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地顫聲問著﹐冷汗順額淋林流下。
衛神無奈地閉上眼﹐「這是不帶走這孩子、二十六年後將發生的後果。」
「不……」寧王打顫得更是厲害。
「這是帶走他的後果。」衛神覆在他眼上的手轉了個角度﹐再讓他看非帶走他兒子 的原由。
眼前的景象喜然一變﹐漸漸緩和了寧王急跳的心﹐卻也讓他流出淚。
「那些都是你變的戲法……」當衛神挪開手掌時﹐寧主流淚拚命否認所見的一切。 「那不是真的……」
「王爺﹐貧道師承鬼谷子一派﹐絕不敢以祖師爺的聖名作戲法打誑語。大唐的命運 全繫在這孩子的身上﹐。大唐能否再傳幾世﹐都看他未來如何決定。您的心再痛﹐也不 得不讓貧道帶走他。」衛神嚴正地否認﹐指著手中的孩子殷殷地向他請求。
「你給我看的那些……是什麼﹖」寧王茫然地問﹐眼神落在在衛神懷中酣睡的兒子 身上。
「皆是未來。」
「老天……」
「王爺﹐貧道能將這孩子導入正軌﹐若不帶他走﹐您方纔所見的後果便會成真﹐而 那後果﹐不是你我兩人能承擔的。」衛神伸手解開他的穴道﹐並以一手扶住他的肩頭﹐ 讓他能站穩腳步。
寧王流淚地望向孩子﹐緊握著衛神的手問﹕「為何……為何是我兒﹖」
「因為他與我們不同。」衛神的眼眸也暗沉下來﹐同情地看著懷中的孩子。
「哪不同﹖」
「他不是凡人。」
星斗繁天。
夜半深更﹐已是萬籟俱寂的京城﹐燈火皆已熄滅﹐滿天閃爍的星光﹐在深夜裡照亮 了六扇門。
六扇門的門前﹐兩盞景色的燈籠高高掛起﹐明燈晃晃﹐門內哭聲不絕於耳。
六扇門第一神捕左盟﹐於五日前急病亡故﹐留下了身懷六甲的愛妻與獨子左斷﹐京 城裡的高官這五日來紛紛上門祭悼﹐追贈的白素花朵和悼文﹐將六扇門點綴成一片淒然 的世界。
與左盟歉鰈情深的左夫人在丈夫過世後﹐受不了喪夫之痛也隨著病倒了﹐失去當家 主子與主母的六扇門﹐上上下下頓時茫然無措﹐全靠左盟的獨子左斷獨撐大局﹐他不但 要安撫六扇門所有人的情緒﹐代母對上們祭悼的訪客答禮致謝﹐還要抽空著顧病重的母 親。連著五日下來﹐左斷不食不睡心大交瘁﹐也到了快崩潰的地步。
連日來盛大的喪禮和祭拜的人群﹐讓六扇門的衙役和捕頭們均身心疲憊﹐在最後一 批祭悼的訪客走後﹐左斷便下令將六屍門的大門深鎖﹐讓所有的人都趁此休息一下﹐平 撫傷痛的心靈。許多人在大門鎖上後便累得帶著眼淚席地而睡﹐唯有左斷在為母親送過 湯藥之後﹐又回到肅然的靈堂前﹐跪在火盆邊再添上紙錢、繼續在堂前守靈。
盯著火盆裡熊熊的火光﹐左斷木然地回想這些時日來發生了什麼事。他記不起一群 群上門來悼祭的高官們對他說過了什麼﹐但他卻記得那一個不是來悼祭﹐反帶著聖旨而 來的朝中之人。他記得那個人似是對他說皇上將六扇門統領的職位改傳給他﹐由他繼承 父職。可是他才十六歲啊﹐十六歲該怎麼統領六扇門﹖也許是他們左家歷代皆效忠朝廷 ﹐所以皇上很放心將這個位置交給他。爹在世時也努力要將他訓練為一名神捕﹐而他雖 已經有了一身好本領﹐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氣和修性都還不夠﹐需要有人指導他。
可是現在父死母病﹐有誰能來教他﹖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像爹一樣﹐成為人 人仰賴的神捕。
這件大事讓左斷的心頭更覺得沉重﹐。跪在靈堂前反覆地思索至深夜﹐兩手無意識 地焚燒著紙錢。在身體倦累的呼喚下﹐連日來沒闔上的眼皮﹐終於漸漸不聽話地沉沉垂 下。
左斷才打了個小盹﹐一陣驚慌失措的腳步聲便馬上將他擾醒。他愣楞地看著一個肝 膽俱催的家僕奔至靈堂前﹐聲淚齊下地對他大喊出另一個不幸的消息。
「少爺﹐夫人在後院投水自盡了﹗」
左斷的睡意瞬間消逝無蹤身子震了一震﹐按著因久跪而麻痛的雙腿搖搖晃晃地站起 ﹐兩手緊握著家僕的肩頭﹐不願相信地搖首﹐淚水再度湧出眼眶。
「我娘她……」他在世上最後的親人也離他而去了﹖「少爺﹐快呀﹗您快跟我來﹗ 」家僕搖著呆愣的左斷﹐頻拉著他難以移動的身子往前走。
左斷在他的聲音中猛然驚醒﹐甩開家僕失神地往後院跑﹐只盼還來得及救回和他還 有血緣聯繫的親娘。
當左斷趕赴至後院時﹐迎面而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讓他不禁停下步伐﹐嗆鼻的味道 充斥著整座後院。
「好濃的血腥味……」他一手掩著鼻﹐轉身問慢他一步的家僕﹐「這是怎麼回事﹖ 我娘呢﹖」
家僕掩袖而泣﹐「夫人她……求死意願甚堅﹐在雙手劃了十來刀後才投水﹐下人們 目前還在池裡尋找。」
左斷聽了忙轉首看清眼前的清況﹐只見平時清澈見底的偌大水地已被鮮血染污﹐他 忍不住跪倒在地﹐失盡了力氣和希望。
「夫人已懷胎九月﹐就算她再怎麼想隨老爺而去﹐她怎可不顧腹中的孩子﹖」也在 池畔尋人的第二捕頭右京強忍著傷痛﹐手拿長竿邊找人邊掉淚。
左斷聽了心更是狠狠地一墜﹐才短短的五日﹐爹撒手西歸﹐娘也隨之而去。他還來 不及收拾傷心﹐又要面對另一波心痛。娘這一走不是孤身上路﹐還帶走了他的弟弟或妹 妹﹐往昔和樂的左家如今只剩他一人獨留在世﹐這教他一個人怎麼過下去﹖「少爺﹖」 家僕跪在他身邊輕喚。
左斷緊閉著眼﹐「找出我娘來。生﹐要見人﹔死……也要見屍。」
「找到了﹗找到了﹗」左斷的話方吐出口﹐池畔的另一邊即傳來陣陣大喊。左斷連 忙抬首望去﹐眼見娘親的身子自水中打撈而出﹐被人抬至他的面前。
左斷低首輕撫她蒼白的臉龐﹐一顆顆眼淚紛落在她不再起伏的胸前。
「少爺夫人已經……」右京挨在他身旁跪下﹐一手搭著他的肩﹐試著要他接受事實 。
左斷不斷搓著娘親冰冷的雙手﹐希望能讓她的身體溫暖些。在雙手仍探不到溫度後 ﹐他又脫下外衣覆蓋在她身上﹐拉著她靠在胸前汲取他的體溫。
「少爺﹐夠了……」右京鼻酸地自他身後抱住他﹐強行制止他的舉動。
左斷淚眼迷濛地看著再也回不到他身邊的娘親﹐無力地靠在右京的胸前淌淚﹐咬牙 命令自己接受眼前的事實。
「命人將我娘梳理好﹐然後帶她至我爹的靈前和我爹相聚。」他抹去了淚﹐頹然跪 在地上向家僕吩咐。
「是。」
在娘親被搶走許久後﹐左斷才恍然想起一件事。
「慢著﹗我娘腹中的孩子呢﹖」剛才他抱著娘親時﹐卻沒摸到娘親應當是高高隆起 的腹部。是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嗎﹖「對了﹐夫人的腹部怎會是平坦的﹖」經左斷一提﹐ 右京也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箇中的怪異。
空氣中沉窒的血腥味不知在何時已淡淡遠去﹐反而漾起一股清甜的香氣。
「好香……」跪在左斷身旁的衙役們紛紛閉上眼﹐細聞這股沁人心鼻的香氣。
「哪來這麼重的香氣﹖」左斷皺著眉﹐不明白這股味這從何而來﹐而那股血腥味又 是如何散去的。
「你們……你們看……」一名衙役抖著手指向水面。
眾人抬首望向池水﹐只見鮮紅的水面浮起一株株白蓮﹐一朵比一朵碩大﹐逐一在水 面上盛開﹐白蓮綻放的同時、空氣中的香味更是濃得化不開。
「蓮花﹖」左斷征愕地瞪著水面綻放的白蓮﹐看白蓮朵朵覆滿水面﹐雪白的花瓣遮 去了血紅地水。
「少……少爺……您看那朵花。」右京在池中最大一朵蓮花盛開時﹐訝然不已地推 著左斷。
亭亭盛放的白蓮中﹐一個膚色白嫩的小小嬰兒﹐正在花瓣中伸展著四肢﹐隔著重重 花瓣﹐微偏著臉龐看著岸上所有的人。
左斷看傻了眼﹐「孩子﹖」怎麼會有個孩子白蓮花中誕生﹖「快﹐下去看看。」右 京忙催著身邊的衙役下水去一探究竟。
急忙下水的衙役在游至那朵大白蓮時﹐興奮地回首朝他們大喊﹐「是個女娃﹗」
「少爺﹐這會不會是夫人死前產下的小姐﹖」右京撫著下頷﹐在百思不解中找到了 唯一的一個解釋。
左斷山然站起身﹐「她是我的妹子﹖」他還有個親人﹖他有一個妹妹了﹖右京接過 渾身香氣的女嬰﹐趕緊脫下衣裳將她包裹著﹐將她交至左斷的手上﹐不曾抱過嬰兒的左 斷手忙腳亂地花了一番功夫才將手上的女嬰抱好。
右京又指著女嬰小小的臉蛋﹐「您看﹐容貌和夫人這麼相似﹐錯不了的。夫人額上 也有一顆相同的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