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裡,車無輪馬無韁,叫聲將軍,提防提防。」韓渥迅速地吟詩反擊,瞇著眼看他。
眾人嘩然鼓噪起來,一時廳裡充滿了譏笑和喝采。
「你……」被損的人倒成了損人的人,當眾出糗,氣得李況折斷手裡的羽扇,目光狠惡地瞪著韓渥。
「韓渥才疏學淺,自歎不如將軍。」韓渥溫文地頷首,愉快得意地回敬他。
「無知小輩……老夫不與你一般見識!」為挽回顏面,李況裝作大人大量的樣子,自異中哼著氣。
「你是沒什麼見識啊!」韓渥又當眾再對他吐槽。
「師教不嚴,將軍見諒。」韋莊偷笑在心底,拍著韓渥的頭向李況致歉。
「來人,掌燈,備膳。」韓渥拍拍手掌吩咐,命人送上酒菜,肚子裡的笑意早已梗上喉嚨。
「隱城物資短缺,淡茶粗食,還望海涵。」飛離說話的同時,一手伸向已經忍不住快發出笑聲的韓渥,在他背後捏了一記,提醒他別破功讓大家都下不了台。
「韋莊與其它三位堂主明日在校武場恭候各位,定會為此次論劍做最公平的見證。
今晚,各位就好好休息為明日作準備,告辭。「韋莊瞧了一眼織羅漲紅的臉,忙結束主客間的對談,趕緊帶著師弟退出廳堂。
「哇哈哈哈……」織羅被韋莊拉出大廳後便再也忍不住,以特粗且宏亮的聲音一路笑出落鳳樓,而飛離則是掩著韓渥快笑咧的嘴跟在他們後頭。
出了落鳳樓,韋莊將師弟們帶至隱蔽的園子裡,和沒表情的飛離看著那兩個已笑癱在地上的師弟們。「你們這一對活寶!一個多嘴,一個嗓門特大。」韋莊以拳頭重重地敲著他們兩個的頭,氣壞地道。
「師兄,有這兩個師弟,我想以後我們會很辛苦。」飛離看了看蹲在地上捂著頭還在笑的兩個師弟,有些無力地道。
第七章
「織羅和韓渥差點讓你們下不了台?」醒來的秋水聽了飛離的轉述後,偎在他的懷裡咯咯笑道。
「可不是?」飛離沒好氣地道,韋莊在揍完他們後臉色可難看極了。
「放鬆些心情也好,這陣子你們每個人都繃得太緊了。」秋水親親他板著的怒瞼,柔化他臉部的線條。
「都因你太放縱他們了。」她的體貼和善解人意讓飛離的火氣迅速消散,他側著頭,濃濃吻著她的唇。
「爹爹疼他們倆,不能怪到我身上。」秋水推卸責任,他們隨性的行為,早在她當城主之前就有了。
「以他們倆的性子,如果讓他們出城去闖蕩江湖,只怕我和大師兄兩人得在他們後頭收尾。」他不敢想像那兩個小子獨自出城的後果,一個會心直口快地得罪人,另一個粗魯的性子則會讓人想堵住那個吵人的大嗓門,然後招來一堆江湖中人找他們算帳。
「你也很疼他們嘛。」秋水笑點著他的唇,他對師弟就只會擺著一張冷臉,其實心軟得很。
「我只疼你一人。」飛離捉住她的素指一根根地吮吻。
「唐人們呢?」不是已進城了嗎?他怎麼還這麼閒敢來她這裡?
「在落鳳樓旁的客樓裡,我們讓那些唐人在城內過一夜,明日再解決他們。」飛離咧嘴笑道。看看時辰,韓渥大概已經動手了。
「真的只有讓他們過夜?」秋水看著他的笑容疑心四起,他和韋莊一定還有其它的預謀。
「我們是有動些手腳。」飛離對著她精明的眼承認。
「忍不住想先殺一半?」秋水仔細想了他們的安排,鐵口直斷地道。
「你有沒有占卦?我不是把卦盤都燒了?」飛離吃驚地問,兩眼左顧右看地在她房內找老她心愛的卦盤,還想下床去她的書房找。
「我沒那個體力,而你也燒光了,我只是猜想。」秋水拉住他柔聲地道,他已經燒了一架傷指的琴和她數個卦盤,她再沒有東西可以讓他燒了。
「想瞞你都很難,不讓你當軍師實在太可惜了。」飛離怪模怪樣地看著她,用想的都可以識破他們的計畫,當初若有她參與,他和韋莊就不用苦思那麼久了。
「我如果是你們,既然決意要殺光唐人,若想再讓事情周詳有把握些,當然也會這麼做。」秋水斂眉地道。她的才能可用來濟世和殺人,但她只願用來濟世,並不想用到黑暗的一面。
「你在做決斷時才有城主的風範和英明,不像平時對唐人有那般的同情和軟弱。」
飛離很希望她面對唐人時都能這樣就好了。
「木已成舟了不是嗎?我現在也只有支持你們。」都走到這一步了,還能改變些什麼?
「我想我們會偷襲唐人,那麼,那些唐人們也可能會趁今夜來闖芙蓉閣。」
飛離撫著她的手臂道。
「你會留在這嗎?」秋水仰著頭看他,在這重要時刻,他可能又會徹夜不眠地守著她的芙蓉閣。
「會,而且大師兄也命我不許離開你半步。」飛離微笑地道,保護她是他的要事,這點韋莊就全權交給他了。「你們想得真周密。」
「明日論劍時我不能留在你身邊,我在芙蓉閣下布了所有雪霽堂的弟子,他們會一直守著你直到事情結束,你要乖乖地待在閣內知道嗎?」只有明天他不能留在她身邊,所以在事情未了結前,芙蓉閣需全面戒嚴以防未然。
「明日會用上你堂內的弟子,把他們撤回去幫你吧,叫楚雀來與我同住即可。」秋水不同意他的作法,少了雪霽堂的弟子就少了一分戰力,萬一敵不過唐人怎好?
「楚雀有了身孕,不方便防敵,韋莊說她害喜得厲害,身子弱得像個病人。」
飛離遺憾地對她道,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楚雀有身孕一事,卻因為大家太忙而沒人記得要來告欣她。
「雀兒有身孕了?」秋水詫異地掩著嘴問。
「嗯,性子變得比織羅更壞,大師兄常給她揍。」飛離有些可憐韋莊,楚雀雖給韋莊留了點顏面沒出拳接在他臉上,可是他衣服底下卻藏著無以計數的青青紫紫。「那雀兒更要來芙蓉閣了。明日韋莊恐無暇顧及她,讓她上閣來避一避,閣樓下派個你堂下的弟子,數名就好不必太多,人你要留著用,我有嬤嬤在這,而且芙蓉閣也有護院。」秋水考慮到楚雀的安危要接她過來,也要飛離把雪霽堂的弟子撤走。
「人太少了,我不放心。」飛離聽她要留那幾個人就覺得人力大大不足,如果遇上唐人就太危險了。
「明日你們要面對的人甚多,不多派些人過去我才會擔心,只要讓唐人出不了校武,他們來不了芙蓉閣的。」秋水不肯妥協,如能將唐人全數殲滅在校武場,芙蓉閣絕不會出事。
「你今晚的精神很好,身子裡的寒氣也不見了,怎麼回事?」飛離在燦亮的燭火下細審她紅潤的臉龐,一手把著她的脈,既訝異又欣喜。
「不知道,一覺醒來就覺得很有元氣。」秋水也說不出來,日落時她就醒了,身子感到無比的輕鬆自在,無一處不舒適,這是她自小在陣內從不曾體驗過的。「高大夫開的新藥有效?」之前高鳴開的每一方藥不都是無法幫助她的病情嗎?
「我已兩日沒服藥。」秋水思索地搖頭。
「那就是我睡在你身邊有助了?」飛離笑著問她。近日來,他夜夜都摟著像冰般寒冷的她共睡著,為她驅寒。
「可能吧。」秋水細聲地應道,可是她總覺得事情不是那樣,突然轉好的病情像在對她訴說些什麼。
「你該早些告訴我這法子有用,你就可以不必受那麼多苦了。」就算韋莊會對他念破嘴皮,但能夠助她復原又何妨。
「飛離,我餓了,肚子空得像好多日沒進食。」秋水按著空空如也的胃部。
「我去叫嬤嬤煮些膳食給你。」病了那麼久,一宣都沒食慾的她是該好好調補,飛離下床穿鞋後便去找南熏嬤嬤。
此時在凌煙樓外,左元承趁夜深摸黑地想來芙蓉閣找秋水。
他一路閃躲著守在城內各處的衛兵,可是衛兵們卻像是鬼魅般地無所不在,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讓他難以前進,怕驚動了一人會引來所有的衛兵。他發現他根本就到不了芙蓉閣,才到凌煙樓前就已是重兵深鎖,重重守護的衛兵讓他再難以往前推進。
有這麼多人在,今晚斷是不可能達成目的了,於是他把希望寄托在明日,沿著來時路一步步地退回去。
當他往回走時正巧遇到巡查的衛兵們,他連忙閃到一旁的樹叢裡趴下躲避,巡兵走後,他想爬起來卻覺得手掌底下的觸感不像是泥土,也不像是石子磨成的地板。他從懷裡取出火折子,籍著茂密的林子掩護,吹亮了火光,移至地上睜大了眼探看。
「和闐玉?」左元承震驚地看著地上的美玉,小聲叫道。他連忙引著火光再看著其它的地方,發現有許多碩大的玉磚相連地嵌在地上,遠處還有更多塊玉磚奇怪的排列著,像一道牆面綿延至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