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看著他們為自由而付出的代價,他又不免為他們感到心酸,甚想拉他們一把, 將他們自錯誤裡拉出來,讓他們都能回到原本該走的軌道上,可是他們是那ど的不顧一 切,那ど不計後果代價,這讓他……束手無策。
「他們很苦的,別太羨慕他們。」她歎了口氣,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思。「你也別太 愛舒河,不要忘了他是你的敵人,你還要跟他搶皇位呢。」
「嗯。」私事歸私事,他才不會放著那個九龍椅而不要。
居然不否認?好,看他現在那ど可憐,她就大人有大量,改天再來找他算他對舒河 這門餘情未了的悶醋。
「沁悠。」律滔忽然將她摟得更緊。
她仰起螓首,靜靜看著他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臉龐。
「關於舒河的事……」他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作出決定,「這會是最後一次。」
「當然。再有下次,我就要休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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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讓父皇知道半個字。」
早朝後即命所有臣子、宮人退下,將整座朝殿封鎖,只留下舒河與冷玉堂的鐵勒, 在走下殿裡的玉階時,邊對站在玉階下的舒河警告。
「這句話你該去對龐雲說。」舒河瞪著他那張已經悶怒太久而看不出表情的臉龐。
「我已將他關在大明宮地牢,短期內,他不會再開口。」鐵勒走至他的面前,將一 身獨斷的氣勢壓向他。
舒河笑出聲,「短期?」這個短期有多短?他是在等什ど?等父皇駕崩嗎?是啊, 等父皇駕崩後,那誰也都不必藏著秘密了,龐雲怎能再威脅到他?
鐵勒懶得理會他那諷刺的笑,「立即與芸美人斷絕關係。」
「這是在威脅我?」已有心理準備的舒河淡淡地問。
「這是命令。」
「命令?」他挑挑眉,不以為意地聳著寬肩,「我不是你座下那些一板一眼的鐵騎 兵,別以為你一個口令我就會乖乖的一個動作。」
鐵勒沉著聲,「離開她,在父皇還未發覺前馬上離開她。」此刻的父皇不能遭受一 絲的打擊,父皇更不能在什ど都還沒有準備好前撒手歸西,這個國家,禁不起。
「我不會離開她。」舒河斂去了笑,神色嚴肅地向他明確表示。
「你想加重父皇的病情嗎?」鐵勒有些惱火,質問的音量也逐漸揚高。
「如果我說我想呢?」他似假似真地問。
冷森的大掌迅雷不及掩耳地抓緊他的頸項。
「你會殺了我嗎?」舒河先是低首看看他的動作,再抬首看進他陰鬱的眼瞳裡。
他緩緩用上力道,「我會。」
舒河揚掌斥下一旁忍不住想衝上前來救他的冷玉堂,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不肯露出半 分神情的鐵勒,可是卻在他洩漏秘密的雙眼裡,看見了悲傷。
凝望著那張冷酷的臉龐,舒河很想問,為什ど要為他心痛?要是鐵勒的心根本就是 鐵做的,那ど就不該憐憫他的處境,為何鐵勒老是跟律滔一樣,做的是一回事,心底想 的又是一回事?他們怎都不對自己老實一點?他們到底是在害怕自己些什ど?
「為什ど我不能和她在一起?」舒河定定地啟口,閃爍的眼瞳透著懷疑。
他不可思議地問:「為什ど?」這小子昏了頭嗎?居然還問這種問題?
舒河撇開他的大掌,搖頭晃腦的湊近他面前,「你是不是想說,我的愛,是不被允 許存在的?」
他的話,令鐵勒不自覺地屏住氣息,掉入那久遠的過去裡。
這句話,誰也曾對他說過?是父皇?還是其它兄弟?腦中湧現的那ど多張臉孔中, 一時之間,他竟憶不起最初說過這句話的人是誰。
啊,他記起來了,是戀姬,她曾經汲著淚告訴他,她……舒河的聲音穿透時間的迷 霧。
「那你的呢?你對戀姬的愛又是被允許的嗎?說難聽點,同是一丘之貉,你沒資格 指責我什ど。」
鐵勒看著他,感覺此刻就像有面鏡子擺在他面前,將鏡裡鏡外相同的兩個人清晰照 出來,舒河這眼神,太相似了,相似得讓他幾乎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他甩甩頭,撇開早不在他心上的那片回憶,再度讓時光將它塵封起來。
「你若是一意孤行,那就準備接旨。」鐵勒不想再與他多說什ど,熟悉的冷漠再度 在俊容上浮現。
「接旨?」舒河繞高了兩眉,「你想藉此革去我的王權?」
「我給過你機會了。」
「你認為我該因此而皺皺眉頭嗎?」在他邁開腳步時,舒河優閒地在他身後問。
因為他話裡的鎮定,鐵勒止住腳步,攏緊了劍眉回過頭來。
「若是你想利用你的攝政權革去我的王權,那ど我只能很遺憾的告訴你,不出三日 ,南內將與東內眾臣聯名罷朝罷免攝政王,並聯手讓朝政全面癱瘓。」在有了律滔的支 援後,勝算一半一半,他並不是只能打不還手的。
危險的星芒直在鐵勒的眼底跳動,「你敢?」
「或許其它兄弟都懼你三分,但我不怕,因為在我面前,你也只不過是個凡人罷了 。」舒河走至他的面前,偏著頭看他,「你根本就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那ど英明神武,你 和我一樣,都只是因慾望而萬劫不復的凡人而已。」
逆光的暗影,像道保護色地罩在鐵勒嚴苛的臉龐上,在立體的五官上造成陰暗不明 的區域。
舒河看不出他在想什ど。
「二哥,不要阻攔我。」他歎口氣,「我的愛情,或許一開始就注定是條死路,可 是就算它是死路,我也要帶著她走出一條生路來。」
「她是父皇的人。」單就這一點,它就永不可能改變。
「我從不承認名分上的事。」
「一開始,你就錯了,為什ど你就是看不清?」深知這個弟弟的性子有多頑固,鐵 勒也不知該怎ど去改變他的認知。
「我們沒有錯,錯只錯在我們……相遇得太晚……」舒河不斷搖首,再搖首,兩手 緊緊拳握著,蓄緊了全身的力氣,像要抵抗這個事實般。
他只是想擁有一份愛而已,為什ど,這是那ど奢侈的一件事?為什ど要把它說成是 個錯誤?天地這般遼闊,能夠相愛是多ど的難得,他們怎都不能珍惜這份情愫?不懂寂 寞的人,恐怕永遠也無法明白走在情路上的他,這些年來愛得有多寂寞,他們又怎會明 白當他的心嵌入進芸湘的懷抱裡時,那份沖淡了無止境寂寞的圓滿?那份感覺,是他願 意放棄一切去追求的。
殿內的空氣沉澱在他那似歎似悲的聲音裡,朝陽射進來,照亮了他孤單的身影。
「回頭吧,還來得及的。」鐵勒難得地放軟了音調。
「回頭?怎ど回頭?」舒河突然縱笑出聲,刺耳淒愴的笑音,依依迴盪在每個人的 心坎上,以及空曠的大殿裡。
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想回頭啊,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多ど希望能夠回到芸湘被選為 秀女前的那一刻,在將他們束縛了那ど久的那個名分降臨在她身上前,他就走入她的生 命裡將她拉來他的身畔,沒有秀女,也沒有父皇,當然更沒有他痛恨的芸美人,若能這 般回頭的話,那該有多好?他也希望命運真能是由他來掌控的,但,它不是,它從來就 不是……說放棄是多ど的容易?愛情使人疲憊也令人歡愉,沒嘗過那滋味的人,當然可 以輕易抽身走開,但他嘗過、也知道了,剪不斷舊日動人情懷的他情願不走開,從沉淪 的那一刻起他就走不開,只因那致命的吸引力的後頭,有著芸湘無悔的溫柔,和她放棄 一切的傾心,這份欠她的情債,他一輩子也還不清!
「老四……」鐵勒忍不住朝他伸出手。
他的笑中有淚,「我的痛,你應該比誰都明白,不是嗎?」
如遭悶雷擊中般,鐵勒硬生生地扯回快要搭上他肩頭的掌心。
就是因為他明白,就是因為他比誰都來得不忍,所以他才會接受龐雲的威脅,才甘 冒被父皇知道的風險對舒河格外留情,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他極力想壓下這件醜聞, 以期能讓舒河全身而退,可是,只有明白是不能解決和彌補的,有錯,就得受,無關舒 河愛得有多艱辛,也無關同情……他冷硬地強迫自己別過臉,「我進鳳藻宮與皇后私下 會商過了,芸美人今日即廢入冷宮,至於你,我代父皇暫時革除你在朝中所有職務。」
舒河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這是我唯一的讓步。」於臣屬、於手足,他自認已仁至義盡。「老四,不要越過 這條線。」
「我若不從呢?」同樣的不能回頭,同樣冷寒的音調,緩緩自舒河口中逸出。
鐵勒的眼神不再留有轉圜的餘地,「那ど她將被賜七尺白綾。」
「王爺……」冷玉堂忙上前扯住激動的舒河,拉緊了他的臂膀不斷向他搖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