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你真的有法子離開這裡?」這傢伙不會忘了他現在是什麼身份吧?入朝為官?那不就是要離開這裡?他到底還記不記得他身上有著什麼東西?
「你怕我一旦離開這裡就會失去了保護殼?」他笑笑的問,知道冷天色擔心的是什麼。
冷天色用力的向他點頭,「我怕你走出天王寺後,恐怕就不能像現在一樣完整無缺了。」
「王爺,他說得沒錯,現在在外頭......」陽炎也站在冷天色的那一邊,在此時高舉反對旗號,心底也是百般不願讓他出去。
「外頭有多少人想殺我?」他到現在都還沒真正統計過那些數字。
陽炎頭痛地摔著眉心,「柬西南三內的人都想得到你身上的手諭,而三內的精銳,皆已傾巢而出。」
「你聽見了沒有?」冷天色兩手緊握著他的肩,面色凝重地對他大叫,「全朝的人都想要你身上的手諭,還有那麼多人等著要殺你,你要是走出這裡半步,就沒人能保得了你!」朵湛是想玩他的命呀?不要鬧了好不好,要是保不住朵湛,他也就跟著玩完了。
「放心,西內會收留我。」朵湛推開他,掏掏有些聽不清的耳,慢條斯理地扔出一個讓他們兩人措手不及的炸藥。
「西--內?」陽炎不可思議地揚著眉,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有些不夠力。
他、他......在這三內分立的時刻,他哪一內不加入,偏要加入西內?他是忘了西內大明宮是三內中最為黑暗的一方嗎?不怛上頭有個殺人不眨眼的鐵勒,下面還有個一手把持著西內的獨孤冉,要是他去了那裡,那麼他鐵定有去無回!
冷天色則是緊按著飽受刺激的心房,「給我等一下......」
朵湛不以為意地看著他們兩人呆愣又有些接受不了事實的模樣,不但不同情他們,反而還在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喘過氣的冷天色,不置信的問號拉得長長的。
「你......要投效西內?」怎麼事前都沒有人告訴他這個西內人?
「我已經致書告知了西宮娘娘,我將投效西內大明宮。」他逕自道出他已做過的事,同時也覺得他們的擔心很多餘。「到了西內後,自然會有另一批人保護我,也無人敢動我一根寒毛。」
陽炎憂心忡忡地緊皺著眉,「可是西內裡有個獨孤國舅,一旦你去了那裡,只怕他......」獨孤冉之所以可以在西內獨大不是沒有理由的,只因為,他太擅長剷除與他搶權的人。
「去除掉獨孤再。」朵湛冷冷地哼了哼,彈指就朝冷天色交代。
沒有心理準備的冷天色,臉色直接被他嚇成死白。
「什--麼?」這就是他的作法?他竟比獨孤冉更狠,直接就想幹掉會阻礙他的敵人。
「想辦法做得乾淨點。」朵湛根本就不管這件事是有多麼為難冷天色,陰陰地掃他一眼後,還仔細的對他指示,「我知道這事不好辦,因此我不管你用的是什麼方法,總之,你可以從現在開始部署了。」
他......他怎麼突然換了一張瞼孔?這真的是那個襄王朵湛嗎?
冷天色害怕地拉著陽炎的手,兩人畏縮地躲到一邊,完全無法理解這個前一刻還在笑著的人,為什麼下一刻就可以說出這種話來,而他想,朵湛會說出這種話來,也一定會要他去做。
「怎麼,辦不到?」朵湛嘲弄地問。
「不......不是。」不敢在這時候挑戰他權威的冷天色,遲疑地向他搖首,並且小心翼翼地啟口,「我、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啊。」他們兩個幹嘛抖成那樣?
冷天色顫顫地指向他,「你不是九位皇子中心地最仁慈的一個嗎?」慘了,在來之前沒事先打聽清楚這位皇子的本性,搞不好這回他遇上的又是另一個殺人大魔王。
「仁慈?」朵湛嗤聲冷笑,「你聽誰說的?」這十年來,他演假的,難道都沒人看出來嗎?
「不是這樣嗎?」冷天色趕緊回過頭問著身旁跟了朵湛多年的陽炎。
陽炎緊抱著化為一團漿糊的腦袋,苦悶地朝他低叫:「我已經不太清楚了......」他不認識那個人!
冷天色還是不願相信,「可是......可是你念佛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你的本性善良嗎?」難道外面的每個人都說錯了嗎?
「別太抬舉我了,我之所以會念佛,不過是想來佛前逃避而已,這與什麼本性無干。」本性?他真正的本性就壓抑在佛的表面下,他不過是用佛來暫時束縛著他自己而已。
「他......」冷天色再度回過頭看著陽炎,手指著朵湛啞然無言。
陽炎摀住雙耳,「不要問我,我也是在今日才算認識他。」
冷天色頓時換了張臉,火氣也突然冒了上來,「既然你根本就不是佛門中人,那你為什麼還要特意躲來天王守?你知不知道我們全都以為你要剃度當和尚?你怎麼可以這樣誤導我們?」
「我喜歡騙人不行嗎?」僅只是一句話,當場就讓另外兩個男人差點氣瘋。
「你......」冷天色張牙舞爪地伸出雙手,而陽炎則是在他背後死命拉住他。
「全天下的人都想殺我,不用點借口保命,我等死嗎?」朵湛還說得頭頭是道,並嘲笑起他們的愚蠢,「躲在這裡,看誰能動我?」只要留在這後宮三位娘娘以外,其它勢力都無法觸碰得到的天王寺,任舒河和津滔再怎麼神通廣大,他們也別想碰他半根寒毛。
陽炎終於搞清楚了狀況,「難道這只是障眼法?」
「正是。」都說得這麼清楚了,還不明白?
「陽炎。」朵湛收拾起所有的笑意,轉過身正色地對陽炎慎重地囑咐,「這陣子全面派人看牢天王寺上下,在我進西內之前,絕不能發生任河意外。」只差一步了,他要確保萬無一失。
「我知道了。」
他再揚手拍拍冷天色的肩,「獨孤冉的事,你可以慢慢進行,在我準備好之前,我不急。」
冷天色卻是猶豫不決,「但,獨孤冉是鐵勒的親舅舅......」殺國舅,死罪。但不照朵湛的命令執行,那麼就換他要倒霉,而且這事也沒向鐵勒通知一聲,鐵勒會准朵湛動他的親人嗎?
「就是因為他與鐵勒有著血緣關係,所以我才要除掉他。」換作是鐵勒在朝內,鐵勒定會因獨孤再的身份而無法動手,既然鐵勒無法做,那麼就由他來。
「你是想要毀了西內嗎?」冷天色愈想愈慌,同時在心底已經預見了西內將因他而大亂的情況。
「不。」朵湛徐徐道出他真正想要做的是什麼,「我要重整西內。」
「重整西內?」他們兩個想都沒想過他會有這個念頭。
「獨孤冉把西內握得太牢了,他似乎忘了,西內真正的主人是鐵勒而不是他。」朵湛抬起一掌,冷意四散地握緊了拳宣告,「我想,我有必要讓他明白這一點才行。」
陽炎杵著眉心,「可是西內一但沒有了獨孤冉,往後該由誰來代鐵勒掌舵穩住西內?」現在西內能與其它兩內在朝中保持三內分立的情況,獨孤冉的功勞可算是不小,要是沒了獨孤冉,恐怕西內根本就撐不到鐵勒回來。
「我。」朵湛愉快地報出西內下個接班人將是誰。
「你?!」他們兩人的眼珠子死定在他身上。
他意氣風發地揚起下頷,「在鐵勒回來之前,我將會是西內大明宮的新主人。」
西內,是維持這國家穩定性不可或缺的支柱,而獨孤冉,則是腐蝕這支柱的蛀蟲,不除掉獨孤冉,西內遲早會因此而癱垮下來,在東內與南內勢力與日俱增的這個時刻,他必須盡快進入西內並統整西內的人脈政力,將西內改頭換面淘汰換血,重新儲存並建立新的政治資源,這樣鐵勒才能在太子之爭上真正站穩腳步。
而他,只要進入了西內並且掌握了實權後,他就不須再與楚婉分離兩方,那時的他,將無人可摧、無人可擋,他更可以安心的將她接進大明宮,留在身邊由他來守護,到時,他將不會再有任何後顧之憂,楚婉也不會再掉一顆眼淚。
在朵湛把話說出口後,有陣子,大殿裡聽不見任何聲響,就連風聲,似乎也止息在幽夜裡。
陽炎不禁打了個冷顫,因為,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了朵湛眼底的殺意,和勢在必為的決心。
聖上的那道手諭......究竟是挖出了個什麼人?
而讓這條殺戮本性盡現的亢龍出世,聖上和世人,真的不會有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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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別座上的佛,昂首跨出大雄寶殿殿門,迎面而來的,是盛夏炙人的艷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