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撲到小姑娘的身邊,激動地捧住她的臉。
簡儀郡王摟著妻子的腰,看著小姑娘額間那顆硃砂痣,望著那張和妻子相同絕麗臉蛋,不可能錯認的!世間哪來如此神似的俏鼻、豐唇及水潤肌膚?!
他的目光急忙看向小姑娘右眉的尾端,上頭果真有著一道淡淡的疤痕──那是他們的小小拉蘇兒第一次學走路時,撞到椅子所留下的疤痕。
「拉蘇兒……」簡儀郡王的聲音也不禁哽咽了。
「拉蘇兒、拉蘇兒……」福晉抱著女兒,哭到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手絹兒摀著女兒頭上仍在沁血的傷口,心如刀割。
「我們得快點帶拉蘇兒去看大夫。」簡儀郡王從管事手中摟過拉蘇兒的身子,就要跨上馬車。
「采兒!」
「采主兒!」
一連迭的呼喚在梅林間傳了開來,簡儀郡王等一行人看向梅林的右側──
但見一個身著灰狐大氅的昂揚男子,面容焦急地走在雪地間呼喚尋人。男子鑲著毛皮的名貴長靴數度深陷積雪之間,他卻沒因此而減緩走路速度。
「采兒!」關竣天再度出聲喚人,這回卻是瞧見了梅林間那輛華麗馬車,更看到采兒被一個中年男子擁在懷間。
一陣不悅飛上關竣天心頭,他想也未想地便飛步直趨向前,狂風般地強擁過采兒的身子。
「采兒!」
關竣天低頭一看到她額上的傷口及青白的唇,想也未想地便打橫抱她,旋即轉身要離去。
「關幫主,請留步。」簡儀郡王驚訝地看著這個平素以冷靜著稱的「太平幫」幫主,一臉心疼地擁著他的女兒拉蘇兒。
關竣天抬頭一望,頎長身軀一僵──是簡儀郡王!
該來的,躲不掉啊!
「簡儀郡王。」關竣天勉強揚起一抹笑容,笑意卻未曾到達他防備的眼中。
「關幫主,你懷裡抱的女子是誰?」簡儀郡王緊盯關竣天對懷中女子的佔有姿態,臉色也隨之變得沉重。
「采兒是我的──」關竣天的話被懷裡人兒的呻吟打斷。
「竣天大哥……竣天大哥……」應采兒緊閉的眼突然流出淚水,小手胡亂地在空中揮舞著。
「大哥在這裡。」關竣天將采兒攬得更緊,下顎也隨之緊靠著她的頭頂。「你別怕,閉上眼睛,乖乖休息。」
「大哥……我好難受……」應采兒低喃著,雙眼仍然沒有睜開,仍舊是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中。
「有大哥在,一切都會沒事的。」關竣天用盡全身力氣鎖緊她,心疼的吻不停地落在她額間的血痕上。
心疼如絞的他,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此時的舉動有多親暱。
「拉蘇兒──」福晉著急地上前,握住女兒的手。
關竣天抬眸,目光停留在福晉的臉上,心頭猛然一震──這就是采兒十幾年後的模樣嗎?
這對母女著實長得太神似,神似到讓他開始湧上無力感。
「關幫主,請把拉蘇兒還給我,好嗎?」福晉淚眼婆娑地看著關竣天。
「她不叫拉蘇兒,她叫采兒。」關竣天嗄聲說道,仍然沒有鬆手。
「她是拉蘇兒,是我失散了十三年的女兒啊!」福晉哽咽地說道,亦是牢牢地握著女兒的手不肯放。
「關幫主,我再問一次──拉蘇兒是你的什麼人?」簡儀郡王臉龐上已染著憤怒。
拉蘇兒是他簡儀郡王府的格格,此等金枝玉葉,豈能容得男子輕薄!
「郡王、福晉,現在先把采兒移回屋宅裡,方是當務之急。」關竣天抬頭,回視著簡儀郡王威嚴的雙眼,他淡淡地說道:「我已派人請了大夫,請郡王和福晉移駕到蓮院裡。至於我與采兒的事,說來話長,容關某稍後再稟。」
關竣天以一種不容人反駁的氣勢,逕自摟著采兒走回蓮院。俊挺的臉孔,讓人看不出情緒,只有踏在雪地上那凌亂細碎的腳步,反映了他此時的心亂如麻。
就在他決定要帶著他的采兒走遍大江南北時,「拉蘇兒」卻在此時出現。
她,終究會屬於他嗎?
第五章
蓮院的暖閣套間裡,出現了一群眉頭深鎖的人,暖閣裡的炭火全都暖和不了他們的臉色。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長榻上那個面無血色的人兒。
「小姐體質虛寒,本就容易染上風寒。這一下子又吹了冷風、又從樹上摔下受了驚嚇,此時氣血兩虧,才會昏迷了過去。我先開一帖藥讓她散熱排汗,我明兒個中午會再過來一趟,看看她的情況是否好轉。」大夫說道。
「如果她一直高燒不退呢?」福晉心急如焚地揪著手絹。
大夫一看福晉一臉的泫然欲泣,立刻出言安慰了。「您放心吧。您這女兒,我是從小看到大了。她這幾年身子骨壯多了,肯定會度過這一關的。」又轉頭對關竣天說:「關爺,若無其他事,在下就先告退了。」
「謝大夫。秋荷,送大夫出去。」關竣天沈聲說道,定定坐在采兒的榻邊,握著她的手。
「竣天……大哥……」采兒的額間沁出冷汗,小臉在枕間輾轉反側著。
「我在。」關竣天緊握了下她的手,一手拿著棉布拭去她額上的冷汗。
「采兒總是這麼粘人嗎?」簡儀郡王問道。
只要關幫主一走開,拉蘇兒便開始流淚。
「她怕一個人,平常的時候或者看不明顯,可一旦生了病,就像個孩子一樣地要人陪。」關竣天看著床上臉色慘白的小人兒,往事一幕幕地飄上心頭。
「她常生病嗎?她小時候身子還不差……」福晉站在榻旁,捨不得把目光從女兒身上移開。
「我從拐子手中買下她時,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關竣天簡單地說道。
「拐子?!」福晉身子猛烈搖晃了下,幸虧丈夫扶著才沒有跌倒。
「我們剛買回采兒時,她生了一場大病,虧得關竣天日夜地陪伴在旁,才把采兒從鬼門關裡救了回來。」應少謙在一旁,為關竣天幫腔說話。
他現下一仔細端詳過這簡儀郡王,方知道為何采兒當初就只肯安心待在關竣天身邊了。這簡儀郡王眉宇間的威嚴與頎長的結實身材,乍看之下確實與關竣天有某種程度上的相似。
「關幫主、應公子,二位的大恩大德,我們謹記在心。」簡儀郡王慎重其事地行了一個揖。
「郡王客氣了。」應少謙急忙回禮。
關竣天卻無動於衷地坐在原地,一臉的漠然。
「郡王先別忙著謝關某與少謙兄,敢問您何以如此篤定采兒就是你的女兒?長相神似,極有可能只是巧合。」關竣天冷冷說道,始終緊擰的雙眉,更顯出他儀容的威權。
「拉蘇兒的右邊眉毛有一道小疤,那是她甫學走路時不慎撞傷的,而她額心間的紅痣,是她母親這一族系女子的遺傳。」簡儀郡王沈聲說道,卻是對關竣天的小心行事留下了一分好印象。
「還有──拉蘇兒的右邊腰部有一處暗紅色的疤記。」福晉急忙補充道,只怕別人又奪走了女兒。
「沒錯!采兒的右邊腰部,的確是有一處暗紅色疤記!」應少謙一拍手,點頭如搗蒜地說道。
「你如何知情?!」關竣天和簡儀郡王同時厲聲說道。
關竣天怒瞇著眼,瞪著應少謙,黑瞳裡的戾氣足以將人置於死地。
應少謙打了個冷顫,此時突然非常慶幸自己從頭到尾只把采兒當成妹妹。
「方纔大夫替采兒診脈時,我在一旁偷問了秋荷,采兒身上是否有任何特殊疤記,這事,便是秋荷告訴我的。」應少謙委屈地說道,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被這兩個霸氣男人一瞪,他的膽子險些被嚇走一半。
「采兒今年幾歲了?」關竣天問道。
「過了年,便是十八了。」簡儀郡王望著女兒雪白清麗的小臉,不無感歎地說道。
「我們一直以為采兒只有十六歲!」應少謙驚呼出聲。
原來采兒已經十八歲了!
關竣天低頭凝視著榻上,緊抓著他的手掌不肯鬆開的女子──這麼稚氣、愛撒嬌的女娃兒,居然已經是個十八歲的大姑娘了。
「十三年前,拉蘇兒在燈會裡被下人們弄丟時,剛過了五歲生日。不過,她因為個子嬌小,經常被誤會為三、四歲小娃。」福晉淚眼汪汪地說道。
「她是在京裡走失的?」關竣天問道。
「沒錯。」福晉連忙點頭。
「拐子輾轉把采兒帶到山西來,想來是費了一番功夫,她應該吃了不少苦。」關竣天側身拿了一條細棉布沾了些溫水,輕輕濕潤著采兒的唇。「采兒剛來這裡時,有整整半年的時間,一句話都不敢說,只要有人手稍微舉高一點,她就嚇得躲起來。」
「采兒多半是躲到竣天身後,任誰拉都拉不走。」應少謙補充道,雙眸還意味深長地看了簡儀郡王一眼。
郡王是明理人,該不會看不出這一對佳偶的情投意合吧?!
「關幫主,謝謝您。」福晉身子一屈,就要雙膝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