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關之安撫地拍拍他的手,「別說傻話,沒事的。」
趕不走他這個關懷備至的大哥,步熙然只好打起進了房就一直不語的晴絲的主意。
「那位是晴姑娘吧?」他轉首看向睛絲,而後皺緊了眉心,「大哥,晴姑娘生得這麼美,你可別叫她報這種思,我不想在死前還背上負人士名,別耽誤她,」
「熙然……」步關之還以為這個弟弟善解人意,病得這麼重仍為他人沒想。
「能有你們這三個兄弟,我這生算是沒什麼遺憾了……」打算演到這裡的步熙然正想做個結尾時,被身後的步千歲狠狠使勁一擰,令他忍不住痛叫,「嗚…」
「熙然!」看他額上又冒出顆顆汗珠,步關之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被捏得受不了的步熙然馬上識相地改了個詞,「大哥……
沒看見你成家,我真的捨不得死…我捨不得。
「別這麼說,不會的,不會的……」步關之連忙掩著他的嘴,不停地對他搖頭。
「大哥,你最疼我了,在我死前,讓我看看你穿紅蟒袍的模樣好嗎?」步熙然拉下他的手,兩手緊緊握著他請求,這才讓身後的步千歲稍稍鬆手不再用力的捏他。
「我……」進退維谷的步關之,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只緊瞪著劍眉。
「好不好?」步熙然又搖著他的手問,很怕大哥要是說個不字,身後的弟弟又要虐待他了。
步子歲適時地在一邊鼓吹,「大哥,你就成全二哥的心願吧,說不定真如算命師所說的,這個方法能救二哥一命,咱們就試試好嗎?」
滿心不願的步關之臉色漸漸變得陰沉,一顆心在弟弟身上的病情,和身後那個女人的身上搖擺。
一見步關之又在考慮了,步干歲二話不說,而手齊下地使勁按在步熙然後背的痛穴上,痛得步熙然眼眶裡頓時流下淚水。
「大哥,我求求你了……」步熙然懇求,大哥再不答應,他就算不被凍死也要痛死了。
沉默許久的步關之,痛下決心地咬咬牙,轉首對另外一個弟弟吩咐,「千歲,叫大夫們將熙然看顧好,若熙然熬不過去,我會將他們永世逐出金陵城。」
「嗅。」沒聽到想要聽的答案,步子歲心不在焉的應著。
「還有,吩咐府裡的下人們準備辦喜事。」步關之在起身時又如他拋下一句。
「辦誰的喜事?」步千歲的雙眼一亮,喜出望外地間。
步關之看著坐在椅上侷促不安的晴絲一會兒,兩眼直望著晴絲開口,「我三日後立即成親。」
「大哥,你要和哪位姑娘成親?」步千歲順著他的眼神望去,故意多此一舉地再問,非要聽到明確的答案不可……「
步夫之抬手抬向晴絲,「她。」
第三章
晴絲倚坐在枕湘會的窗口,對著院外紅白的臘梅看得出神。
進紫冠府以來的日子,她總覺得過得恍恍惚惚 ,也對自己在此是什麼身份不知該如何自處,漸漸的,她開始覺得自己像一具被擺佈的人偶。
那個買下她一生的步關之,在回到這府內後便將她安置在這雅致的枕湘閻,不再來看問她的病情,也沒交代她該在這宅子裡做些什麼,只是一再地派人送補品藥湯過來替她補身子,要她的病早日好起來。步關之要她待在合理她便待;步關之要她養病她便養著,他的每一可話,她都默默順從無一句多言,好像自從遇見步關之後,心底的掙扎意識都消失了。
步關之說過任他處置,對於他的處置,她不明其中之理也不想去探究,雖然處在這富貴人家的宅邸,所有的生活舉止她沒一樣知曉熟悉,然而打點她日常生活的丫環們,卻怕她私自在外頭走動,若是犯了什麼規矩或鬧了笑話,會讓帶她回來的步關之面上無光,因此她也沒有踏出枕湘閣半步,只是日日倚窗賞梅打發漫漫的長日。
晴絲從沒想過步關之買下她,是為了要給他二弟步熙然沖喜,她還以為來此只是為奴或為僕,終其一生伺候紫冠府裡的人,但沖喜和為奴僕的距離,遙遠得超過了她的想像,也沉重得令她的心漸漸失去了感覺。
人府有段時間,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的晴絲,一直都沒再見著步關之也,沒見到步熙然,原以為步關之忘了要沖喜,她還以為自己就要在這座美麗而寂寥的枕湘閣裡終其一生了,可是兮早步關之忽然親自來這兒,說是要將她正式介紹給他的大弟,她是依了他的話去了,可是,任誰也不知道情況不照著步關之所安排的譜走,反而,她沖喜的對象在眨眼之間竟改成了步關之。
當步關之親口說要娶她時,她感受到他話裡的不願意,也看見了他眼底的無奈。
如果她連嫁一個人都會使對方感到無奈,那她可不可以不嫁,不讓對方為難?
晴絲望著樹梢艷紅得搶眼的紅梅,和他處與雪花幾乎融成一色的自梅,兩種梅同植在一座園子裡,潔白如雪的白梅和紅梅一比,就顯得黯然失色無法爭艷了。而她,就像那些不起眼的白梅,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尋常百姓之女,若要說到匹配,她是萬萬攀不起步關之這種富豪公子,步關之該找的是個門當戶對的女子。
聽說,步關之在多年前曾有過配得上他的女子。在這座紫冠府裡,許多小事總會在下人們的日耳裡流傳,傳呀傳的便傳成了流言,沒有多久就飛進了她的耳裡,也放在她的心裡。
他從前的未婚妻叫寧玉釵,這門親事早在他高堂仍健在時就已訂了,是金陵城裡家大業大的寧府,也是步府的遠房表親,一對壁人站在一塊,說起來既是門當戶對又是郎才女貌,金陵城裡的人聽聞步寧兩府水結同心之事,莫不稱羨。步關之往年更是勤去探著未過門的未婚妻,但寧玉釵卻在未過門之前,暗地裡與寧府的長工有了私情,棄兩府的名聲地位不顧,與長工遠走他鄉。
德高望重的兩府失了名聲不打緊,遭受最大打擊的,莫過於對未婚妻呵護備至的步關之、縱使寧府的人登門賠不是順道識相地退了婚,步關之仍是消沉了好一陣子,像是失了心般,久久無法從遭受背叛的心傷裡復元。直至雙親過世,步關之才重新振作起來,但整個人也和以往不同了,從此不再對情愛之事提到隻字片語,對登門提親的大富大貴之家一回絕,全心全意打理起家族的事業,一心只想教養帶大三個弟弟。
對於一個失了心的男人,她要怎麼與他共偕白首?
晴絲撫著窗上的雪漬,冷冷的感覺由指尖傳至她心底,讓她更清醒也更麻木,自步關之說要娶她起,回到枕湘閣後心緒就一刻不得安寧,不時地想起那個可以將人視為貨物買賣的步關之。
她不是他所想要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娶她只是為了弟弟的病,而她願嫁他也只是為了報恩,好成全他愛弟的心意,可是將兩個求全的人湊在一塊,豈不委屈了他?這種婚姻怎麼會有幸福可言?
她隱約地感受到步關之放在她身後的雙掌,在指揮著她。
操縱著她該如何在他安排的路上走下去,這條路她是可以走得很無怨,但他呢?將就於她這個買來的女人,他是否很不甘?:一隻修長的手指無聲地移至她眼簾下方,沾起晴絲眼眶的淚,兩眼望著窗外的晴絲,並沒有察覺她的身旁多了個面帶怒容的男人。
步關之將指尖上的那顆眼淚遞至她的面前,讓心思飄遠的
睛絲頓然回過神,轉身便望進他的雙眼,在他的眼瞳裡,她看見他眼底微微的怒意,令她的心房不禁緊縮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步關之揚著手上的眼淚,心火驟起。
見他似乎是動怒了,晴絲慌忙地拿著繡帕抹淨不知何時爬滿面頰的淚,不明白自己愛哭的毛病,怎會在住進這裡來後愈來愈嚴重,尤其是一想到他,她就會想哭。
步關之看她愈是拭淚,臉上的淚便愈拭不淨,委屈的模樣活像是給他逼出來的,他一手抽走她手裡的繡帕,扳過她的面頗不溫柔地替她拭去那惹他厭的眼淚。但晴絲卻受不了他粗魯的手勁,吃痛地緊蹩柳眉,被他弄得舊淚未乾新淚又起。
他氣惱地想將她一顆顆燙人的淚,全都塞回她的眼眶裡,在見她疼痛的模樣後,才發現自己的力道將她白細的臉蛋擦出一道道紅痕,他鬆開手,看著她的臉龐和自己的手掌許久,重新掌腰以秀帕輕拂過她臉上的淚。
「別哭了。」他將秀帕還給她並試著勸她,但聲音卻很壓抑。
晴絲手忙腳亂地接過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很愛哭?」步關之盯著她臉上未干的淚,發覺好像每回與她說話時,他總是看見她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