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理會他,他反倒愈來愈肆無忌憚了?七曜默不作聲的往旁瞧了一眼。
「怎麼了?」在發覺他不走時,千夜輕拉著他的衣袖。
「你先在這看看,我稍後就來。」他拉開她的手,快步閃身走進一處小巷內,決心解決一路上一直擾人的視線來源。
僻靜的巷內,少有住來的行人,此處是攤檔後頭的民宅居處,家家戶戶的門上,皆繪了兩尊鎮邪捉鬼的門神。
「警告你。」七曜的腳步停在一戶民宅前。冷看著上頭其中一尊門神,「憑你,還當不成我的對手。」神仙又如何?一介小小門神,他可還不看在跟裡。
門上所繪的門神並無動靜,打算把話說完就走的七曜才跨開腳步,站立在門上的神茶,跟珠隨即又跟著他移動。令再次感覺到那份不快氣息的七曜登時停下腳步,而神茶則是趕在他回首前,趕緊把兩眼回正位。
煩不勝煩的七曜撇了嘴角,二話不說地走回原處。動作飛快的探出一掌,直接將神茶自門板上給抓出來,在他猶未來得及開口前,即將背後的大刀出鞘,用力抵上他的頸子。
「回去帶個訊給神界。」七曜微瞇起黑眸,冷側地瞪向這個討人厭的監視者。「陰界與人間之事。與神界無關。你們這些天上的仙神,別多事的來人間插手,你們只需冷眼旁觀就成。」
神茶轉著眼珠想了半響,本是想和這個大言不慚的七曜硬碰硬,好試試他是不是真如他所說得那麼有本事。但想歸想,他的四肢卻不肯與他合作,他詫異地瞪看著自己無法動彈的四肢一會,忽然有些明白。
這個半人半鬼的,在把他從門裡拉出來的這一晃跟的時間。就順道在他身上施了法?這下可好,這傢伙的真功夫看來似乎跟他的嘴上功夫一樣強……
他遲疑地開口,「但人間的百姓……」上頭刻意派他來保護百姓的,他要是不跟,萬一這傢伙引陰界鬼入民間傷害百姓怎麼辦?
「誰我——」正想把話說明白的七曜,還未說到重點,他隨即扭頭看向小巷另一頭正踩著無聲腳步出來的千夜。
「放心吧,他不會任陰界之鬼對百姓出手的,他要對付的只有皇甫遲旗下的術士。」千夜走至神茶的面前替他把未完的話說完。因此神畀只需保護好百姓就好了。其餘的,就由我們這些術土來,你們別插手。「
神茶的兩眉聳成小山狀,「你確定?」
「嗯。」她輕聲應著,邊說邊把脖子上架著的大刀移開,「所以剩再跟著我們了,專心去做你的正事吧。」
「你說得可真簡單……被人定在原處有如棵僵本的神茶,沒好氣地對她翻著白眼。
千夜看了看被施了法,連一根手指也動不得神茶一眼,微微偏過螓首,替他向七曜求情。
「回你的門上安分站著。」七曜冷哼一聲,一掌把他給打回門上站著。
「走吧。」打發走神茶後,千夜愛笑不笑地抿著小嘴往巷口走去,感覺這個男人似乎漸漸學會把她的話聽進耳了。
「你知道他跟著我們?」快步跟上她的七曜,走在她身邊盯審著她唇畔的笑意。
「知道。」打從入關後她就察覺了,她原本還在想,要被到什麼時侯他的耐性才會用盡。
「你想知我不會對百姓出手?」他—掌攔住她,要她把才在神茶面前說的話解釋清楚。
她篤定的輕笑:「你不會。」
他又不自覺地開始皺眉,「你哪來的自信?」為何只要是與他有關的事,她就是有著無比的自信?「
「因為我夠瞭解你。」想他在去陰界前,是個衛國護民的大將,會上沙場,是為了百姓,因此他決汁是不會傷害百姓的。
七曜半挑著眉,「說不定,我就是鬼後派來屠殺百姓的前鋒大將。」
她笑睨他一眼,「不可能。」
鬼後說過,殺子一人,還子三千。在她離開皇城時,聽官裡的人說,包輻括皇城,全國各地的長子們約莫死了三千人左右,鬼後若是守信,以當就不會再對百姓出手,這回鬼後之所以會派大軍來犯,要殺的,就是他們這些皇甫遲旗下的弟子。
愈是想拐她,就愈是被她說中,七曜有些氣地站在原地看著她款款離去的背影。
平日看她都糊里糊塗的,可每回只要與他扯上一點邊,她又會變得精明無比。他們究竟是曾在哪見過,或是他曾在什麼時候讓她這般瞭解過?
慢吞吞跟在她身後走出小巷的七曜,在一對年輕夫妻經過他面前時,他愕然地看著那名年輕丈夫,挽著妻子的素手,小心翼翼扶她過街。或是騰出一手護在她的身側,以免往來的行人撞著。
他再看向街上來來往住的行人,或老或幼,大多在舉手投足間,對婦人或是女性有一定的尊重與呵護,而他呢?他只會把與他結伴同行的千夜當成一件行李般,說扯就扯,愛拉就拉。一點也沒有在乎過她纖弱的身子是否經受得住。
他是個武人,從不懂溫柔那套,長年在軍中,根本就不曾和女性一塊生活。因此該怎麼待她,他從沒仔細去想過,而她,卻也不曾有句怨言……
「不走嗎?」走在苗頭的千夜停下腳步。回首看著發呆的他。
在她不慎被路過的大漢撞了肩頭一下時,猶在發呆的七曜甩了甩頭,快步走至她的身旁,猶豫了許久後,他不甚熟練地挽起她的小手,將它擱故至他的臂上。
千夜不語地瞧了他的動作一會,再抬首凝視著他那看起來僵勉強,還有點不情不願的臉龐。
「你知遁嗎?」她一臉正經八百的,但明眸裡隱隱含笑,「你有進步了。」
「囉嗦。」
* * *
浮雲逐夕陽,在這鳥歸時分,與七曜來到他們要找的第一個村莊外,在進村前,千夜再次掏出了放在袖中寫滿了地名的紙條。
反覆檢視紙中所寫之地,並再三地環顧週遭的環境景色加以確認後,她彈了彈手中的紙條,「是這了。」
站在村莊外小溪畔遠看夕照下,處處炊煙裊裊升騰的小村莊,定立在原地的七曜,兩腳似灌了鉛,動彈不得,心中被難以說出口的矛盾糾纏著。
口舌上說勇敢,很簡單,但真來到面前了,勇敢卻又如暗夜裡四處躲藏的宵小,不見蹤影。
他緊咬著牙關,牙齦因過度用力面發疼了。這一生,什麼大風大浪他沒見過?無論是戰場上的槍林箭雨。或是駭人的陰森鬼域。都不過是他人生的片景而已,無論是直肉模糊的殺戮戰場,或是千軍萬馬的大場面,他都能攜著勇氣輕易走過。
但,殺敵容易,認錯卻太難。那份深深烙印,在無數夜裡如影隨行的罪疚,像是覆蓋在他心上的一片羽毛,縱使他可力扛千斤,但在這片底下蓋著血淋往事的羽毛前,他卻使不上半分氣力。
他從不曾像此刻般,覺得自己是如此怯懦。
進了村,找著了他要找的人後,他該用什麼面目去面對他們,他該怎麼對他們開口?而他們,可又願原諒失信的他?
他不敢想像當他們見著他之後會有什麼表情、什麼心情,此番他的出現,會不會在他們已癒合的傷口上,再乘上一道刺痛的傷疤。
「走吧。」千夜將紙條收回袖中後,跨過小填上的水準備進村,但走了一陣,卻始終沒聽見身後跟隨的步音。
憂鬱躑躅了好一陣後,內心煎熬無比的七曜,猛地握緊了拳。
有些明白想些什麼的千夜,在他改變心意轉身離去前,急忙跑回他的身邊,伸手拉住他。
「不要躲。」都大老遠跑來這了,他可不能就這樣打退堂鼓。
心煩意亂的七曜也不想地甩開攀在他臂上的小手,走未兩步,比他更不心的千夜趕忙攔他的面前,勾挽著估的健臂抬首望著他。
她試著拖動他生根的兩腳,「你答應國的。」
「我——」卡在這要走小走的關頭上的七曜,才想向她說明他的難處,前方不遠處的一抹人影,卻讓他忘了他要說些什麼。
千夜不明所以地底著他出神的模樣,轉過身去,只見在溪邊,有名提著木桶的老婦,正在汲水準備回家做晚飯。
「她是……」她輕扯著他的衣袖,但他動也不動,雙目一逕定在那名老婦的身上。
汲完兩桶水的老婦,拿起擱放在溪邊的扁擔,打算挑水回家時,也瞧見了那兩個站在小丘上的男女,她微微瞇著眼,就著夕陽燦目的虹光,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七曜的模樣,同時,也認出了他。
手中的扁擔,在下一刻,自她的手中翻落,跌在木桶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她用力瞪大了兩眼,不敢置信地張開了嘴,似想說什麼,可她渾身打顫得厲害,梗在喉中的話語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是來……」見著了她的反應後,七曜遲疑地開口。舉步往前走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