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一邊當閒人當很久的步千歲,在絳棠一離開後,便火大的去找聶青翼算帳。
「你要把那些貨全都送她?」步千歲不客氣地推他一把。「你忘了那是要賣給我的嗎?沒有它,今年年冬我要做什麼生意?」他想拉攏未婚妻是需要點手段,但總不能把已經成交的東西就這麼大方的轉手讓給她啊。
聶青冀冷冷地膘他一眼,「你有我未婚妻一半美嗎?」
「沒有。」
他又揚起劍眉,很勢利地問:「你是我要娶的人嗎?」
「不是。」
「知道要識相就好。」既然什麼都不是,那他還是把那些東西用來討好絳棠來得有用。
「重色輕友,我今年的生意就這樣讓你在轉眼間送人了……」步千歲真恨自己幹嘛要來幫他。「我該讓你嚇跑你未婚妻的。」
聶青翼把他的抱怨當作耳邊風,踩著愉快的步伐踱向練染房,準備在這個冬季,破天荒的再染一次絲紗。
「你要去哪?」深深挫折過後的步千歲跟在他的後頭邊走邊問。
「練染。」
步千歲笑瞇瞇地接著手採問:「你要再染一次我今年的貨?」
「不。」聶青翼別有保意地搖首,「我要再為她染一個春天。」
他知道,在絳棠出現了後,他漫漫無盡的冬日即將過去,而他,則有義務為絳棠親手打造一個春天,一個有他在而又多彩的春天。
「喂,那個愛慕你多年的輞愛川又來了。」
最近這幾日都為了年終批貨的事而待在聶府的步千歲,在與聶青翼商談完了今年應提供給宮中織造府多少的絲紗量後,偷了個空閒趴在樓欄上休憩,敏銳的目光在往樓下探看時,不期然地瞥見在金陵城以追求聶青翼出了名的輞愛川又找上門來了。
聶青翼連理都懶得理,「她來幹嘛?」
「聽說你要娶親了,不甘心啊。」步千歲在嘴邊漾著壞笑。「所以今天才特地來看看她的情敵生得什麼樣。」
他冷冷地哼了口氣,「她又比不上絳棠。」那個類似花癡,這些年來只要找到借口就擠命上門來找他的女人,怎麼跟他心目中的那朵寒梅相比?情敵?她還配不上。
「她是比不上,只不過……」步千歲有先見之明地提醒他,「輸不起的女人心眼都是很壞的。」怕就怕那個沒口德的女人,會在聶府的地盤上,不看人家的臉色攻擊起絳棠來。
一想到柔弱的絳棠很可能會被言行甚為無德的輞愛川給欺負,聶青翼連忙放下手邊的工作,拉著步千歲打算去看看情況。
此刻的絳棠,正端坐在聶府大廳裡,並且覺得自已被對面坐著的那個女人瞪得很沒道理。
風聞消息,特意來看絳棠長得什麼樣的輞愛川,在瞪了這個居然敢先她一步搶走聶青翼的女人老半天後,在唇邊漾出了一抹看不起的笑意。
「大娘,您真是好命哪。」輞愛川首先巴結起染意遲。
「沒想到姐姐生得這麼俊,往後您有福氣了。」
一旁的絳棠聽了輞愛川對她的稱呼後,覺得非常刺耳。
姐姐?叫得這麼親熱,誰是她的姐姐了?
她忍不住要揣想,這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看著她的眼神像根刺的女人,來這裡到底是有什麼目的。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這個眼底充滿醋意的女人;和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她的目標八成是聶青翼,而她今天來這裡,就是想來踢館,並順便給她這個正主兒未婚妻一個下馬威的。
「好命的不是我,是我那個笨兒子。」染意遲把關係推得老遠,表明了不想加入這兩個女人間的戰事。「我這如花似玉的兒媳,是他當年相對了肚皮指來的。」
「喔?」輞愛川更是拔高了尖嗓,鄙視地明瞭絳棠一眼,「指腹為婚的?」
她再三地打量起這個聶青翼親手指來的女人,心高氣傲地認為,放眼金陵城裡,是不可能有女人生得比她更美了,蠢青翼一定是被迫的,所以才會委屈自己不情願地將這個女人給迎進門來,唯有她的美貌,才配得上風藻宮指定明年要他進宮任職的聶青翼,到時,她一定是聶青翼身邊最耀眼的伴侶。
但就在輞愛川的雙眼定定地看清了絳棠的雪膚花貌後,她的自信又急速地流失。
糟糕,好像有點比不上人家……
輞愛川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重振自己的士氣,不願既敗在美貌之下後,就連氣勢也比不上絳棠。於是她同情不已地撫著芳頰,哀聲歎氣地說著。
「聶大哥的手氣還真是好,幸虧他指來的女人並不完全像個奇醜無比的母夜叉,但就不知道聶大哥未來的妻子,她的性情和才情配不配不得上聶大哥就是了。」說不定這個女人只是個空花瓶罷了,一點也對她構不成威脅性。
大清早起來,就不慎又被聶青翼潑了一瓢水的絳棠,此刻的心情真是惡劣極了,但看在屋子裡有一票外人的份上,她只能忍著不要發作,只希望這場類似鴻門宴的會客,能夠盡早在她翻臉之前結束。
望著對面那個對她夾槍帶棍,攻擊她許久的輞愛川,絳棠一手托著腮,眼眸晶瑩閃亮的盯著她,並在心底暗暗思忖:說了這麼久,她若是這麼想嫁聶青翼的話,那她去嫁啊,幹嘛一副明明很嫉妒輸不起,又要裝作不在乎的模樣?
真假,要虛偽也不演得好一點,太沒天份了,這簡直就是侮辱他們愛面子一派。
現在她是該裝傻當作那個女人的什麼企圖都看不出來,繼續當個柔弱似水的未婚妻任她涼聲嘲諷呢,還是乾脆就大咧咧地削削這個女人的顏面,再一腳把她給端出大門去?
雖然絳棠對那個女人對聶青翼的追求與執著之心有點不以為然,但一想起聶青翼那張老是對她笑得很壞的臉龐,以及他那只為她而雞婆的種種行為,在她的心底,又有了點捨不得,而她更是不想就這麼大方的把聶青翼讓給這個搶男人搶到她地盤上的女人。
哼,男人是她的,就算她仍不確定自己要不要,那也由不得別人來搶。
老早就發現絳棠已經是皮笑肉不笑狀態的戀殊,已經習慣了這個人前一個樣,人後又是一個樣的姐姐,現在可能又要開始在人前扮賢淑偽端莊了,於是她什麼也不做地乖坐在一旁等著看好戲。
「輞姑娘說得甚是。」絳棠溫婉款款地朝輞愛川頷首致意。「小女子無才無德的,能夠與聶表哥締結良緣,我只能說老天實在是太厚愛我了。」
「指腹為婚這件事,你可曾問過聶大哥的意願?」對於她的不上道,輞愛川又是一陣尖銳的詢問。
她黛眉輕佻,「他的意願?」她這個被打鴨子上架的人都沒嫌棄聶青翼了,她還要去問他什麼意願?當初無聊到玩指腹為婚的笨蛋又不是她。
輞愛川意有所指地把玩著自己的素指,「說不定,聶大哥壓根就不想娶個來歷不明,又百無一用的女人為妻,要不是為了你的閨譽著想,他早就去娶他真正想娶的女人了。」
「我是沒問過他的意願。」絳棠絲毫不以為忤地抿唇細笑,「這樣吧,改天我再去問問他。」
她是真笨還是假笨?諷了她這麼久,卻還是無法打擊到她絲毫的輞愛川,禁不住開始對絳棠另眼相看,但還是不願就此放棄心儀多年的聶青翼。
「聽說,你是個織錦娘?」早就對絳棠的來歷下足了功夫研究的輞愛川,話鋒一轉,轉到一項她說來就自信十足的東西上面。
絳棠謙謙有禮的挑了挑粉黛的眉,「在下是曾織過幾幅拙作以供聯口。」
「織得好不好?」她更是一臉瞧不起的模樣,還落落大方的表示,「我可是咱們金陵城織錦的第一把交椅,說不定,哪天我可以來這指導指導你,免得你到時丟盡了聶大哥的顏面。」
「那倒不必了。」在一旁終於聽不下去這場舌戰的戀殊,忍不住下來參一腳。「我姐姐雖不是什麼金陵城的第一把交椅,但她卻是姑蘇一帶的首席織錦娘,她所織的錦,也是今年未央宮指定民間唯一能進宮入貢的織品。」這個女人愛在關公面前耍大刀,她是不反對啦,只是她在一邊坐得很無聊,下來攪和攪和也好。
輞愛川怔了怔,「未央宮?」那個全天下織錦娘,擠盡了一生的心血,夢寐以求能將作品呈至的那個地方?
「是啊,不過就是皇后住的地方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戀殊還滿不好意思地揮著手,「很丟臉的,你可別說出去喔。」
「戀殊,說話不可這麼失禮。」絳棠板著細眉輕訓,再轉首笑吟吟地對被嚇白了一張臉的輞愛川詢問:「輞姑娘,你說得對,我是不能失了表哥的顏面,這樣吧,你說咱們哪天一起研究一下織錦比較好?」
輞愛川急急忙忙地搖著頭,「我……我最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