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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綠痕

  她用力地點頭,「好。」

  就當似印全心地應允他後,段凌波突地抬起頭,豎耳聆聽了窗外的動靜好一會兒,  在千鈞一髮之際抱著似印離開靠在窗畔的躺椅,飛快地將她推躲至床柱的後頭。

  伴隨著東風。如雨如絲的飛箭紛紛自窗外射來,一根根飛箭轉間插滿了窗畔的躺椅  。段凌波銳瞄著眼看向窗外,仔細計算來者的人數後,立刻尋來掛在牆上的一柄劍。

  劍才握至他的手裡,廂房的大門立刻被外力擊破,段凌波在拔劍出鞘之際不忘對身  後的似印提醒,「不要出來!」

  似印作夢也想不到司馬相國會如此大膽,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派人來行刺朝廷命  官。她兩手緊捉住床柱,盡可能躲在暗處不讓自己成為段凌波的負累,可是在來者人數  愈來愈多時,她又忍不住想出手去幫幫他。

  她伸長了手臂在床底尋找以前所藏的刀刃,可是怎麼找也找不著,她才心灰地想放  棄時,在眼角的餘光中,她看見了一抹熟識的身影,自房內另一隅的窗子悄悄躍進來。

  「似魅?」似印瞪大眼看著那臉蛋不再顯得艷麗,反而寫滿從未見過的深沉殺意的  似魅,正斂去了所有氣息,一步步悄聲逼近忙得不可開交的段凌波身後。

  因段凌波而被廢一腕的秦似魅,在上回行刺段凌波不成後,回到相國府裡便被司馬  相國狠狠地教訓了一頓,高傲的自尊使得她嚥不下這口怨氣,且為了不失去她在相國心  中的地位,於是她又再次向司馬相國請纓,非要證明她仍舊是司馬相國鍾愛的妃子與大  將。

  無心在自宅大開殺戒,以免讓司馬相國有理由扯他後腿的段凌波,面對所有要取他  性命的來者,都只是意思意思地點到為止。不是打昏來者就是廢去來者的武功,並沒有  把眼前的這些三腳貓看在眼底,因此警戒心也放下了大半,完全沒有留意到在他的身後  還有一個伺機待發的秦似魅。

  秦似魅在他舉劍去格抵他人的劍鋒時,當下把握住他身後無防的絕佳時機,突地拔  刀而起,縱身,劈下……濕熱熱的血液順著長刀淌流下來,秦似魅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  在間不容髮之際,飛奔而來以身護住段

  凌波,為他硬生生地挨了一刀的似印。

  感覺有人軟倒在他的身後,兩手卻緊攀著他腰際,段凌波飛快地解決完前頭的人,  轉身過來才想解決這個他以為那些倒地後有不死心而起的人,但就在他睜眼看清時,他  的腦際瞬間被掏空,無漫無際的痛將他的理智沖蝕得什麼都不剩。

  「似印?」他抖顫著手,不確定地拉開似印環抱住他的雙手,看她如一縷輕飄的雲  朵軟軟地倒下,一道縱劃的血痕觸目驚心地橫越過她的背脊,汩汩地滲出血絲。血紅的  顏色在他的眼前像火一般燒了開來,那種似是要將他心肺掏出般的疼痛,驀地在他的胸  口蔓延撕絞,一股野性的力量竄進他的四肢百骸,命他去尋找仇敵,命他去尋找那個剖  開他心房的人……段凌波緊按著胸口,順著地上的血跡,緩緩地抬首看著那個呆愣在一  旁的秦似魅。

  他眼中爆出凶狠的血光,「你……」

  面對著他那噬人的眼神,秦似魅大大地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想逃,正當她慌張地  想覓生路時,段

  凌波己躍身至她的面前,又重又狠的一掌襲向她的胸坎,將她體內的筋脈全數震斷  、五臟俱毀。

  房內頓時靜得毫無聲響。一種靜到極點的聲音,幽幽徘徊在他的耳際、死亡的氣味  迴繞在整個室內,怎麼也揮之不去。

  他回首看著橫倒在血泊中的似印,每向她走近一步,耳邊轟隆隆的心跳聲也愈大,  龐大的失去感就像頭野獸,正一口又一口地吞噬著他,將他的心深咬得千瘡百孔,再也  無法癒合。

  他小心地將她攬靠在臂彎裡。看著她美麗的小臉上蒼白無色,像是一朵褪色的花朵  ,就要在他的手中凋零。

  「不要……」他抖顫地輕撫她的臉龐,淒厲地在她耳畔大吼,「似印,睜開眼看著  我,我們說好了的!」

  「凌波……」似印疲憊地睜開眼睫,伸手撫著他那悲淒的面容。

  「不要留下我,不要讓我得到後又失去。」段凌波切切地向地懇求,從不知自己是  那麼害怕孤獨一人。

  「這一次,我不是故意的。」她泛著淚向他致歉,「我真的很想與你一起到白首…  …」

  他怎麼知道,她的心也是與他相同的?就算是天荒、海枯,再怎麼不由自己、如何  掙扎取捨,她也只求與他相守。為了他,她可以捨棄世間的一切,只求朝朝暮暮,但,  世事卻不由得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先別說話。」段凌波強自命自己鎮定下來,指尖飛快地  在她的身上輕點試圖止住她的血,並且一千按向她的丹田,為她注入綿綿的內力。

  望著他那張從第一次見面起就深刻在她心扉的面容。似印緊捉住他的衣衫,決心在  還來得及的時候告訴他她存在心底的願望。

  「我一直……」她費力地將他拉向自己,「很想告訴你一句話……」

  他緊盯著她逐漸飄移的眸子,恐懼地擁緊她,「什麼話?」

  她微弱地輕吐,「愛我……好嗎?」

  段凌波猶不及回答,似印便己無力地鬆開指尖,悄悄地閉上眼瞼。

  恐懼爭先恐後地爬上他的心頭,他一邊繼續施以內力,緊緊護住她的心脈,一邊輕  搖著她,但她卻安靜得像是睡著了,一點也不理會他內心的呼喚。

  「似印!」

  ***

  宮上邪一臉錯愕地看著遠處那個以排山倒海之勢,將所有攔門人一一打倒,讓所有  人都嚇得不敢靠近他的段凌波,就這樣手執著伏義劍,懷中緊抱著一名渾身血濕的女子  ,一步步走進戰堯修所暫居的禮部宅邪。

  「凌波?」他站在通往大廳的門前,有些不敢確定那滿臉殺意的人,就是那個往常  總是笑咪咪的老友。

  「讓開!」段凌波根本就不辨來者是誰,大聲咆吼向那個想要阻擋他去路的人。

  宮上邪忙伸長了兩手攔住他,「戰堯修在裡頭,你別進去!」他瘋了嗎?大膽的違  背了故堯修的命令後又主動送上門來?他找死啊?

  「凌波,你現在不能進去,要命的話就快離開這裡。」聞訊趕來的雲掠空,也急忙  想攔住這個顧前不顧後的笨蛋。

  段凌波充耳不聞,直接朝裡頭大吼,「戰堯修!」

  安穩閒適地坐在廳堂裡的戰堯修,在聽到了段凌波那獅子般的吼聲後,心情不錯地  揚高了一雙劍眉。

  「終於來了?」他還以為,那個段凌波還真的要挨到立春那日才肯來找他。

  「你怎麼知道他會來?」被強迫必須陪他下棋的封貞觀,聽了他的話後迅即執棋不  動,額際悄悄沁出一絲冷汗。

  「他是我棋盤上的一顆棋,因此,我要他怎麼走,他就得怎麼走。」戰堯修佻笑地  把玩著手中的棋子,朝他緩緩攤開掌心,「即使他想脫離我的掌握,但不管他怎麼走、  怎麼做,他這輩子也翻不出我的這座五指山。」

  同樣也是知情不報的封貞觀急急倒吸一口氣,」你早就知道他會反叛?」

  「我說過,他只是一顆棋。」戰堯修別有深意地斜睨著他,「要瞭解一顆棋,並不  難。」

  攔不住人的宮上邪和雲掠空,氣急敗壞地跟著段凌波一塊兒走進大廳裡,頻頻對封  貞觀使著眼色,要他趕快帶走戰堯修,但封貞觀卻微搖著頭,一點也不敢惹那個心機和  手段比誰都還沉、還狠的戰堯修。

  此時此刻的段凌波,眼中只有戰堯修一人。他緊抱著似印,直走至他的面前。

  戰堯修也不著他,只是盯著棋局淡淡地問:「你終究是過不了情關?」

  段凌波雙膝重重地朝地一跪,「救她!」

  「你忘了我要你殺她嗎?」戰堯修揉散了一桌的棋,轉過頭來盯著他眼底的愴痛。

  「救她。」段凌波緊閉著雙眼,拋去了所有的自尊,「就當我求你……」

  戰堯修淡笑地一手撐著下頷,「不想背叛我了?」

  段凌波沉重地向他頷首,什麼背叛與不背叛全都拋諸腦後,眼下只希望這個深不可  測的戰堯修,能夠救救他手中就快死去的似印。

  「要我救她也可以。」戰堯修一反常態地變得很好商量,「告訴我,你要用什麼來  交換她的性命?」

  段凌波毫不考慮地就大聲說出,「我願將我的靈魂、我的血肉全都獻給你,永不背  叛!」

  「我不要你的靈魂也不要你的血肉。」戰堯修卻對他的提議不怎麼中意,徐徐地搖  頭。

  「你要什麼?」

  戰堯修朝他伸出大掌,眼底泛著精光,「我要你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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