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熾有些恍然大悟,「原來......他是二哥留在國內的伏兵。」難怪他事前不接受其它兩內的招攏。
「本來我還一直以為鐵勒之所以會沒有半點動靜,是因為鐵勒太有把握,所以不把我們看在眼底,沒想到,他竟在暗地裡留有這一手。」他也是後來才弄清楚這一切的來龍去脈,只是他知道得太慢了,來不及對朵湛怖下政網阻止他進入西內,也來不及阻止他將西內重新淘汰換血。
懷熾不禁要佩服他,「瞞得太好了......」用佛來當借口?任誰事前也想不到他的目標竟是這樣。
舒河沒心情去歌頌朵湛的欺世能力,他現在只頭痛該怎麼去面對新生的西內。目前誰也不知道朵湛的能力如何,不過單以朵湛能夠在短時間內人主西內,就可知他的實力定是不小,將來,他該如何去對付這一號新的敵人?
他欲言又止,「律滔他......」相信律滔也和他一樣,目前正在想辦法調整東內好來防範已經改觀的西內。
「他怎麼了?」懷熾微微瞥他一眼,不怎麼想搭理有關律滔的事。
他一手撫著下頷沉思,「他似乎對老七有些忌憚。」
「忌憚?」這怎麼可能?律滔向來不都是自信滿滿的嗎?
「嗯。」照理說,律滔應該不會坐視西內就這樣壯大,可是律涵卻袖手旁觀沒半點行動,也不去扯朵湛的後腿,太奇怪了,這一點也不符合律滔的作風,他是在忌諱朵湛什麼?
懷熾在他的面前彈彈手指,把他的心神叫回來。「先別管五哥了,我們該頭痛的是那張弄也弄不到的手諭。」
「你還沒拿到手?」從朵湛接下手諭的那一日就叫他去辦了,都過了這麼久事情還沒辦成,他的辦事效率怎麼愈來愈差?
說到這點,懷熾就有滿肚子的悶氣。
「有冷天色在,拿不到。」都怪那個多管閒事的鐵勒,沒事把冷天色調來朵湛身邊做什麼?他不想知道手諭的內容,可不代表別人不想知道啊。
「再派人去。」舒河不肯死心。
懷熾實在是無從理解他那麼想要得到手諭的原因,也從沒看他對任何事物這麼積極過。
「就算七哥手中握有正位太子是誰的手諭好了,國有國法、宗有宗律,只要沒有玉璽蓋印,那道手諭也只是廢紙一張,何必費工夫去拿?」其實有沒有那道手諭,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沒有差別,而且手諭是聖上只給朵湛一人的,拿到了它又有什麼用?
有冷天色在,想要得到它本就是一件難事,現在各路人馬都想得到那張手諭,想得到它更是難上加難,舒河若是想要藉由手諭得知父皇心中所屬的太子是誰那倒罷了,可是他看起來就只是執著於手諭,並不在乎太子是誰,既是如此,那幹嘛要為了張廢紙去搶得你死我活呢?
「是這樣沒錯。」舒河邊聽邊點頭同意。
懷熾深吐出一口氣,以為他終於打消念頭了,「那咱們不追那道手諭了?」
「要追。」舒河緩緩搖首,眼底泛著閃爍的精光,「裡頭的御筆,可是成敗的重要關鍵。」
「關鍵?」
「只是......」舒河拖長了音調,以一種特殊的眼神瞅著他瞧。
懷熾有些不安,「只是什麼?」他的眼神怎麼變得那麼怪?
他淺淺一笑,慢條斯理地把玩著十指,「只是追到了後,咱們該立誰,又該如何將真正的玉璽從鐵勒的手中弄出來將手諭蓋印。」
咱們該立誰?他......「你......在說什麼?」懷熾顫顫地深吸了一口氣,不太相信地再問一次。
「到目前為止,除了老七外,誰也不知道手諭的內容是吧?」舒河乾脆向他說得更白,「既然無人知道下一任太子是誰,那麼整張手諭御筆不改,只有即將接位的皇子排行和王號有假,這樣也不會有人發現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偷來實改?
他眨眨眼,「我就是那個意思。」
「可是這是欺君......」懷熾霎時猶豫了起來,怎麼也拿不定主意。
誰會去管聖上的心意?若是遵照聖上的意願,那還需爭太子嗎?
「從聖上下了那道手諭起,咱們每一個兄弟就已經犯了欺君之罪。」還那麼天真?到現在還弄不清真正的現實。「你不會以為其它人會乖乖的任聖上擇立太子吧?」
「什麼意思?」
舒河直接點醒他,「那道手諭若是落到別人的手裡,要是裡頭寫的人名不是得到它的人,你認為得到它的人不會竄改聖意嗎?」他以為眾人要搶手諭是為了什麼?那道手諭,等於是一張可以由自己填名字的聖旨,誰要是搶到它並蓋上國印,那麼誰就是下一任的太子。
「會......」他沒想到這一點。
「所以我才要把手諭弄到手。」解釋完畢的舒河伸手朝身後揚了揚,「既然你辦不成這件事,我改叫別人去辦。」
一直靜候在舒河身後的冷玉堂,身影隨即悄悄退出書齋外。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七哥不公佈下一任太子是誰?」看著冷玉堂遠去,懷熾不?□禁猜測起讓眾人忙得團團轉的朵湛的心思。「倘若裡頭寫的太子之名不是鐵勒,那他為什麼不直接把鐵勒的名字篡改上去結束三內之爭?」舒河搖搖食指,他之所以不公佈,當然是因為那道手諭大有問題。」「有什麼問題?」他怎麼想也想不出一張手諭能變出什麼花樣來「這就要問父皇了。」舒河無奈地攤攤兩掌,對於那張手諭未知的內容,也是莫可奈何。
問父皇?能問得出來的話,三內還需要僵持在這個局面嗎?
懷熾總認為,這將是一場皇帝與皇子間的長期抗戰,誰要是沒耐心和沒點本錢手段,恐怕就要在太子之爭中提早出局「那隻老狐狸......」舒河歎息地坐回椅內,仰首朝天喃問:「他到底還想玩我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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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靜了,靜得好像世上僅剩她一人。
楚婉睡意全無地睜開眼,也不知現在是夜深幾更了,朵湛忙碌得還沒返回寢宮,少了他的寢宮,格外黑暗和靜謐,一室化不開的暝色像張黑網,將她這個失眠人,再一次地孤立在這睡不深也夢難寧的紫宸殿裡。
她自榻上坐起,望著紗簾外持續燃燒的宮燈。
即使上了燈,她還是覺得殿裡依舊昏暗不明,好像這樣的黑暗,永遠都不會有驅散的一刻,也不會有走向光明的一天,就跟西內、跟宮斗朝爭一樣,永遠都不會有結束揭曉的末日。
到底要到何時才能走出這座大明宮呢?人生那麼倉卒,朝為紅顏夕為白骨,她會不會永遠都等不到走出去的那一天?她還能不能與朵湛一起回到寧靜的襄王府,與他守在一起淡淡地度日?
宮燈的燈影在她的眼瞳裡閃了閃,她不經意地瞥看向在夜間更換宮燈燈油的掌燈人一眼,不一會,她又驟感不對地回過頭來。
掌燈人並不是紫宸殿殿內的太監,而是掛著一張冷臉的冷玉堂。
面對這一張不熟識的面孔,已經習慣大明宮草木皆兵生活方式的楚婉,當下的反應是躍下床榻想奔至寢殿邊緣叫來陽炎。
宮燈燈焰忽明忽滅,轉眼間宮燈直墜至木質地板上,溢出燈外的燈油流淌,火苗在閃爍了一會後,火勢驀地自裊裊轉而變得壯大,一地燦燦地燃燒著。
遭人自身後緊緊箝抱住並覆往口鼻的楚婉,發不出絲毫呼喊,她的明眸直視著眼前拔地而起的焰火,看它吞噬了黑暗,將夜間陰暗的殿內一束束地點亮,將殿內映照得燦爛而輝煌。
「他為什麼要幫鐵勒?」冷玉堂緊靠在她的貝耳耳畔低問,並稍稍鬆開覆住她口鼻的掌心,「是因為手諭裡寫明下一任的太子是鐵勒嗎?」
「我不知道。」楚婉沒有掙扎,也照他的意思不高聲呼叫,只是看著眼前灼灼的焰光回答。
他覆在她腰際間箝制更加緊握,「你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除了你之外,他不可能會向其它人透露。」
她痛擰著眉心,「這句話已經有人說過了,但我還是只有同樣的答案,我不知道。」
「手諭在他身上嗎?」冷玉堂邊問邊想踩熄腳邊的火焰,免得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人。
「不知道。」
「在哪裡?」他的兩指爬上她的喉際,不留情地掐緊她的咽喉,楚婉登時喘不過氣來。
「在這裡。」被殿內的焦味引來的朵湛,靜靜站在他身後提供解答。
冷玉堂環抱著楚婉轉過身來,停留在她喉際的兩指未動分毫。
就著地上未全熄滅的火光,朵湛緩緩看清了雙手壓按著心房的楚婉此刻的面容,知道喘不過氣來的她似乎心疾又犯了,而她會這麼難受的原因,就是站在她身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