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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綠痕

  「寶珠還給我,讓我走……不要逼死我……」她傻然地再向他請求,直搖著頭。

  「死?」管事聽了後拉高了音量,馬上肝膽盡裂地對她改目。「咱們,有……有話好說,你萬萬不可自盡,否則,我怎麼向小王爺交代?」要是死了這個千金難換的花魁女,他打哪兒去找第二個給他家的小王爺?

  連城不停在自由與生死這兩項間選擇,最後,她閉上眼開口了。

  「告訴他,我不嫁,寧死不嫁。」即使只有那麼一點自由也好,在短暫的時間裡,她也要活得像個人,像一個自由的人。

  遠處的織羅,拉長了耳朵,僅僅聽到兩個重要的話。

  「自盡?寧死不嫁,」聽起來,這個新娘子好像是不太想活的樣子,不會吧?他只是睡個午覺,這樣會碰上一個想不開的女人?

  他不安地站直了身子,想聽得更仔細些,深怕那個女人真的會想不開投水自盡。

  「花魁女……你先過來,咱們可以再與秦府商議,我再向小王爺說說,你先離開橋邊……你過來,我就把珠子還給你。」管事被她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靠近想拉住她的手。

  連城不但躲開他,而且放開自己最後握著的橋欄,緩緩地向兩處伸展著雙臂,就如她身上華服所繡的雀鳥,隨時展翅欲飛。

  「不,我不要再過這種日子,如果我拿回了寶珠還是要過那種日子,我寧可不活,這種人世……對我而言根本就沒有意義。」也許,她該走的時候到了。

  「她的腳步往後一退,閉上雙眼,不留戀地仰後倒下,身子立即由高處疾速下墜。

  「花魁女!」

  「要命!還真的跳……」織羅見狀連忙提氣運功,想也不想地就準備救人。

  他提起真氣由石上縱飛,以輕功踏水往投水女子的方向飛去,宛如一道黑影快速地在湖面上飛掠,她快落入水面時重重地一踩水,由下方借力而上,結結實實地把落下的她接個正著。

  沒落到水裡反而被人抱住的連城,隔著覆面的頭巾,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也不知自己怎能不落水還被人接住。

  「是誰?」她低頭看去,只看到水波在她的身下疾速飛掠而過,而抱著她的人,身體東搖西晃的,把她也搖得似暈非暈。

  織羅此時可忙碌得很。

  「小姑娘,你不想成親也犯不著自盡。」接到她以後,他不但要以高強的輕功在水面上飛跳,使兩人都不落水,還得分心勸導她。

  才感覺他的身子好像不再那麼晃動後,她立即想掙開這個抱住她的男子。「放開我,我要去水裡……」

  織羅氣結地瞪著懷中頭覆紅巾的女子。

  「我已經在做好事救人了,你還想自盡?」好不容易才把她帶回他原本用來睡午覺的大石上,連氣都還沒喘一下,她就在他身上動來動去,他救人救得那麼辛苦,她還想去水裡頭?

  連城掙不開被他緊抱的手,只好對這個不知打哪兒飛來的男子解釋。

  「我不是想死,請你放我回水裡去。」她哪有想自盡?她只是要回去她原本就該回去的地方。

  「不想死,你還投水?』回水裡去?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她還未把她要說的話說完,遠處橋上管事的聲音就比她的話尾先到。

  「壯士!多謝您搭救我家姑娘,您在那邊等著,我們這就下來。」

  織羅訥訥地自問著。

  「壯士?我?」叫他壯士?向來只有人叫他土匪,和江湖中人給他冠的什麼蠻人、強盜、殺人頭子外,壯士?這稱呼還是頭一次有人叫。

  「花魁女,你別輕舉妄動,」管事用盡氣力的叫聲又傳來。

  「姑娘,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要下來接你。」織羅好心地轉告,那些人正下橋準備設法渡湖來接她。

  連城頓時慌張,不知如何是好地緊握著他的左袖。

  「你快放我去水裡頭,不然……快走,你快帶我走……」不能回水裡頭的話,那就只有趕快離開這裡,一旦跤捉回去,她就不可能再有能得到自由的機會。

  他聽不懂她說的話,覺得她一緊張起來便有點語無倫次,他在低下了頭還聽不懂她在咕噥什麼後,乾脆把她頭上礙事的紅頭巾邊揭起邊問。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緊縮在鳳冠下那張小小的容顏裡,他突然睜大了兩眼,一眨也不眨地低頭看她。

  如果說她那足以傾城的麗容還不足以吸引他的話,那她位上一雙明媚如潭的眼瞳,可就真的把他的魂魄都給迷走了。

  他出神地看著她,心裡反覆地想。世上怎會有此女子?花般容貌、冰雪肌膚、烏溜溜的眼睫……生平頭一道,他會覺得他一向討厭看輕的女人,居然這麼美,這麼動人心魄。

  在織羅兩眼直在她臉上打轉時,連城則吃驚得張大明眸,以抽掩著唇,看著他久久無法成言。

  「你……」他把她的頭巾揭開了?姻緣、往後的人生,就這樣被一個陌生男子給揭開了?

  看她看得著迷的織羅愣住了,然後恍惚地想起她之前好像有開口說話,對了,他還沒問清楚她到底說了什麼。

  「你剛才說什麼?」他甩甩頭重新問她。

  「你…你看了我的臉……」她完全忘記她剛才有說過什麼,現在腦子裡只知道一件事,她只能在新婚之夜才能被對方見著的臉龐,被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子能看去了。

  織羅略皺著眉。

  「你剛才說的好像不是這一句,那一句比較長。」不對,剛才那一句和她現在說的這一句的長短不同。

  「老天……」看著他狂放而又粗曠,有如一刀一刀雕刻而出的立體五官,加上一身壯頑結實的身材,她又急急倒抽一口氣。

  織羅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姑娘,你剛才說的也不是這兩個字,因為這句又短了些。」也不對,這句又好像太短。連城怔怔地看著他,腦中一片轟然,在一片混亂之際,她看見他眼眸中升起的擔憂。

  「姑娘?」織羅將她托抱得更高,擔心地把臉靠向她問。  連城眨眨眼,撫著自己的心房走下心神,而後又提起勇氣再向他的眼眸。她看了他許久,而後輕輕地吐出一句話。

  「帶我走……帶我走。」如果這名救她又為她擔憂的男子,就是她命中注定的良人,那麼,即使他長得再粗、再狂野不羈,她也只能認了。

  織羅不能再皺眉了,因為他發現兩道眉皺得快建成一條直線。

  「怪事,怎麼你說的每句都不一樣?」他問一樣,她說另一樣,沒有一句相同,是他長得太嚇人把她嚇壞了嗎?

  「公子……」連城試著開口。

  他立刻搖頭反對。

  「別叫我公子,怪肉昧兮兮的,我聽了就渾身不順暢。」公子?打他從娘胎出來就沒聽人造麼叫過,從她菱角似的小嘴說出來後,他全身的汗毛都—一起立抗議。

  「壯士?」方才似乎有人這麼叫他。

  「我承認我身子是很壯,但我不叫壯士,是織羅。」他還是搖頭。

  她附和地點頭順從他的話,而後頓了一下,頗艱難地再向他開口。

  「織羅,請你……帶我走。」已經被他看了臉,往後,她只能跟著他了。

  「帶你走?你不是要成親?」他滿腹的疑惑,不懂她的這項要求所為何來,她剛剛還在花轎上要嫁別的男子,現在,她要他帶她走?

  「我不要和他成親!」她馬上猛搖頭反對,緊捉著他的衣袋不放。

  「對了,我好像有聽到你說寧死不嫁。」他蹙著眉心回想,他剛才的確聽她說了什麼死不死這類等等的。

  「求求你快帶我走,他們追來了。」她回頭看了找來船隻的管事。正登上小船朝他們劃來。

  「可是他們已經要下來接你,你真的不要回去坐舒服的大紅花轎做你的新娘?」他不太同意。

  「不要,我不要……」她急得手足無措,想跳入水中又不想離開他,於是在他的身上不停地動。

  他七手八腳趕緊把懷裡的小女人抱緊護好。

  「你別動,別動,你會摔下去!」天哪,這個女人抱起來就梅雪花糖,渾身香氣四溢又軟綿綿的,好像連根骨頭都沒有,而他們現在所立之地就是一塊大石,假若她不慎落水,還會像現在這麼完整嗎?

  她把頭垂在他的胸前,聲音低低地告訴他。「假如你不肯帶我走我情願摔死,這樣……總比被他們帶回去好。」

  「你真的寧願死也不願出閣?」性子這麼烈?寧死也不嫁?

  「我不願……不願,帶我走,我求求你了…」她哽咽地說,抬起頭來,海藍色的明眸蒙上了一層水霧。

  最怕女人哭的織羅,立即六神無主被她的眼神降伏。

  「喂,喂……你的眼眶怎麼紅紅的?你……你可別哭給我看!」他結結巴巴地想安慰,可是從不曾有過此種經驗的他,頓時口拙不已。

  「快走…帶我走。」眼看看來捉她的人越來越近了,連城環緊了他的頸子,俯在他的胸前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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