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聶邊吻著她邊不著痕跡地拾起一塊小石,揚手一射,將石子射進遠處的樹林,穿透了一棵樹身。
梵天變從樹後走出,臉上帶著一條被石子劃過的血痕,滿面猙獰地瞪現正承接著蓋聶的吻的梵瑟。
梵瑟真的如人所言地還活著,而且她還躺在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對那個男人呢噥著情話,開懷地笑著、吻著……這一些,都是他求了一輩子也求不來的,而那個男人卻輕易地就得到這一切。
那個人,為什麼不能是怕?
「光天化日下,虧你做得出來。」梵天變妒忌的話語寒似霜雪,讓梵瑟嚇了一跳,小小的身子泛過一陣顫抖。
蓋聶隨即將她攬進懷安撫,迎向他等待已久的梵天變。
「你這口口聲聲禮教的梵大小姐,與我這有心禽獸有何不同?你的心不是死了嗎?
你怎麼又能再愛了?」梵天變看著他們倆親暱的模樣,她能在外頭與蓋聶恣情相親相愛,為什麼就不曾對他笑過?
「我與你不同。我是他的妻,愛他,天經地義。」梵瑟不疾不徐地抬頭告訴他,一 句句的堅定不移,刺得梵天變幾乎失去理智。
梵天變咬牙迸出,「他不配得你所愛!」
「恐怕你得失望了,我和瑟兒已是夫妻,名正,言也順。」蓋聶俊冷的面龐上寫著得意,勾起梵瑟的臉,再度在梵天變的面前吻她。
梵天變正欲上前,蓋聶已抬起一掌,強勁的掌風掃至梵天變的面前,梵天變偏身驚閃而過,忙止住腳步。
「她還活著你很意外嗎?」蓋聶將梵瑟納在雙臂中,沒讓她看到他遠比梵天變更寒涼的神情。
「你怎會有我五毒門的解藥?」這也是他想知道的,他不相信除了他以外,世上還有人能解五毒門的毒。
「藺析給的。」蓋聶冷笑著,隨手摘下一片新生的蘆葦。
梵天變一怔,「無常君藺析?」可是耶個人,不是出了名的見死不救嗎?
蓋聶將內勁灌在柔軟的葉片上,葉片受了內勁後即利如銳劍。
「而這,是我無音者給的。」他話尾方落,一道綠色的光影便疾飛向梵天變的面門。
梵天變運氣阻擋,將直射而來的蘆葦使勁揮向一旁的大樹,讓蘆葦直挺挺地射中樹身。
他譏聲嘲諷,「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既能殺五毒門一門,自是有我的本領,區區這種小寶夫就想打發我?」
蓋聶的嘴角勾起一抹涼笑,令梵天變驟感不對,忙看向身後的那棵大樹。
中了蘆葦的大樹突發出轟然巨響,硬生生地被內勁劈成兩半。在飄飛的木屑,一 片軟綠色的蘆葦完整無缺地隨風飄揚。
「這個,只是先向你打聲招呼,並恭賀你終於無法再忍,自動送上門來。」果然不出他所料,梵天變再怎麼能忍,總還是受不住煎熬,主動找上山來。
梵天變面色更厲,「你刻意的?」蓋聶是故意讓他體會這種撕裂人心的痛,所以遲遲不去殺他,反而要他漫無止境地等著?
「我能忍五年,而你,只能忍一個多月。這些日子來,失去的滋味好受嗎?」當年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梵天變只體會到一點點而已,而這個,就是他送梵天變的一個小點心。
「瑟兒,你還可以回來我身邊。」佔不到上風的梵天變不再與蓋聶作口舌相爭,伸長了手對梵瑟開口。
梵瑟不考慮地搖首,「我不回去,我要的是他。」
梵瑟的話令梵天變扯去了所有的自持與冷靜,瀕臨崩潰。
他憤然嘶吼,「我待你不好嗎?我待你不寬厚嗎?你要星、你要月,我都可為你摘來:只要你不走不離開,我可以永不碰你,只要讓我遠遠的看著你,只要讓我知道,你在我的手不會消失,這樣我便心滿意足……我要的只有這麼多,為何你從不給我?哪怕是一些也好,我只要你的一笑!」
梵瑟抬起惶苦傷痛的眼眸,望著梵天變狂亂妒愛的狼狽面容。
「如果你的愛有那麼多沉重和痛楚!可不可以不愛?世上還有很多好女人。」這樣愛一個人太痛苦了,何況他們是兄妹,本就不能有手足以外的情感,他何苦這般逼死自己?
「世上只有一個梵瑟!」梵天變喊出了心底最深的痛。千金易得、權勢易取,可是就算能得到天下,他卻始終得不到讓他鍾愛的女人。
蓋聶冷冷地聲明,「世上唯一的梵瑟是我的,我能給她的,你給不起。」哪一個愛梵瑟的男人不是像梵天變這般?可是愛她的人曾想過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嗎?有誰能體恤她的心、曾為她想過?
「我有什麼給不起?」只要她肯給他機會、給他溫柔,她要什麼他都給得起。
「你給不起她要的愛,她要的愛只在我身上。」蓋聶昂然揚首答道。他既然能從眾人中得到她的芳心,他的愛當然地出眾人來得深刻,若不如此,她怎會只愛他?
「為什麼你選擇他而不是我?」他不懂;他是哪一點比不上蓋聶?為什麼她可以以死來愛蓋聶,就是不願垂顧於他?
「因為你是我的兄長,在你的手,我只會日漸枯萎死去。而他是我的情人,在他的懷,我才能綻放甦醒。」
梵瑟幽幽說出她三位兄長始終不能明白的道理。在她心中,親情永遠不會是愛情,變相的愛永不是她所要的,他們困著她,只是讓她求生不得;讓她自由,她才能好好活下去。
梵天變戰慄地森笑,「世上只有他才能打動你?」
「五年前你就該明白這點。」五年前蓋聶落崖時她已說得很清楚了,怎麼五年後他還是不明白?
「你可知你愛的蓋聶在江湖上殺人不眨眼?」她以為她愛的蓋聶還像以前那麼清白正直嗎?江湖上的人都知他是無字輩的殺手,死在蓋聶手上的人不計其數。
「我知道。」梵瑟安然地點頭,表情無絲毫芥蒂。
蓋聶輕吻她的額,而後將她放下,自己站直起身面對梵天變。
他甩甩手,「梵天變,你可以拆散我們五年,但這不表示你不必奉還你該付的代價。我從沒有讓人欠帳的習慣。」
梵天變的眼光降至蓋聶腰際,已奪去他兩個弟弟性命的落霞劍上,防備地踏穩腳步。
「這五年來,你是否日夜擔心我會回來找你算帳?」蓋聶直走向他,按在劍柄上的手,衣袖被風吹得翻飛。
梵天變額間流過一絲冷汗,但他很快地拭去。
「為什麼你怕我?」蓋聶看著他拭汗的動作笑問,內勁如風般吹向梵天變。
「我才不怕你,也不怕你的落霞劍!」不肯被看輕的梵天變暴嚷著,抽出一柄和落霞製造形極相似的長劍。
蓋聶的眉峰動了動,不以為然。
梵天變得意萬分,「眼熟嗎?這是艷炎洞的另一柄劍。當年你下艷炎洞只取第一 名劍,卻不屑地留下了這把劍;現在我就用這柄劍取你的命,再來拿落霞劍!」蓋聶能下艷炎洞,他也能!他也能拿出世上僅有的絕世好劍。
蓋聶冷眼看梵天變得張狂;他當年不拿那柄劍,就是因為它是次級品,現今這傢伙還想拿那柄劍來揚威?
「天下第一名劍只有一柄,瑟兒也只有一個,這兩者,都是屬於我的。」他徐緩地抽出落霞劍,字字有力地告訴梵天變這輩子永不能改變的事實。
「我兩樣都要拿回!」梵天變嘶喊著,舉劍劈向他。
「你說錯了。」蓋聶一手揚劍格住他的力道,搖頭向他糾正,「劍,不曾是你的;人,也不曾是你的。」
「我要將你踩在腳底下:所有的第一,都合該是我梵天變的!」梵天變說完,回身一躍,一劍劈在地上,讓劍氣直衝向蓋聶。
「這一個願望,你這輩子都別想達成。」蓋聶將落霞劍的劍尖輕插在面前,襲來的劍氣一遇上落霞劍即被彈射得四散。
「是嗎?」梵天變怪聲怪調地笑著,伸手朝身後彈指。
早在清晨就已下山回鄉的水兒,被人拿刀架住,在林子的另一端出現。
「小姐……」水兒兩腿不停打顫,惶恐地向梵瑟求救。
梵瑟大驚而起,忙不迭地對蓋聶大叫:「蓋聶,快救她!」
蓋聶先送了兩劍給梵天變,趁梵天變的身子晃晃後退時,他兩腳一瞪邊飛向水兒,邊用落霞劍掃去圍住水兒的人。
梵天變一站穩,立刻往另一個方向飛去。梵瑟看他往自己而來,趕緊撥腿而跑;眼看梵天變就快趕上,她忙轉了一個方向,來到鳳陽山上最險峻的地方,也就是蓋聶曾經落崖之處。
梵瑟在崖前及時止下腳步,一回首,滿臉殘笑的梵天變已在她身後。
一放走水兒,蓋聶連氣都沒換,便追著梵天變的蹤影而來。在林子的遠處,他看見地上梵天變經過造成的痕跡時,手上的落霞劍已先一步朝梵天變經過的方向射去。
「梵天變!」他追著落霞劍邊對梵天變大喊,而妖性十足的落霞劍比他更快,在他還猶不及抵達時,落霞劍已找到它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