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那個男的也就算了,那個女的就住在這個飯店裡,不去要點醫藥費怎成?飯店裡人來人往,就算我們在房裡把她殺了,等到服務生發現時,有誰記得咱們進來過?」戴門冷笑,眼中閃過殘酷的光芒。「保羅,那女人住幾號房?」
「我……我不知道……」被點到名的保羅低下了頭。
「上次不是你拿的廣告嗎?」戴門橫眉一豎,氣得大吼。他們上次就是因為拿到那女人在街上發的傳單,才假借應徵嚮導的名義找上門的。
「我以為已經用不上了,就把廣告紙丟掉了……」雖然知道一定會挨罵,他還是硬著頭皮回答。
「你這個笨蛋!」戴門朝他的腦袋瓜就是一掌下去,打得他抱頭鼠竄。「算了,我自己去櫃檯問,你們別過來,太引人注目了。」說著,戴門就往飯店大門走去,如果仔細看,可以發現他走路的動作帶著不自然的僵硬。
剩下的小嘍囉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到彼此臉上身上不是紗布就是繃帶,再不就是一臉鼻青臉腫的模樣,不由得歎了口氣,果然是引人注目,這足以勾起他們回憶昨晚被揍得有多慘了。
「老大出來了!」其中一人喊道,果見戴門又以那僵硬的步伐緩慢地往他們走來,大伙紛紛上前迎接,不敢讓老大這個「重點傷殘」的人士走太多路。
沒想到,從飯店去而復返的戴門,居然一反方才躁鬱惱怒的表情,臉上燦爛開心的笑,讓眾人看得傻眼。
「那女人退房了!」不等他們發問,戴門先說了。
這下子大家更是面面相覷,退房不就代表找不到人,照理說老大應該更生氣才是,難不成……氣得過火,反而神志不正常了?
「老大……」其中一人囁嚅道。「你……不要緊吧?」
「問這什麼傻話?」戴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們不記得了嗎?當初我們拿著廣告軍去找那女人時,她不是說她要尋寶嗎?」
「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吧!」眾人不住回想,那時一心只打著要把她騙到暗巷裡打劫的主意,有誰會去注意她在講些什麼啊?
「方纔飯店的人就是說她要去考古才退房的!」戴門興奮地比手劃腳。「一定是她怕太多人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會搶著分一杯羹才改口。我們何必只執著眼前的小利,要是跟著她,等她挖出寶藏時再一把搶過來,我們不就發了嗎?」
「可是尋寶那個全都是在騙人的……」其中一名不以為然地說。
「你懂什麼?」戴門斥罵,那人立刻噤若寒蟬。「如果不是有極大的把握,她有可能會投下那麼多的資本嗎?光是請嚮導就肯出那麼多錢了,要不是寶藏價值夠高,有誰願意做虧本生意啊?」
其他人對看了幾眼,紛紛被戴門的說法打動。「那我們……」那一雙雙看著戴門的眼神,全都散發出閃亮的晶光。
「快點回去準備東西啊!那個東方女人的目標很明顯,就算我們晚點出發也沒關係,隨便問一間就可以追上她的。有車的備車,還有些人去買水跟糧食,這條財路一定要把握住啊!」戴門興奮地指揮著,眾人立刻大聲附和,一哄而散。
看著萬里無雲的晴空,那耀眼的光線彷彿都化成了金銀財寶的奪目光彩,他的發財之日就快到了啊!戴門雙手插腰,兩腳跨立,不由得嘿嘿傻笑,腦海中浮現的全是滿坑滿谷財寶的情景。
第四章
從當初出發前還當著老布和昆恩的面大吵了一架的兩人,此時已邁入行程的第二個禮拜。
方擎坐在吉普車內,雙臂靠在方向盤上,眼神望向對街的地方文獻館。
即使全身暴露在毒辣的艷陽底下,他的姿態卻依然優雅自若,像頭在暖陽下慵懶曬著日光的豹子,看似全然放鬆,但眼中隱然的銳利顯示他隨時注意著四周,儘管處於安適的狀態下,就算狀況突然發生,他依然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野性的本能。
透過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那個一路上將他逼到失控邊緣無數次的潘若瑀,正用語言輔以動作詢問那裡的職員。這麼遠的距離,他根本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不過,那張原本帶著期待的麗容,正因對方的回答而逐漸轉黯的神情,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方擎輕歎了聲,搖搖頭,拿出地圖夾在這個城鎮上做了個「x」的記號。
從巴格達走到這裡費了兩個禮拜的時間,因為幼發拉底河沿岸都有一些散落的都市和城鎮,雖然比不上巴格達,但至少還找得到下榻的旅館,也都還能補給到汽油和水等必需的物資,不過,接下來所要走的路就沒那麼輕鬆愜意了。
這裡已經接近伊拉克與敘利亞的邊界,他們大概在明後天就會進入敘利亞,越過國境不遠,迎面而來的就是沙米耶沙漠,到了那時,可有得精彩刺激了。
看到她那抹窈窕的身影從對街跑來,方擎立刻將所有的思緒斂起,所有狡詐、不解、戲謔的表情全都隱藏,只剩下平靜的笑容掛在臉上。待她拉開車門坐妥後,他隨口問道:「怎麼樣?」雖然早就知道結果,但為了表面上和諧,他還是得問一下。
「這裡的資料也不多,都只是概略提到一些而已。」潘若瑀在筆記上寫下一些收穫,然後收進背包裡。
「哦。」方擎輕應了聲,雖然沒有說話,但眼裡的燦然笑意已將一切揭露。
她當然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他在笑她的傻,笑她的徒勞無功!潘若瑀翻了個白眼,咬緊牙根.強逼著自己不讓咒罵聲脫口而出。
才不過十數天的路途,他們卻已起了不下百次的齟齬。
她是有心拋開初次見面所種下的成見與嫌隙的,希望能跟他和平共處。可他那老帶著嘲弄的眼神和笑容,總是能輕易地勾起她的怒氣,因為那會讓她感覺自己很沒用,跟他差距過大,這樣的認知讓她感到懊喪。
剛開始她還會反駁,但在吃了幾次悶虧之後,她終於瞭解到口拙的無奈,只能自我催眠讓自己成為一個睜眼瞎子,對他的嘲諷視若無睹。不過,雖沒有正面衝突,但雙方所隱忍下來的火氣,應該是相當可觀的,要是凝聚到了臨界點,那爆發的威力可有得瞧了!
潘若瑀長歎了口氣,實在是想不通人際關係向來良好的她,怎麼會落到這種得與人時常冷戰的地步?是他過於難相處?還是她自己本身的問題?
「因為阿拉米人是遊牧民族,遊牧生活很難保存歷史。就是因為追溯不易,所以我才會挑上它,這樣的結果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她開始解釋,希望能讓他瞭解收穫少並不是因為她能力不足造成的。「我們必須等進了沙米耶沙漠後,尋找其中的遊牧民族,找到阿拉米人的後代,才比較可能發現史跡。」
「嗯、嗯、嗯,沒錯,沒錯。」方擎忙不迭地點頭附和,他知道他這種回應一定會激起她的怒氣,而且他發現他挺愛看她氣得兩眼晶亮的神情。
他那敷衍的態度就連白癡也看得出來,根本就沒接納她的說法嘛!「你……」
潘若瑀握緊了拳,呼息因憤怒而急促。好不容易才忍下朝他撲去的衝動,將頭別向車外,她不想、也沒有精神再跟他做言語上的搏鬥了。「開車吧,找地方過夜,今天就到此為止。」那鬱悶的語音顯得有氣無力。
不知為何,得不到他的認同讓她感覺挫敗不已。她不該是如此的,那麼在乎一個人的看法。為何對旁人總能做到視若無睹的她,在面對他時卻什麼也把持不住?
潘若瑀輕含下唇,柳眉因沉思而輕顰著。
方擎揚了揚眉,對她今天的善罷甘休感到意外。他當然知道她說的是真的,會這麼故意,只是想看看她的怒容罷了。看著她的側容,眼神裡帶著一抹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憐惜。然後他伸手轉動車鑰匙,發動引擎離去。
在小鎮唯一一間旅館的房間裡,潘若瑀站在鏡子前面,望著鏡中那個已被曬成蜜糖色肌膚的身影,輕悄地歎了口氣。雖說她對這趟行程所要付出的代價已有所覺悟,可是看到自己變黑變醜的事實,還是忍不住感到難過。
都是他!要不是從一開始時他就把她的防曬乳液扔在昆恩那兒,她也不會黑得這麼快。一想起他挑剔她行李時的蔑視口吻,她就恨得咬牙切齒。一下子又說她衣物不適合遠行;一下子又說她那些瓶瓶罐罐太礙空間;末了還說假如什麼都拋不下的話,乾脆取消這趟行程還省得白費工夫……等等的風涼話。
把她說得像是不知民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似的,害她那時候不顧形象地在昆恩面前大演潑婦罵街。她不過就帶了罐防曬乳液和洗面乳嘛,這很佔空間嗎?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呻吟一聲,雙手覆眼,往後一倒,放任自己用力地往身後的床躺去。再想下去的話,怕她會忍不住拿把刀子跑到隔壁去把他的喉嚨一刀割斷,讓他再也說不出那些夾槍帶棒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