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虛弱的模樣,哪有半分昔日潑辣娘子的風采?柱子不禁為之心酸,「他們把您打成這樣,又不叫大夫來,真是太過分了。」
君莫舞靠著牆邊,沒有力氣說話。
上次為了救范氏夫婦與柯運聰結下樑子,這回落到他手裡,自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沒置她於死地,怎會甘休。
柱子忿忿不平的道:「說什麼咱們下毒害客人,圖謀不軌,根本是亂說一通!咱們開飯館,客人若在飯館裡出了事,罪名還不是落到自己頭上,有人會這麼笨嗎?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咱們的。
「我看下毒的八成是那個陸胖子,因為宋掌櫃和范掌櫃的事情,咱們歇業了一陣子,他好不容易有點生意,咱們的飯館重新營業,客人又回來!他沒了生意,自然分外眼紅。」他撇撇嘴,繼續說。
「那天中午看他在後院鬼鬼祟祟的,我就覺得不對勁。我想,一定是他趁那個時候在咱們的水缸裡下毒!我跟縣太爺講這件事,那個陸胖子還死不認帳,說什ど那天他是看到宋掌櫃的在水缸旁走來走去,不知在干什ど,他一時好奇,才多看了兩眼。我呸!」
聽到柱子提起宋玉雁,君莫舞問道:「范大哥和玉雁呢?」
柱子突然把臉轉向一邊去,眼睛瞪著擱在地上的茶碗,「范掌櫃去找他那些讀書人朋友,想要幫您寫狀子打官司。」「玉雁呢?」
「這……」
「怎ど了?」
柱子支吾了半晌才道:「您也知道的,飯館裡不能沒人守著,所以……不過,宋掌櫃有吩咐我問候您。」這些話說來頗為心虛。
君莫舞看著柱子,面無表情,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柱子趕忙轉開話題,「君掌櫃,您別擔心,范掌櫃的朋友多,他們聰明得緊,一定能想出辨法救您出去的。何況,我已經跟縣太爺表明這件事必是那陸胖子故意陷害您的,他說會派人查清楚事實真相,您再忍耐一陣子,一定會沒事的。」
話是這ど說,但官司訴訟曠日費時,現下君莫舞被打成這樣,能不能捱到案情水落石出還是個未知數。柱子雖然出言安慰,眉頭卻鎖得死緊。
君莫舞看在眼底,喘著氣道:「柱子,不用擔心,我不會死的。」
沒料到她會這ど說!他微微一怔的看著她。
「那個人不會讓我死,他要的是我的屈服,如果我死了,誰來陪他玩這場遊戲?所以我不會死的。」
柱子錯愕的看著她,滿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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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她不會死。
雷傲天不會讓她死,他要的是她的順從與臣服。對那個男人來講,她的反抗是他遊戲中最有趣的一部分,若她死了!又有誰來陪他玩這場遊戲?
頭好暈,喉嚨好乾澀,君莫舞掙扎著爬向柱子留下的茶壺,卻倒了個空,茶水已經全部喝完。
她喘了口氣,頹然鬆開抓住茶壺的手,沒費力喊著要水喝,心知就算她喊了,也不過是讓獄卒有機會嘲弄她一番罷了。
她的身子像是被放在火爐上烘烤,又像被放在冰塊裡浸著,一陣冷一陣熱的,折磨得她難受。
明知她不可能會死,可是身上的傷口卻痛得她幾乎快窒息。
多可笑啊!一個曾經連死都不怕的人!卻忍不了身上的痛,君莫舞啊君莫舞,你什ど時候變得這麼沒用了?
意識昏昏沉沉的,身體越來越重,隱約之間,她聽到腳步聲朝她走來。
鐵鏈噹噹作響,門「呀!」的一聲打開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帶著淺淺的笑意。
「我的小野貓看起來還真是狼狽呀!」
來人正是雷傲天。
君莫舞強撐起一口氣瞪著他,冷冷的道:「我會這ど狼狽還不是拜你所賜?」
雷傲天蹲下身,撥去散在她臉上的亂髮,獺懶的一笑,「我的小野貓這ど說,可真令我傷心,枉費我還特地前來探望你。」
君莫舞無力起身,只能趴伏在地上,淡淡的說:「不勞你費心,你的探望可以省了。」
「這麼冷漠?」雷傲天挑起眉,「偏偏我就是捨不下你,真是欠了你。」
這樣寵溺的話語,讓君莫舞聽得滿心反感!她嗤之以鼻的哼了聲,「承蒙厚愛,不過,你的盛情我可領受不起。」
雷傲天呵呵的笑著,「都進了監牢,嘴巴還是這ど利。」說著,伸出大掌,欲扶她起身。
他這一扶,正好按住君莫舞的傷口,痛得她慘叫一聲,幾欲昏過去。
雷傲天一怔,連忙鬆開手,探手一看,掌心裡滿是血跡。
他神色大變,「刷!」的一聲撕開她的衣裳,只見那一片雪白的背上血跡斑斑,佈滿杖痕,有的傷口已然化膿,教人怵目驚心。
懶洋洋的笑意迅速自唇邊消逝,他生氣的問:「誰把你傷成這樣?」
君莫舞痛得冷汗直流,眼冒金星,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強喘了幾口氣後才說:「少在那惺惺作態。」
火光之下,但見她臉上浮現著不正常的紅暈,他伸手一探,這才發覺她的額頭燙得厲害。
他神情一凜,正要喚人,突覺手腕一緊。
君莫舞抓住他,用那雙清亮的星眸瞪著他,「雷傲天,你還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吧!我不會輸的,我絕對不會認……」最後一個「輸」字還沒說出來,人已昏了過去。
雷傲天一驚,連聲叫喚。君莫舞緊閉著雙眼,早已聽不見,自然更看不見向來悠然自在的雷傲天,臉上竟浮現又急又怒的神情!連聲呼喝,「快叫大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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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知道,心急竟是這種滋味。
「該死的,小野貓,鬆開你的牙齒,喝呀!」雷傲天拚命將藥汁灌入她的口中。
「雷、雷爺,您叫我來做什麼?」柯運聰膽戰心驚的問。
「誰讓你把她傷成這樣的?你好大的膽子!」
「她犯了那ど大的案子,我只是……」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動她。」狠狠的瞪了柯運聰一眼後,他再次轉向君莫舞,「小野貓,把藥喝下去,你不是說你不會認輸?不想認輸就給我喝呀!」可惡,藥汁全流出來了。「把藥喝了,你若再不喝,休怪我手下無情,我會讓安來飯館裡的人個個死無全屍。」
「雷爺,您……您不是說,她……是您的死對頭嗎?」
「我的事!什ど時候輪到你來管了?她沒事便罷,她若死了,你就等著給她陪葬!」
「雷……雷爺,她究竟是您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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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舞醒來後,依然身在充滿霉味與腐臭味的監獄裡,身上的傷已經被處理妥當,她不用想也知道,幫她處理傷勢的人是誰,就如她所料,雷傲天不可能輕易的住她死去,她還沒屈膝臣服,他怎會甘休?
這些天來不再受到刑罰,每日也都有大夫來幫她換藥,她的傷勢很快的就好了八成。
這一天,正沉浸在思緒中,突然縣太爺來到她的牢房前,他看著她的眼神帶了點畏懼,還有三分不情願。
他咳了一聲才道:「君莫舞,本官已經查明清楚了,安來飯館下毒的事情確實與你無關,你可以出去了。」
君莫舞一怔。
柯運聰大聲的說:「發什ど呆?還不快走?」他手一揮,獄卒立刻打開鎖,走進牢房裡粗魯的拽住她的手將她拖出來。
莫名其妙的被釋放,君莫舞實在摸不著頭緒,怔仲的走出衙門,懷疑著是不是雷傲天在背後戲弄。
許久不見天日,迎面刺眼的陽光照得她幾乎要睜不開眼睛,她以手遮陽瞇起雙眼,心頭百感交集。
柱子早在門外候著,一看到她,心裡一陣激動,眼淚便掉了下來,「君掌櫃……」
「哭什ど?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出來了嗎?」君莫舞淡然道。身上大小傷痕仍隱隱作痛,她卻省略不提。
他敲了下自己的頭,淚水還掛在臉上,卻笑了起來,「我是高興得糊塗啦!」
回到安來飯館,封條已被撕去,裡頭空蕩蕩的,桌椅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顯然已有好一陣子乏人整理。
君莫舞輕輕觸了下桌椅,神情有些恍惚。
見狀,柱子心知肚明她心疼自己努力打起的基業竟如此被輕忽,趕忙開口,「我這就把咱們飯館打掃乾淨。」說著,便到廚房拿來抹布擦拭起桌椅。
君莫舞這邊看看,那邊瞧瞧,耳裡聽著柱子絮絮叨叨的念著她這一陣子入獄,食材行的老闆們如何急著上門來催收貨款,附近同行的店家又是如何假裝同情,實則幸災樂禍的事。
她漫不經心的問:「范大哥和玉雁呢?」
抹著桌子的手頓住,柱子一怔,神情詭異。
「他們不在嗎?」她銳利的眼神直盯著柱子。
入獄多日,就只有柱子和范雲松會來看她,如今她無罪釋放,去接她的竟只有柱子。她不願多想,卻不由得心寒。
柱子低下頭,不敢迎視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