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東西裝?」兜了滿懷花朵的樂芬低首問他。
「喏,拿去。」他隨意自車前的書包裹搜出個紙袋交給她。
「好了……」正想對他說聲大功告成的樂芬,在他手勁一鬆時重心忽然不穩,「哇!」
顧不得傾倒的腳踏車,探長兩手去接她的唐律,順勢被她壓在身下,與她在牆下跌成—團。
「好痛……」樂芬捂著自己撞上他肩頭的後腦,一抬首,與正想低頭看她怎麼樣的唐律撞個正著。
濃郁的花香掩蓋了彼此的氣味,唐律愣愣地直視彼此倒映的眼瞳,唇上傳來柔潤的觸覺,讓他的心跳快了半拍,她似乎被嚇著了,貼附的唇並沒有挪開,溫熱熱的氣息吹拂在彼此的臉龐上,他微微一動,彼此更加密合的唇,隱隱沁來一陣甜甜的滋味。
他一直都知道,那些男同學們想藉機接近她的原因,可從不知道,藏在她身上的,是這般美好誘人。
殺風景的狗吠聲半刻後響起,屋內的主人也出聲詢問,「誰在外面?」
「不好了……」神智回籠的唐律拉起還困坐在地上的她,並一手扶起腳踏車,「快點上來。」
「唐律,狗追來了!」坐上後座的她急忙拍打著他的肩。
「你抓好!」他將她的小手往自己的腰際—帶,卯足了全力踩下踏板離開作案現場。
涼涼的夜風撲上臉龐,髮絲在風中飛揚,心房那股甜蜜蜜的感覺,令唐律覺得身體輕盈得似乎隨時可以飛上天,在樹影搖曳的返家路上,他一腳一腳地踩著車,微笑地感覺捉著他腰際的那雙小手,將他攬得更緊了些。
路燈將他們的身影愈拉愈長,時光也在不知不覺中愈走愈遠,被遺忘的記憶悄悄停止,停在那一年,茉莉盛開得最美好的夏夜。
※ ※ ※
茉莉盛開的季節再次翩然來臨,記憶中的香味似乎也沒什麼改變。
唐律伸手撫著自己的唇,試著把往事記得清晰一點,想將那些都快在他腦海裹泛黃的記憶,都收回記憶的盒子妥善收藏,即使共同擁有這份記憶的她,或許早就已遺忘有過這回事。
遭她遺忘的事,還有很多,然而他卻都還一一為她保留著。
「你今天是哪根筋接錯線?」高居正不滿的悶雷響在他的耳邊,敲醒了正沉醉在記憶之海中的男人。
「沒有。」唐律睨了他—眼,迅速偽裝上防衛。
沒有?沒有的話,他老兄會整晚都站在吧檯裡冷落一屋子的客人?大老闆都因此而下令今兒個再次因他而準備提早打烊了,下班前再不過來探探情況,恐怕下班後將有三個人得繼續猜測颱風假他究竟出了什麼事。
「大哥,再裝就不像了。」高居正擠眉弄眼地以肘推推他,「說嘛,是不是颱風夜發生了什麼事啊?」
他繼續保持面無表情,「沒有。」
「跟你的芳鄰有關嗎?」不死心的笑臉;再次擠到他的面前來。
「沒、有。」冷眸咻咻射出兩道冷箭,差點讓刺探的來者冰凍身亡。
「沒有就別再晃神了。」笑意僵在臉上的高居正敗興地抹抹瞼,抬手指向坐在吧檯另一邊的來客,「去招待一下你的舊情人吧。」
「庭芳?」唐律訝異地啟口,快步走至她的面前,「我還以為你都不來了呢。」
蕭庭芳仔細地打量他的氣色,「聽說你和你家鄰居出了車禍,都沒事吧?」
他微微一哂,「沒事,不過樂芬受了點傷,得在家裡休息兩個月。」
「她受傷?」蕭庭芳頓了頓,思索片刻後,不著痕跡地布下陷阱,「你有沒有去照顧她?」
「她爸媽都出國了,男朋友也去巡迴演講,我當然得照顧她。」理所當然的答覆果然從他的口中吐出。
她就等著他的理所當然!
「庭芳?」唐律不解地彎下身子,看向她唇邊冒出的詭譎笑意。
「好!」她忽然以力拔山兮之勢,兩掌掹烈拍向桌面,「你的機會來了!」正愁師出無名,這下子剛好—並解決。
「你喝多了嗎?」唐律眼中精光—閃,忙換上職業式笑臉點算起她桌面上的酒杯數。
「不要又想跟我裝傻。」看穿他企圖的蕭庭芳擺揚著手,表明不再吃這套,「這個機會指的是什麼,我們都心知肚明,你要是再不把握,會有很多女人恨你的。」
「庭芳。」脫不了身的他只好求和,眨著眼向她示意,「我還在上班,有話等我下班再說。」
「我們—點都不介意!」怎奈早就豎起耳朵竊聽的眾人,非但不配合,還有志一同都窩坐在吧檯邊恭請他們繼續。
「我也很有興趣聽聽你的戀愛史。」就連尹書亞也晃出休息室,在吧檯邊揀了個最佳收聽的位置就定位,還對蕭庭芳笑吟吟的,「而且我一直都很想弄清楚,這小子會被連甩三十二次的原因。」
說到這個,蕭庭芳可悶了,「因為他只適合當好朋友,卻不適合當男朋友。」
「內情詳解?」
「唉……」話說起來可有兩匹布那麼長。
「不夠溫柔?」棄工作不顧也跑來旁聽的段樹人開始投石問路。
蕭庭芳幽幽長長地歎了口氣,「太溫柔了。」比起時下的男人,唐律這款尊重女性、又呵護得無微不至的優等生物,算是罕見了。
段樹人再伸出一指,「不夠體貼?」
「他體貼得像你肚的蛔蟲。」那個唐律永遠都會在她開口之前找到她的需要,其細心的程度,真的讓她以為他是她失散多年的姊妹。
「不幽默風趣?」
她揮揮手,「只有—點點啦。」這點根本無關緊要。
「長得不夠帥害你不能帶出去炫耀囂張?」提出的問號連連破踢到角落,段樹人已經問得開始皺眉。
「我都已經放棄去數到底有幾個女人也在打他的主意了。」想當初,她可是突破萬難才槍到這個好男人。
靈光乍現的高居正彈彈指,「那就是不夠有錢可讓你揮霍?」
她一把揪過他的衣領冷冷低問:「我是女人耶,我幹嘛要揮霍他的?我就不能自己賺嗎?」
「那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裡?」鼻尖頂著她鼻尖的高居正無奈地問。
尹書亞輕輕提示,「他是個好人?」就經驗值來看,問題應該就出在這點。
被踩中要害的蕭庭芳放開手邊的男人,將臉埋進桌面上發出挫折的呻吟,「就是這個死穴……」
「我……」成為討論重心的唐律,才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尹書亞已抬起—掌制止他。
「閉嘴,你沒有發言權。」尹書亞撤走一臉冷意換上溫笑,柔柔地催促主述罪狀者再度發言,「控方請繼續。」
「簡而言之,他這個人,幾乎可說是沒有任何缺點,除了他那死都不會改的好人症狀之外。」抬起螓首重新振作的蕭庭芳,邊說邊再灌下—杯黃湯鎮定情緒,「而他的那個好人症狀,歸根究柢,全都是因為一個人在作怪。」
「哪個人?」在場人士發音都很一致。
她咬牙切齒地一字字吐出,「他、家、鄰、居!」
「他的青梅竹馬,張樂芬?」踩在人家傷口上的尹書亞,還刻意幫她完整補述。
「就是她!」她一手支著額,想起這號人物就深感憤慨,「每次和這傢伙在一起,開口閉口都是他家鄰居,我就算再不認識也都被他說得認識了。在他眼,除了他家鄰居外,其餘的女人都不是女人,他所交的女朋友當然也不是
女朋友,而是兄弟!是那種他會跟你肝膽相照、兩肋插刀的好兄弟!」
「別激動、別激動……」一票男人忙不迭地安撫爆炸的花木蘭。
「每次有事他都義不容辭,閒暇時也會陪著你玩耍作樂甚至隨傳隨到,偏偏只要你向他稍微做出有關於男女之情的舉動,或是向他暗示情情愛愛那類的東西,他就會祭出—百零一招狠招跟你玩推手裝傻扮糊塗!」愈說愈慷慨激昂,愈說愈是心火難止,她忍不住開始拍桌大嚷,「要是你還是繼續不上道的向他明示,他老兄就會給你先來個兩手一攤,暗示你犯規踩到他的地雷,再接下來他就會拍拍你的肩頭告訴你,除了愛情這件事以外,就算天塌卜來兄弟都會罩著你。有沒有搞錯啊?我想當的是他的女朋友,又不想當他的兄弟!」
「喝水喝水,換口氣再繼續……」怕被流彈波及的高居正連忙遞上降火的水杯。
「雞肋懂吧?他這根雞肋,實在是讓我食之無味棄之又嫌太可惜!」灌掉了一杯冰水的蕭庭芳猶沒發作完畢,「都怪他,沒事把我寵得太好太過頭,害得我離開他後得看心理醫生不斷做心理建設,還得忍下把其他男人都拿來跟他比較優劣的衝動,因為他的關係,我不但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朋友,還很自虐的想吃回頭草,想拉下瞼皮請他再跟我交往一遍!」
尹書亞沉吟地撫著下頷,「其他的女友症狀也都跟你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