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卻換王舜吃驚了,再度對這女人刮目相看。「老闆指示我聽候宋小姐的差遣,做下屬的不必問理由。」他等於是默認了她的猜測。
她哼了一聲,放下食物,已沒了胃口。「他愈來愈狡猾了,你也不比他差多少,難怪如此受器重。」她冷冷地譏刺。
王舜識相地沒接話,連老闆都得委曲求全的女人,他可沒膽得罪。宋祖沂自顧自地拿起報紙坐到沙發上時,電鈴響了,片刻,管家陳媽進來通報。
「宋小姐,有個叫石晴的小姐說要找你。」
宋祖沂看向站在一旁的王舜。「石晴小姐是誰?」
他為什麼覺得宋祖沂的問題愈來愈難回答了?「既然是宋小姐你不認識的人,我想你也不需要應付她了。」
「你不說我自己打電話去問任楚徇。」
王舜臉色微變,看她真的要去拿話筒,只好乖乖地招供。「她和老闆分手兩個月了,分手後就沒再見過面。」
那就是她之前的……宋祖沂俏臉一沉,雙手悠雅地折疊好報紙放在桌上,然後對陳媽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請石小姐進來吧。」
王舜的頭開始痛了。他猜測不到宋祖沂見石晴作啥,但他知道石晴比她強悍多了。果然,隨著陳媽進來的石晴頭仰得高高的,打量情敵的眼神透露輕蔑,王舜發覺眼前的這兩個女人樣貌、感覺竟有六分相似,半年多前老闆認識石晴的地點是在畫廊,迷上了她專注看畫的背影。
「請坐。」宋祖沂十分有禮,就像主人家招待貴客。「石小姐喝咖啡、茶,還是果汁?」
「我無所謂。」石晴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態度仍是那麼不客氣,瞧了眼靜立一旁的王舜,臉色微變。「你怎麼沒跟楚徇去上班?」
石晴一說話,兩個人的相似感就破壞殆盡了,任楚徇拿他當朋友,宋祖沂待他像客人,石晴卻將他看作下人,老闆身邊的女人會稱他一句「王先生」的,只有宋祖沂。
「我遵從老闆的指示,石小姐,這裡似乎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冷冷地道。
石晴眼中寒芒一閃,這個房子的女主人本該是她才對。
宋祖沂適時地插話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道:「陳媽,請給石小姐一杯茶。石小姐今天來找我,不知有何指教?」
她為什麼要見石晴?宋祖沂自己也不知道,或許只是想看看任楚徇曾喜歡的女人。眼前的人二十幾歲青春美麗,為了愛情勇往直前,見她除了增強對自己的否定感之外,毫無意義。
石晴討厭這個女人的溫和客氣。「我只是好奇楚徇最近看上的女人是什麼樣子,看來也並不怎麼樣,你的年齡跟何昱玫有得拼,不過長相卻差得遠了。」何昱玫養尊處優,自然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氣勢,還多少有讓她忌憚之處,但若她輸的人是這個宋祖沂,可就叫她不甘心了。
「你倒真的指教起我來了。」宋祖沂微微一笑。「看你這麼直接,我雖然佩服你的勇氣,但平心而論你的手段比起何昱玫還差一大截。」
宋祖沂回將了她一軍!王舜再度為她的聰慧吃驚。她或許沒有石晴強悍,卻絕不是弱者,還有……她什麼時候見過老闆娘了?
石晴激動得站起身,衝著她大聲道;「我可以不要任太太的寶座,因為我愛楚徇,只要能待在他身邊,我可以什麼都不計較。我知道他是愛我的,我們在一起半年多,過不了多久,他就會玩膩了你,然後回到我身邊,你懂不懂?」
「他說過他愛你?」
石晴怔了怔,任楚徇沒對她說過那句話,但她又怎能在情敵面前承認?!「當……當然了!」是啊,他竟然從沒說過他愛她……
「是嗎……」宋祖沂的眼神黯了黯,她何必問呢?真傻。
石晴怔了半晌,隨即高傲地抬頭,對王舜道:「你轉告楚徇,我不介意他在外面玩多少女人,我很愛他,一直愛著他,不管他對我有什麼誤會,或者有什麼不滿,我都可以為了他改變,我很想見他。」
如果石晴那挑釁的眼神是在跟她比癡心的話,那她可以立刻將冠軍寶座送給她,特地在情敵面前宣示對拋棄自己的男人如何的深愛想念,宋祖沂只覺得可悲;她永遠不會允許自己變成這個樣子,為何石晴卻好像認為自己愛得很偉大?
「我會轉告他。」王舜機械式地回應。
「打擾了。」臨走前,石晴環顧了房子一眼,彷彿表示不久後她就是此間的女主人,何昱玫告訴她這個地點時並沒有跟她說房子是登記在宋祖沂名下。
王舜凝視著沉靜坐著的宋祖沂那張毫無表情的俏臉,她讓陳媽去送客,猜不出她心裡轉著什麼念頭,王舜本來不相信有女人會甩任楚徇,但現在他開始替老闆擔心了。
外頭突然傳來吵嚷聲,剛送石晴出去的陳媽拉高的分貝中有忿怒也有驚慌。「你們不能擅闖進去,我家主人沒答應要見你們!」
「就算楚徇在這裡也不敢攔我,你是什麼東西?!滾開!」
這聲音……是任楚徇的母親褚嘉錦!王舜的臉色微變,而宋祖沂則站了起來,嚴陣以待,莫非她也知道來人是何方神聖!
跨門而人的果然是褚嘉錦和何昱玫,這對婆媳雖然互有瓜葛,但褚嘉錦更不喜歡宋祖沂,而且何昱玫一回來,兒子居然就提離婚,她可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請你們對我的管家客氣一點,這裡的主人不是任楚徇,是我。」
好有氣勢!王舜沒想到她居然一改平日的溫和有禮,竟選擇跟這對可怕的婆媳硬碰硬,女人之間的戰爭果然可怕,不過……似乎愈來愈有趣了。
」你竟然有臉說這種話!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我任家的錢。」褚嘉錦對她的嫌惡跟九年前相同,但宋祖沂強硬的態度則更令她怒火中燒。
「但現在你們腳下踩的是我的私人產業,你們要跟我談話可以,但後面的保鏢請全部出去,不然我就請警察來處理。」任楚徇說過她可以把任何人轟出去,光憑這下點他處理得就比九年前好多了,宋祖沂永遠不會忘記當初褚嘉錦給她的羞辱。
在一旁一直沒出聲的何昱玫開口了:「你敢叫警察?別忘了你才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你有什麼立場?」她的眼中醞著強烈的恨意,就是因為這個女人,她忍受了九年冰冷的婚姻。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當年任楚徇答應娶她,卻將她視同仇敵,別人的新婚甜甜蜜蜜,而她卻只有孤獨寂寞相伴。
九年來任楚徇沒有上過她的床,連句話也懶得跟她說,他恨她逼走了宋祖沂。她眼睜睜看著他到處玩女人,視她為無物,別人眼中的他們是郎才女貌、夫妻相敬如賓,又有誰知道她光鮮的外表下默默忍受的痛苦?!而這全都是拜宋祖沂所賜!
「你嚇唬不了我的。」宋祖沂淡笑。「第一,你沒有捉姦在床;第二,兩位比我更怕緋聞。我相信你們一定有比對簿公堂更高明的方法的,況且兩位是女中豪傑,不需要依靠身後的保鏢嚇唬
人,你們說是不是?」
這女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氣魄了?!雖然不高興,褚嘉錦還是揮退了隨行的保鏢。「宋祖沂,你跟我犯克是不是?為了你,楚徇不念MBA,連考上的研究所都不讀,竟然還跑去當兩年大頭兵,現在你還要他離婚!你是不是要把我兒子的命磨掉你才會甘心?」
宋祖沂臉色微白,她沒有去問他這九年來的生活,下意識地她不想知道太多,但聽到褚嘉錦說這些,她還是沒辦法不在意。為什麼他……
「你說的這些事都與我無關,別把一切賴到我頭上。」什麼離婚不離婚的,她根本一無所知,他何時有此打算的?
「與你無關?!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何昱玫冷笑。「不過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不管你耍什麼手段,我永遠都是任太太!」
宋祖沂憋著滿腔的悶氣,一個是任楚徇的媽媽,另一個是他的……妻子,她為什麼要忍受她們?!那個男人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她煩惱的根源!
「那很好啊,祝你幸福。」她十分冷淡。
何昱玫臉色一青,這女人竟敢譏刺她!她的幸福早就被她破壞光了,她竟然敢說這句話!「楚徇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紀錄最長的是剛剛走出去的那個石晴,希望你能破她紀錄。」
強撐著她的,是這幾年磨練出來的意志力,光是站在這兩個人面前,對她而言就已是莫大的羞辱,就連方纔的石晴也已經是強烈的考驗。她並不是個沒有道德羞恥感的女人,石晴是她的預告,而這兩個女人的身份和那鄙視的目光則刺著她的靈魂,這些年她活得自尊自重,並且優遊自在,但是愛任楚徇卻讓她自覺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