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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綠痕

  「你一個人孤掌難鳴,多個人幫你也就多分力量,不要拒絕我好嗎?」她不肯死心,還是想讓他固執不通的耳能聽進一些。

  他的俊容更是沉鬱,「不需要,我可以自己來,我已經決定好下一步該怎麼走。」

  「你要做什麼?」等他下一步行動已經等很久的冷天色,興奮地挨在他的身邊問。

  「我要納西內大司馬之女為妾。」

  楚婉的水眸裡失去了光彩。

  他要用政治聯姻的手段來獲得他所想要的?他有沒有顧忌到她?她雖沒過門,但在名義上她早已是他的妻,而她這個妻,能得到的他已經所剩無幾了,他還要把他再瓜分給其它女人?

  不,他的那雙眼,只能進入她一個女人,無論他要達成什麼目的,他都不許拿他們的感情當賭注。

  冷天色不安地看著楚婉,本以為她會大受打擊而淚眼汪汪的,可是他在她的眼底找不到一絲清淚,反而找到了兩叢悶燒中的火焰。

  「我、我......」不想被戰火波及的冷天色慌忙起身,「我先走一步,你們慢慢磋商。」這兩個人......他們就一定要在他在場的時候選這種爆炸性的話題嗎?

  「這是整合西內最快的方法。」朵湛一掌把他拉下來,邊按住他邊對楚婉解釋他這麼做的原因。「大司馬是僅次於國舅最有地位的第二支柱,只要得到了大司馬的支持,那麼不需要動用一兵一卒就能接管西內中層的勢力。」

  「沒錯。」跑不掉的冷天色開始當起應聲蟲。

  楚婉馬上否決掉,「籠絡的方式有很多種,誰說一定得用婚姻來犧牲?」

  「說得也是。」冷天色又頻頻點頭稱是。

  朵湛瞟他一眼,「你是站哪邊的?」

  「別問我,我還在評估你們哪個的惡勢力比較強大。」他是株觀望中的牆頭草。

  「你若娶了別人,或是將任何女人迎進殿裡來,你將永遠不會再見到我。」楚婉清冷的聲音傳進朵湛的耳底。

  「楚婉......」他的心頭一軟,伸手想握住她的柔荑向她解釋。

  「你要大司馬的勢力是不是?我給你。」她揮開他的手,起身站至小桌的另一邊,遠遠地看著他。

  冷天色滿心懷疑,「你有辦法?」

  「有。」她伸手緊緊環抱著自己,奮力壓抑下心頭燎原的怒火。「你們只要好好負責西內最上層的那些人就行了,那些中層和下層的人,由我來。」

  「真的假的?」冷天色愈看她自信十足的表情愈覺得她似乎真能做到。

  楚婉一瞬也不瞬地凝視朵湛,「給我時間,我會為你辦到。」

  朵湛怔忡在她那張帶怒的秀顏裡。

  此刻,初展光輝的朝陽,正從宮簷的一角冉冉升上來,似金如火的虹霞勻勻灑落在她身上,順著一束束燦目的光影,他看到一個依舊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楚婉,纖柔的輪廓、細緻的五官、眨眼頷首間藏不住的瑰艷風情、眼中的烈焰......她的模樣變了,怎麼看也不像是那株幽靜無優的池中蓮,她像火,一團極熱極熱的火焰,那曾在她眼底出現過的烈焰,正在她的杏眸中燃起,而她成了個陌生的楚婉,一個他不熟識的女人。

  他的心思因她疾速飛奔向天外,時光溯退,回到某個下著雪的早晨,在禪堂裡,他和方丈......他想起來了,他的魔。

  它是朵烈焰,它將會燒盡橫擋在他面前的一切阻礙,他的天地,將因此輝煌燦爛,並保有一世的太平。

  只要能夠善用她,或許就能打破目前西內久持不下的僵局另辟新勢,只要能稍加運用她,就可能將獨孤冉手底下的舊西內人脈破壞掉,只要將她放進棋局內......流光片影驀地在回憶裡消散遠走,方丈的身影也無言冉退,思及自己正在想些什麼,朵湛心頭不禁狠狠一震。

  他竟然......他竟然想利用她!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不是輝煌燦爛,就是盡歿於她。

  該賭嗎?池的魔,會是她嗎?

  強勝弱敗或許是真理,但也有取巧投機的辦法,而他能快速達到目標的方法,就是利用他的魔。倘若捉住這個機會的話,或許,他能在她的身上找出答案來,或許他能夠知道,他的魔到底是不是她。

  殿裡的空氣似乎變了,風兒吹來,帶著前所未有的燠熱。

  在一片寂然中,冷天色不語地看著這兩個各自懷有目的野心的男女。

  現在他有些明白鐵勒為什麼會要他來守護朵湛了。鐵勒還真會挑人,挑了一個深藏不露的朵湛,連帶惹來了個楚婉,他幾乎可以看見,西內將在他們兩人的手中自弱處裡高高聳立起來,無人能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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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的蟬落力鼓噪,一聲聲震耳的鳴唱,徘徊在燠熱的綠影波痕裡久久不散,眼前的蟬聲稍停,遠處的又起,此起彼落,擾得心很不安寧了。

  紫宸殿外特意為楚婉栽種的一池蓮,孤寂地在夏日澄碧的水色光影中搖曳生姿,賞蓮人不復在,紫宸殿內也鮮少見到她的芳蹤,每到夜色濃重的時分,在朵湛的臂彎裡,也再無倚著他入睡的佳人。

  楚婉已積極地在西內動起來了,朵湛的心思百般複雜。

  一直以來,她都是停擱在他的掌心裡受他呵疼的,如今要讓她走出他的雙手,讓她步出他的佔有範圍內在陽光底下活躍,他必須先學會放手這門學問,而他也極力在適應放開她後,讓她的美暴露在深入眼前的那種感覺。

  她要陽炎來幫她的忙,他將陽炎支給她;她想挪用襄王府裡儲蓄多年的官俸和私銀,他撥了。他靜靜地將她所有的作為都看在眼底,不開口過問也沒有阻止她,或許在有意無意裡,他也在期待著。

  至於他在期待著什麼,他不清楚,或許他是想弄清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命中魔,抑或想知道利用她的成果。

  只是楚婉的作法不在他的預料範圍內,他沒料到在她的計劃裡,首宗執行的要事就是回頭去找長信侯,利用長信侯在西內的關係,輾轉搭上了他曾想拉攏的大司馬。

  出乎意料的,對她甚是戀惦的長信侯,竟不念舊惡地出手幫忙,而在他想不出楚婉和長信侯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拉近大司馬時,陽炎只告訴他,楚婉散盡千金收攏了大司馬底下的政客,再由那些政客代她去拉攏西內與大司馬敵對的另一幫朝臣,緩緩地將西內下層曾經意見分歧的兩幫人兜在一塊,再由大司馬帶著這兩幫人來投向他,至於她又是給了那些朝臣什麼好處,陽炎卻眼神閃爍地避而不答。

  在這特地為西內下層與中層朝臣所設的夜宴裡,暗中叛離獨孤冉的眾臣們,齊聚在隆重設宴的紫宸殿,主宴者,則是迷倒西內眾生的楚婉。

  列席高居主座的朵湛,在這夜,他終於在宴上揭曉楚婉藏在袖中的手段謎底,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楚婉用來收買他們的,是他們的追逐之心,是他們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的慾望。

  眾裡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款款出現在殿上的楚婉,她用來款以眾客的,是她早已風靡西內的傾城美貌。

  她的美,不只是生她的楚尚任知道、擁有她的朵湛知道,她自己也知道,而她更清楚該怎麼去善用它。

  幢幢燭影、百盞琉璃燈下,楚婉看來發甚黑、膚極白,雪臉點了紅艷似火的櫻唇,黛眉間貼了火焰鈿,輕薄的霞色紗羅完美地貼合在她玲瓏的身子上,席間的每個男人,皆在她出現的那一刻停盅不動,仰首靜待著她下一刻的舉動。

  她只是,盈盈一笑。

  她笑得那麼誘惑、那麼撩人心火欲焰,整個月夜都在她嫵媚的笑靨下沉澱顫抖,絲竹不聞,舞影不動,僅剩濁重的喘息聲,在殿內席間四處流竄。

  在大殿失去了音息後,楚婉走下殿來,纖纖素手隨意抬起一隻酒壺,來到席間一一為席上的人斟酒,明媚流動的眼波,專注而妖嬈,深深地、緩慢而誘惑地看著為她舉盅的人。

  朵湛覺得自己正身處在煉獄裡,備受烈火煎熬。

  他知道,被她那雙眼眸看著是什麼感覺,因為這十年來,那雙美麗的水眸一直都是他所獨有。

  她總是全心全意地凝視他,讓他覺得彷彿天底下除了他就再也沒有別的男人,她會用一種把人寵捧至天頂,感到極度虛榮的崇拜眼神,讓他認為自己獨一無二、無人可擬,全神貫注地看進被看者的眼底心底,只想要久久留住這雙眼不讓她離開。

  她給被看者自信、驕傲、在別人眼裡得不到的一切,像是只要擁有了她就擁有一切的滿足感,在經她盈盈水眸一望之後,那些窮其一生也得不到的虛榮感,就會泛滿心頭徐轉縈迴,而被看過的人,是不能再沒有她的,像中了毒癮般地必須再次去追索她下一次的凝眸,再去換取她的嫣然一笑,只是,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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