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瞅著他的眼眸,看到了他眼底的躁亂和不安,也看到了她自己反映在他眼瞳裡 的害怕和恐懼。
曾與死亡有過那麼近的距離後,又能再一次地這樣躺在他懷裡,長久以來壓在她身 上的壓力全都在此刻爆發了開來。她抽泣地擁緊他,彷彿這樣就能夠得到救贖,彷彿這 樣就可以靠在他的懷裡、棲住在他的心房,安心無憂地任他為她擋去風風雨雨。
段凌波撫順著她的長髮,讓她貼靠在他的胸膛上,「好好聽聽它的聲音,你會知道 它只為了誰而跳,它只為了誰而心動。」
似印的小手緩緩摸索至他的臉龐上,掩住他的唇,阻止他再繼續撥亂她的心濤,阻 止他再繼續讓她無法自拔。
這一刻,她什麼都不願去想,她只想得到他能給她的全部,而在盡歡過後的苦果, 她願留待往後再去承受。
段凌波也是和她一樣的。當她的唇輕巧巧地復上他的時,他腦際昏沉沉地,什麼也 記不起,他反身將她壓在身下,狠狠地吻著她致命卻也誘人沉淪的唇,指尖迫不及待地 在她的身軀上四處遊走,極力想將她嵌進身體裡,彷彿不這麼做,她就會無聲無息地消 失。
此刻在他腦海裡驅策著他的,是一股原始的力量,他無法思考,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得到她,不計一切得到她,先得到她再說。是的,一切都還有往後,都還有未來, 把爾後的事都推給未來就成了,把那些風雨戰火都留待未來再去花費心神,管它是對是 錯,該與不該,眼下,他只想得到她。
似印緊閉著眼感受他的索吻和渴求,透過兩人緊貼相互交蕩的心房,她哪兒也不想 去,只想讓他們兩人生命的鐘擺停留在此刻。她伸手將他擁得更緊更近,深深地感覺他 的律動和他的激昂,癡心地與他去追求那短暫的歡愉。
***
當第二日夕照偷偷溜進催墨樓的廂房裡時,與似印在芙蓉帳內糾纏了一整天的段凌 波,總算是肯稍稍放開她,讓用過晚膳且沐浴過後的她,坐在窗前迎著晚風涼幹她那頭 長髮。
似印撩著發,面紅耳赤地看著那個坐在她面前,緊盯著她不放的段凌波。
「凌波,我不會跑掉的,你可不可以別再這樣看著我了?」也許是昨晚的事把他給 嚇壞了,他不但一夜未合眼,整夜都牢牢地看顧著她,就連天色亮了,他還是像個牢頭 般,將她緊纏在廂房裡不讓她離開,總用一一雙引人沉醉的眼眸盯著她。
沉默了一整天的段凌波,終於緩緩地開口,「愛妻。」
「嗯?」
「給我一個吻。」他伸手將她勾攬進懷裡,輕抬起她的下領。
似印歎了口氣,根本就猜不透他的腦子裡到底是在想些什麼。整整看了她一天,他 就是想要一個吻?
正當似印將唇欲靠上他的唇際時,段凌波雙手捧著她的臉龐,細聲在她的唇間叮嚀 ,「這是第一百個吻,你可要讓我慢慢品嚐喔。」
似印有些不明白,「品嚐什麼?」
「品嚐你的傾國之吻,百次毒。」他伸手輕點著她的唇瓣,提醒著她可能已經很久 沒想起來的這回事。
似印慌忙地推開他,「第一百個吻……」這是第一百個吻?糟了,她全然都沒去計 算過他到底吻過她幾回。
「這個毒性。會在第一百個吻後發作是不是?」段
凌波氣定神閒地將她拉回懷裡,洞悉地看著她的眼眸。
「你都知道?」似印更是怔愣得無以復加,她還以為她將一切都隱瞞得好好的。
「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拆穿我?」她垂下眼睫,生怕她承認了這一切之後,他就會捨她而 去。
「因為我不信。」段凌播愛憐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我不信你對我下得了手。」
似印因他的話眼底蓄滿了晶瑩的淚。因為他的寬容,她原諒他這些日子來不拆穿她 的謊言,但,她卻無法原諒令他陷入兩難的自己。
段凌波靠在她的唇間誘哄著,「給我最後一個吻。」
「不要!」她飛快地掩住他的唇,直朝他落淚搖首。
「給我。」段凌波遠比她更執著,非要得到她第一百個吻不可。
她央求地扯著他的衣角,「你還有救,你快去找大夫……」她死不要緊,可是她不 能連帶地一塊兒毒死他,只要現在快去解毒,或許還來得及解開已經積藏在他體內多得 快要發作的毒素。
「只有我得救?你呢?」段凌波微偏著頭,很為難地看著她。
「不要管我,先去救你自己!」似印沒心情看他耍寶,直拉著他想將他拖去找大夫 。
「愛妻。」段凌波咧笑著將心亂如麻的她摟進懷裡,「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把你身上 的毒放在眼底嗎?」
她不可思議她睜大了水眸,「什麼?」他不把那種劇毒看在眼底?
「因為我有一個一年到頭常對我下毒的損友,每見他一回,總少不了被他給毒一次 。被他毒害了十年,所以這世上大大小小的毒我也大都已經嘗過了。」段凌波愛笑不笑 地瞅著她訝異的眼眸,「而司馬相國的這個傾國之吻,對我來說只是個小意思,幾年前 我早就中過一次。」
「你中過這種毒卻……沒死?」竟然有人能在傾國之吻下存活?他是怎麼辦到的?
段凌波一臉的感歎,「天底下恐怕沒人毒得死我。」打從他當官以來,除了那個封 貞觀之外,想毒死他的人不計其數,而他也照三餐似的把那些毒都吞下肚子裡,奈何閻 王老爺就是不肯收他這個不速之客。
「為什麼你的朋友要對你下毒?」似印愈聽愈迷糊,同時也對他居然交了個老愛對 他下毒的朋友打了個寒顫。
段凌波頑皮地搔著發,「因為那個小氣鬼氣我偷了他的玉。」雖然被封貞觀那個小 氣鬼追殺了十年,但他還是覺得偷玉偷得很值得。要不是他有先見之明,把他的飛龍玉 換成了天玉,如今他哪娶得到這如花似玉的老婆?
「你偷人家的東西?」小……小偷?
段凌波搖頭晃腦地喃喃自語,「既然偷了那個小氣鬼的東西,我想活下去當然就得 常吃各種劇毒的解藥。但也多虧有那種老對我下毒的損友、在我的血液裡,充滿了對抗 各種毒性的解藥,因此,你的傾國之吻毒不了我分毫。」
似印頻眨著眼,「你是個藥人?」怪不得他一點也不怕她身上的毒,他這傢伙全身 上下都是解藥!
「沒錯。」段凌波嘻皮笑臉地公佈解答。
似印用力眨去眼底的淚,氣呼呼地揪著他的衣領,「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明 知道卻不早告訴她?害她白白力他擔驚受怕了這麼久。
段凌波卻有他的道理,「早點告訴你怎麼解開你身上的毒?」
「你能解我的毒?」她身上的毒除了司馬相國之外,還有人能解?
「每吻我一次,我身上的藥性便滲入你的體內一回,而你身上的毒就減一分。」段 凌波輕拉開她的手,柔柔地向她請求,「因此在我完全解開你的毒之前,請你先完成你 的第一百個吻好嗎?」
似印靜看著他專注的臉龐,又驚又喜的感覺沖刷著她,可是她心頭還是有著揮之不 去的疑問。
「為什麼要救我?」照理說,他應該在一知道她是刺客時就趁早殺了她,他為何反 將她留在他的身漫,還等著要幫她解毒?
段凌波執起她的掌心,眼眸炯炯地望著她,「因為你是我的妻。」
「但你明知道我是被派來殺你的。」
「無妨。這年頭要殺我的人可多了,不差你一個。」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偏首尋 找著她芳香的唇瓣,「來,先給我一個吻。」
似印眼睜睜地看著他復上她的唇,而他也真如他所言,並沒有立刻因毒性發作而死 在她的面前,她則是覺得胸坎裡好像有某種東西漸漸散去,不再棲息在她的體內。
似印靠在他的肩上,「救了我後,你又該怎麼辦?」她至今仍沒忘記他不殺她將會 有什麼後果,現在她已得救了,但是他呢?有誰來救他?
「不怎麼辦。」段凌波把玩著掛在她胸前的兩塊八卦玉,「我還是會照令在立春那 日把天地兩塊玉放在它該放的地方。」
她憂心地捉緊他的手,「你的主子不會殺你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段凌波也沒有絲毫的把握,「這得看他的心情。」跟在戰 堯修身邊這麼多年了,他到現在還是摸不清戰堯修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他會面臨什 麼處分,他也不知道。
似印愈聽愈害怕,忍不住緊緊抱住他,在心底不斷乞求立春那日不要來,不要讓他 們兩人會有分開的一天。
「不要想那麼多。」段凌波拍撫著她顫抖的身子,緊握住她的手心,「你只要記得 ,我們要一起白頭到老,就算變成了老公公、老婆婆,我們也都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