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六月初四。
凌煙樓上,韋莊與飛離自高處遠眺隱城城外,但見城外塵土飛揚,黃沙滾滾蔽天。
「師兄,人已經來了,在城外一里處,數目三千。」探子來報,韓渥接了訊在他們倆身後報告。
「織羅,四堂弟子和民兵都安排好了嗎?」韋莊鎮定自若地問。
「已就位了。」織羅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樣,就等那些唐人跳進他們所設好的網裡。
「師弟,今晚你再去刪些人。」飛離覺得人數還是多得令人礙眼,於是朝韓渥彈彈手指要求再減些人數。
「我幫他們準備好特選廂房了。」韓渥眼帶精光地道。為了讓唐人今晚在隱城過夜休息,他針對八大派弟子設計了好多款不同的廂房,保證可以讓他們長睡不醒直到來世。
「開城門,派人領他們至落鳳樓。」飛離對在他身後恭候多時的弟子道。
「走吧,都把脾氣給我收起來,演也要演給他們看,知道嗎?」韋莊用力拍著織羅與韓渥的肩膀,如果會壞事,絕對是這兩個師弟的原因。
「在說你。」織羅跟在師兄們的後頭,邊走邊捶著韓渥的肩。
「你才是吧。」韓渥也舉著腳踹他。
當八大派率眾進人隱城時,皆被城內的街景嚇了一大跳。
迎接他們的,是一座空蕩無人煙的城市。
「左兄,你說的隱城就是這座空城?」在前往落鳳樓的路上,慕容故面若冰霜地問左元承。「遍地黃金在哪裡?你說的財寶又在哪裡?這坐空蕩蕩的鬼城就是你所說的人間仙境?」顛簸了數日,李況老態龍鍾的身上滿是疲憊,環顧蕭條無人的市街後,他不禁忿怒地質問帶他們一行人前來的主使者。
「之前我來時不是這樣的,他們知道我們要來,一定是讓城民帶走了財物躲在城內某處。」左元承不敢置信,他上次來時和這次來所見到的城景突全不相同。
「最好是如此。我們一路上損失了那麼多兄弟,可不是來深山裡遊歷送命的。」公孫柳斜瞪著左元承。才出京城就遇上一批精悍的盜匪,在通往隱城的路上又接連受襲了數次,使他們折損了七成的人員,各門派的子弟死傷慘重,僅剩武功較高的人能進城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來這的路上會有盜匪?」慕容故懷疑地問著,認為左元承可能是有心要削減他們入城奪鳳秋水的人數,所以才不事先對他們預警。
「我不知道會有盜匪出沒,這一帶一向很平靜,大概是京城那邊的盜匪也聽到了消息,覬覦隱城的財富而流離到此。」左元承額上汗水涔涔,囁嚅不安地答道。
「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來此是為了鳳秋水,少些人不也可少些爭奪她的人數?」
李況搖著羽扇失聲笑道。八大派所剩人數不多,少了這些武林人土,他的機會更大了。
「你失了一個軍旅只剩那些弱兵殘將,還想爭鳳秋水?」公孫柳落井下石地說,沒有軍旅撐腰,他這個沒什麼功夫的武將想拿什麼與他們爭?
「貴派弟子又仍存多少?」李況尖銳地問同樣也是灰頭土臉的他。
「各位,不能在這節骨眼再攻自己人,省省精神,把力氣留在我們要對付的隱城四位堂主和四大堂弟子的身上。」左元承忙著制止他們,他好不容易才進來隱城,不願在此時見他們因內哄而使計畫功虧一簣。
「咱們進城來什麼鬼影也沒見到,什麼四大堂弟子,怕是假的吧?說不定是隱城人編出來想衛城的手段。」李況不屑地道。走了大半天,除了這個領他們進來的小廝外,也沒見到什麼人影,哪有四大堂弟子?「咱們先言明,明日各憑本事。」走在最旁邊的慕容故打算窩裡反。
「我們不是說好齊力搶來鳳秋水後,再以比武決定由誰得鳳秋水。」左元承慌張地道,這才知道慕容故根本就只是利用他來進應城,不守信約。
「我沒答應要守你們的蠢約。」慕容故撇清地道。
「你好陰險呀,慕容故,那我們也不必客氣了。」公孫柳也早有此打算。
「你們……」左元承啞然地望著他們。
當他們各懷鬼胎地走上落鳳坡後,就見韋莊站在落鳳樓的大門前,拱手作揖地迎接他們。
「歡迎請君蒞臨隱城,請入樓內奉荼。」韋莊揚了揚手,指揮僕役們領著八大派帶來的人至落鳳樓旁的各座廳堂,而他則親自帶著為首的人群進入落鳳樓的大廳。「來人,奉茶。」韓渥在廳內安排他們人座時對立在廳堂四周的小廝道,而後一同與其它的師兄們站在廳前的主座。
「韋堂主,鳳城主人呢?」慕容故認得韋莊,在不見城主鳳秋水親自來接客後,狐疑地問。
「城主身子微恙,無法待客,今日就由韋莊暫代城主接客迎賓。」韋莊拱手致歉,一臉遺憾地道。
「鳳秋水可在城內?」左元承瞪著曾打傷他的韋莊問道。如果韋莊早已安排鳳秋水出城避開他們,那他就不知該怎麼對其他人交代了。
敢這麼稱呼他們城主小姐?韋莊壓下被左元承激起的怒火,回答他:「是的。」
「好極了。」左元承邪笑地道,放心地靠著椅子喝水解渴。
「織羅,哪個是左元承?」飛離問著身邊的織羅,想快些知道他要找的對象是誰。
「直呼小姐名諱的那個。」織羅靠在他耳邊輕聲地告訴他。
「能為武林提供論劍之處,是我們隱城的榮幸,但在論劍之前,我城城主對在座的諸君有一請求。」韋莊開口道。
「什麼請求?」公孫柳飲著茶水問。
「城主要前來隱城之人謹守一項承諾,不願守此承諾者,請即刻出城。」韋莊笑容滿面地道,把他和飛離想了很久、形同廢話的台詞告訴他們。
「客從主儀,請說。」公孫柳不在乎隱城要他們做什麼承諾,只要明日他們一舉攻下隱城,再多的承諾都可作廢。
「城主交代,諾位在論劍之日過後需當刻離開隱城。」韋莊笑道,想跑的人現在跑還來得及,他可以網開一面不追究。
「我們來此只為論劍,這自是當然。」公孫柳微笑應著。
「且慢,韋莊還有下文。」韋莊在他們答應前對他們舉著手,要他們別答應太快。
廳下的眾人面面相視,揚著詭笑看他們四個師兄弟。
「論劍後不守諾而留城不撤者,殺,而後諸君不得再來擾隱城,不然護城四大堂子弟將精銳盡出,血洗江湖。」韋莊淡淡地掃視全場的人一眼,狀似輕鬆地開口。「喔?
血洗江湖?「公孫柳鄙視地問,把韋莊的威脅當耳邊風。
「不知各位意下如何?」飛離懶得理不知死活的公孫柳,只是看著認識他的慕容故。
「我們是來客,在隱城內當會守鳳城主的規矩。」慕容放在飛離冷冽的眼神下,失去一貫的從容,冷汗直流地回答他。
韋莊轉過頭和飛離以眼神交換著意見,用眼神告訴他這群唐人都不想活了,不必顧忌。
「你怕他什麼?」公孫柳不齒地問不爭氣的慕容故。
「他就是飛離,在他旁邊的那個大塊頭是織羅。」慕容故行走江湖多年見多識廣,深知飛離這個人不能惹,微顫地低下頭來。
「有什麼好怕?成事在明日。明日就算他們倆有三頭六臂好了,我們八大派一塊上,他們勢單力孤,武功再高又奈我們何?」公孫柳看著廳上的四個人,口氣毫不忌憚。
「小看飛離他們師兄弟,你會死得很快。」慕容故狀似自言自語地道。
「在下韓渥,各位一路風塵僕僕受勞了,韓渥已為各位準備好了休憩之處,讓各位歇歇腿,明日論劍的場地也替各位安排在校武場。今日天色已暗,請各位用完膳後移駕廂房為明日的論劍善息。」韓渥見天色不早了,謙恭地對在場所有的人道。
「他就是韓渥?這個白面書生就是四大堂主之一?」李況打量了韓渥一會兒後,轉頭問慕容故。
「照名字來看,他應當是隱城嵐霞堂堂主。」慕容故點點頭道。他只認得隱城在外最名聲響亮的三位堂主,至於一直不出城的第四位堂主的相貌,他倒是頭一次見到。
「一個白面書生也能當堂主?這四大堂主的名號不會是浪得虛名吧?虧你們還窮怕得一個鳥勁。」李況毫不避諱地大笑,順便諷刺這些聰小如鼠的江湖人士。
「師弟,忍著。」織羅緊張地拉拉韓渥的袖子,他小師弟最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有人叫他白面書生。
「將軍,有何指教?」韓渥扯開織羅,冷笑地問著出言激他的李況。
「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首詩。」李況瀟灑地搖著羽毛扇,鄙夷的臉上止不住嘴邊的訕笑。
「韓渥略通詩文,還請將軍賜教。」韓渥盯著他刺眼的扇子。「圖畫裡,龍不吟虎不嘯,小小書生,可笑可笑。」李況搖頭晃腦地朗道,擺明了看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