易有安穩的日子過,她怕又回到以前的日子,所以才會做出糊塗事,請你原諒她吧!」

  「松哥。」宋玉雁叫了一聲,看見丈夫為她屈膝,淚水不禁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聞言,君莫舞臉上的冰霜未見融化,反而結得更深。

  「你們想過安穩的日子,所以才不得已犧牲我!是嗎?那可真委屈你們了。你們是不得已才犧牲我;我的娘親也是不得已才在我爹爹死後神志不清,拋下我這個做女兒的;我的叔父、嬸母更是不得已,所以把我當妓女一樣送給那個能給他們好處的男人。你們都有那麼多的不得已,而我呢?我的不得已該向誰說去?就許你們有諸多的不得已,可我卻一樣也不能有嗎?」

  她的語氣冰冷!神情詭魅,一字一句說來,都像冰針一樣刺進人骨髓。

  范氏夫婦幾時看過這樣的君莫舞?他們所識得的君莫舞向來是快人快語、潑辣精悍的,而眼前這個君莫舞,卻飄忽得像來自幽冥黃泉。范氏夫婦看呆了,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沉默了好一會兒,君莫舞突然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冰冷,毫無歡愉之意,聲調忽高忽低,如夜梟暗啼,聽得范氏夫婦一股寒意直往心頭竄。

  范雲松忍不住的叫道:「莫舞妹子……」

  君莫舞止住笑看著范雲松,「莫舞?我真的是君莫舞嗎?」

  「莫舞妹子……」他怔仲的看著她,不解她的言下之意。

  君莫舞抬起頭,神情飄忽,喃喃的說:「我若真是君莫舞,為什麼還會犯下和以前一樣的錯誤?我曾經發過誓,這一次,我只為自己而活,可是,我沒能貫徹自己的誓言,我還是因為你們的事著急焦慮,讓雷傲天有機可趁。」

  她看向范氏夫婦,輕聲問:「你們說,我到底是君莫舞,還是趙雅?」

  范氏夫婦瞠目結舌,都不知該如何回答。

  君莫舞反覆的低念著,「我到底是君莫舞,還是趙雅?」說完,就宛如一抹幽魂般的走了出去。

  →♂  ♀←

  她到底是君莫舞,還是趙雅?

  當年在嶺南那一大片開滿蒲公英的山頭,她發誓要拋下過去,斷盡一切恩情,讓趙雅就死在那萬丈深淵,她要成為君莫舞,不再為別人而活!她的夢裡只會有自己。

  可是,她並沒有做到她的誓言,她還是被情感所羈絆,她拋不下別人,所以,她費盡心力救了宋玉雁與范雲松,卻被雷傲天抓到她的弱點,反將了她一軍。

  宋玉雁的背叛證明了她的愚蠢,她沒有成為君莫舞,但若說她是趙雅,那她拋棄的過去又算什麼?

  趙雅?君莫舞?

  君莫舞?趙雅?

  她到底是誰?還是,她誰都不是?那麼,她活在這世上又有什ど意義?

  她的腦袋一片紊亂,突然間,一股力量拉住她的手臂,一個低啞的聲音急急的喊道:「小心呀!」

  她一怔,茫然的看向一張滿是皺紋的黝黑臉龐。

  「姑娘,你再往前走,可是懸崖呀!這掉下去可不得了。」老樵夫把君莫舞遠遠拉離那萬丈深淵。

  君莫舞又是一怔。原來自己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時竟走到山中來了。

  「你可是心頭有什麼不快活嗎?」老樵夫看她神情恍惚,猜測道。「人生嘛!難免有不如意的事情,可俗話說得好,螻蟻尚且偷生,你可別想不開呀!」

  「螻蟻尚且偷生?」君莫舞低低念著,突然抬起頭問:「可是偷來了性命又能幹什麼?每日戰戰兢兢的,也不快活呀!」

  「姑娘,你怎麼這麼說?」老樵夫被她的言論嚇了一跳,「我老頭兒雖然七十好幾,也快進棺材了,可我還挺愛惜自己這條命呢!人生快活的事兒多得很,你還年輕,怎ど這般消沉?」

  「真的嗎?人生快活的事兒很多嗎?那為什麼我卻一點也不快活?」君莫舞喃喃道。

  老樵夫聽不清她說了什麼,卻謹慎的看著她,「姑娘,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好嗎?」

  君莫舞看著他,神情依舊茫然。

  →♂  ♀←

  老樵夫還待再問,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喚道:「雅姊,原來你在這裡,我終於找到你了。」

  一名女子匆匆奔了過來拉住君莫舞,「你怎ど出門也不說一聲,害我找了老半天。」

  君莫舞楞楞的看著她,好半晌才輕喚,「諒貞。」

  老樵夫本看那女子濃妝艷抹,與君莫舞布衣淳樸的氣質相距太遠,不似姊妹,但聽到君莫舞叫出那女子的名字,登時疑心消散。

  他對著趙諒貞道:「姑娘,你姊姊方才險些掉到懸崖下呢!天色要暗了,你快帶她回去吧!」說完,便背著柴走了。

  「你來干什ど?」君莫舞仰頭看向無盡的蒼穹間。她可不會天真的相信趙諒貞是擔心她才來找她的。

  「我擔心你呀!好歹咱們姊妹一場,看你神情恍惚的走向城外,我當然會擔心,所以我就跟來了。」

  君莫舞揚起眉看她。那回她來安來飯館!她們不歡而散,在她臨走前還信誓旦旦的說要她好看,現在卻說擔心她?實在教人難以相信!

  趙諒貞聳了下肩,「你不信就算了。不過,我可是挺替你抱不平的,你辛辛苦苦的幫那姓宋的女人奔走,好不容易把他們夫妻倆救出來,可是那姓宋的女人卻在你背後捅了你一刀!你一定很後悔。唉!早知道,又何苦來哉,就是救隻狗都比救他們值得。」

  君莫舞的心事被她說動,胸口驀地一痛。

  趙諒貞走近她,又道:「你辛辛苦苦打理的飯館,被那女人一搞,這下算完了,雖然縣太爺還你清白,不過,飯館最要緊的就是名聲!現在發生了這種事,安來飯館還經營得下去嗎?你的心血恐怕要付諸流水了。」

  「你到底想說什ど?」君莫舞皺著眉。

  「別一副防我像防賊似的,你該防的人是那姓宋的女人呀!你把她當成知交好友,她卻如此待你,你為她做的一切值得嗎?你不是想當君莫舞,不是想拋掉趙雅的一切?然而,被她這麼一攪和,你還當得成君莫舞嗎?安來飯館沒了,君莫舞就什麼都不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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