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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綠痕

  沉重的大氣吹拂在她的額際上,「別再給我添麻煩了。」

  「噢。」抱得結結實實的她,訥訥地應了應。

  二話不說地扶她上馬坐正後,七曜著自身上馬坐在她的身後,兩手穩握著韁繩,千夜抬首側看了他一醒,很擔心策馬的他。接下來將前住的方向,是會一如以往地朝東,抑或是順著她的心意,住她所指的地方走。

  他沒低首看她,只是望著前方沒好氣地問。

  「哪個方向?」他哪知道那張被揉皺的字條裡,寫的究竟是什麼地方?

  豁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後,千夜愉快地漾開了笑容,伸手一指。

  「那邊。」

  *  *  *

  「我們已經當了多久的夫妻?」

  走在城中人來人住的市集裡,千夜邊欣賞著這個目不暇接的熱鬧世界,邊出聲問著那個走在她身旁的男人。

  七曜翻著白眼更正,「是假夫妻。」

  「多久?」她的好心情並未受他的影響,仍舊固執地問。

  「個把月了。」他撇撇嘴角,不太情願地吐出。

  扳著指頭在數算日子的千夜,聽了後,臉上的笑意更像是萬里晴空。

  為了她唇畔神秘的笑意,他忍不住想問。

  「你在高興什麼?」近來她老是這樣神神秘秘地笑著,她是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沒有。」她挑高黛眉,不告訴他地轉過身繼續往前走,但走了數步,她又突地回過頭,走至他的面前仰首凝望著他。

  「看什麼?」渾身被她看得不自在的七曜,在她瞬也不瞬的注視下,表情有些尷尬,兩隻跟珠子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擺。

  她笑吟吟的,「你的臉色比初見時好看多了。」想當初剛見到他時,他只會擺著一張臉嚇人,不然就三不五時來個冷笑。

  或是不屑地挑眉睨人,現在就好多了,表情多了不少,總算是有點像人了。

  這算是誇他嗎?

  七曜深深蹙緊了眉心。這陣子以來,他發覺她似乎愈來盒不怕他,也與他愈來愈親近,而他也不自覺地對她放下不少心防,和那些對她身份的歧見。

  但為何他待她的態度變了呢?

  或許,是因他總是不斷地告訴自己,與他有仇的,是她的父皇不是她,明白是非的他,不該把一己之怒遷怒至她的身上去。可這般與她親近可好?他總有抵達皇城的一日,去找她父皇算帳之日也終會到來,到時,他讀怎麼面對她?而她,明知道他的目的,不但不阻止他,還願被他押著走當成人質,她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她幽幽輕歎。「才誇你而已,別又馬上板著黑臉嚇人。」為什麼他每回要想事情時,他的臉色就會難看成這樣?

  面有慍色的他更加陰沉三分,「又嚇不跑你。」拿刀砍她,地很樂意。用冷臉嚇她,她習以為常;他要是懶得理她一聲不吭一整日,她也有法子悶不作聲好幾天……這樣的她,恐怕就算是天塌在她面前,她也照樣面不改色。

  「會嚇壞路人的。」她輕聳香肩,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若是希望一路上都備受矚目,你就繼續擺你的譜吧。」身形魁偉的他本來就夠引人注目了,也不想想他那副尊容有多招人注目。

  七曜聽了,投好氣地抹抹臉,粗魯地拉著她的臂膀穿越過擁擠的市集,有些受不了他手勁的千夜,只能任這個絲毫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的男人東拉西扯,但在隨著他走進市集的深處,她的忍耐也快到了極限。

  她仰首看著,朗無半月雲朵的穹蒼,感覺汗珠又順著她的面頰再次滑下,她深吐了一口氣,受不了地扯開包覆在她面容上的紗巾。

  「別又把它拿下。」跟明手快的七曜一把拉回她的紗巾,不由分說地再次把它給裹回她的臉上。

  她倔著小嘴,「悶著很不舒服。」這是什麼季節呀?大熱天的她還包得像顆棕子,他是想把她蒸熟嗎?

  「拿下會惹麻煩的。」到時候,少不了又會有一票登徒子跟在她的後頭,他可不願動不動就要替她解圍。

  她頭痛地撫額輕歎。「我包成這樣更醒目……」愈是遮著不讓人看,他人就愈想著,這道理難道都沒人教過他嗎?就算沒人教過好了,他也回頭看一下四處那些瞪大了眼在打量著她的路人好不?

  他忍不住皺眉,「你的話愈來愈多了……」

  「這是個好現象不是嗎?」她反倒高興地對他眨眨眼,隨後伸長了手往一旁的攤檔一指,「那是什麼?」

  七霍木著一張臉,一手將又想去看熱鬧的她給拖回來。

  「要趕路。」

  「好奇嘛……」她漫不經心地應著,驀地又張大了眼,看向一傍五顏六色的皮球人們踢得老高,「啊,你看那個。」

  不過就是幾個少年在蹴鞠而已,這也好看得目不轉晴的?

  七曜已不知這是第幾次在心底這麼問自己。

  在他眼中,她就像只剛自宮中放出來的鳥兒,對什麼都感到新鮮、什麼都想知道,問她先前由官裡趕到大填去的一路上難道沒看過嗎?她又說那時她一心趕路,很少路過城鎮,大都靠著式神走往山道或是險徑,這次和他一道行走,她才有機會大開眼界。

  —只小手攀上他的臂膀打斷了他的沉思,他歎了口氣。任又她拖著他去看那些老是耽誤他們上路的東西。

  在人群中搶到觀賞的好位置後,千夜好奇地看著跟前幾名脫去上衣的壯漢,在場中揮耍著各式的刀械和槍棒,甚至還有人躺在地上,任人在胸口上擱了塊沉甸甸的大石,再由一旁的壯漢揚著大鐵錘,將那塊撂放在胸口上的大石擊碎。

  她拉拉他的衣袖,「他們在做什麼?」

  「賣藝。」七曜彎下身來向她解釋。「你連這也不知?」

  懵懂無知的千夜對他搖了搖頭。

  「他們在討生活。」望著她那張什麼都不知道小臉,他制式的再為她講解起來。「絕活表演得好,看倌們就給他們點小錢打賞。」

  她聽得頻頻頷首,「噢……」

  那陣陣好似恍然大悟的應答聲,令原本欲走的七曜忍不住又軟下心來,站在原地陪她再多看一會,只因為,她的表情是那麼的茫然無知,黑溜溜的水眸是那般的單純好奇,而她那明白的應答聲,聽來,也讓人為她感到有些不捨。

  袖間忽有一陣扯動,他低首看著那只總是輕拉著他衣袖的左手,發覺她只要是在人多的地方,就一定會做出這等小動或許是因不安,也可能是被排離在外的那份陌生感,使得她在來到有人的城鎮後就靠得他更近。他抬首看向四方,放眼所見,處處都是每日可見到、平凡無奇得緊的市井生活,他不禁要納想,以往她在宮中都是過著什麼樣的日於?什麼都沒見識過、有太多不知情的人情事故都沒體會過,難道她真是住在一座美輪美奐的牢籠裡嗎?

  「好了。咱們……」眼看聚集圍觀的人愈來愈多,七曜才想將她自人群中拉出來,帶她離開這座城鎮繼續上路,豈知低首一看,原本站在他身旁的她巳不見蹤影。

  急忙擠出人群後,這次七曜並沒有費多大的勁。在路旁夾道圍觀的人群中找到了她的身影。

  千夜張目直望著眼前鑼鼓喧天、清一色喜服浩浩蕩蕩魚貫前進的人們,在吹奏隊伍後頭,有頂由八人抬著的搖晃小轎,在感覺七曜來到她的身邊後,她以不解的跟神看向他。

  七曜歎口氣,「那是送嫁隊伍,今日可能是城中某戶人家的閨女出閣了。」

  「出閣?」她的神情似有些意外,水眸閃閃晶亮。

  「就是——」他張大了嘴正要說下去,她回過頭看向前送嫁的隊伍。

  「我知道出閣是什麼意思,」千夜寂寂地說著,一雙水目捨不得離開那頂紅艷的小轎,「我只是沒見過。」

  雖然她極力不想表現出來,但七霍還是自她都張羨慕的小臉上,找到了她總是不肯輕易洩露的心事。

  他的目光偷偷溜至她的芳容巡視,她看來約莫十八或十九了,早就過了尋常人家女兒出閣的年紀,正值芳華的她,應該也像其他的女兒家一樣,很想有段美好的良緣吧?但因她的體質、她的與眾不同,為免家醜外揚,聖上不為她許婚,自是理所當然,可這樣,卻也辜負了她一段大好年華。

  「別看了。」在她的眼神愈來愈顯落寞之時,他只手環上她的肩,強硬地轉過她的身子。

  「喔。」她點點頭,垂下寫滿心事的眼眸,拉著他的衣袖跟他一塊離開道旁。

  雙雙走離大道,來到四處植著青柳的川水邊,川邊商家處處,又是一派熱腦的景象。千夜走馬看花地瞧著,臉上又恢復了那份好奇,七曜看了,也不知怎地,感到安心些許,但就在這時,那道自他來到城鎮後就一直如影隨形在他身後的視線,再度朝他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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