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綺夢的同意我不會殺她。」
「是嗎?」這可奇了。「那剛才是誰拿槍抵住凱薩琳的腦門?」
該死!居然膽敢監視他。「給我滾!」
「這可不行!」真是的,都幾歲了還跟小孩子一樣。「你以為我敢違背綺夢的命令嗎?我可沒那個膽,有種你潛進黑街跟她說去。」
況且他還有事得跟他說哩!
R0n握緊雙拳,滿眼的殺意不知道該射向何方。那傢伙躲在哪裡他根本一點概念也沒有。什麼本事都沒有就只會躲,算什麼男人! 「Ron,待不下去就跟我走。你這個脾氣讓綺夢猜得準准的,她說你絕對沒辦法待太久,要我找個地方給你住,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個,就看你要不要。」
這麼沉不住氣,真不知道這個頂尖殺手到底頂尖在哪裡?
『白癡!我要是離開了,這邊的人就會停下找沙穆的工作,綺夢還回得來嗎?」
「放心,凱薩琳不可能不要回她的,她又不是想死在你的槍口下。」何況……綺夢不是回不來,而是不想回來。這一點綺夢交代不能讓他知道。「怎麼樣?你的決定呢?」
暗自思忖了一會兒,Ron只得抿抿嘴。「還不帶路!」
嘻!果然!暗笑在心底。
來了。李綺夢在心底暗暗數秒,五、四。 熟悉的存在感再次佔據她所有的神經細胞,由內到外,強烈的氣息像毒蟲,從她的毛細孔鑽進,融入血液,隨著血液的流動傳達到四肢百骸,牽領出一連串的反應,讓她不自在的程度到了幾乎快起雞皮疙瘩的地步!
而儘管如此,她還得假裝睡得很熟,這肯定比她在美國所受的訓練要難上十幾倍,尤其是要裝給背後的那個人看,更是難上加難。
他為什麼要半夜三更換進來,只為了看她的背影?閉上眼睛裝睡的她,沒有辦法活動四肢,只得凌虐自己的腦子,思考揣測背後的冷快做這種詭異動作的緣由。
首先,她想到的是,他打算要殺她為沙穆報仇,但是很快的,自己又推翻掉這個想法,因為——如果他要殺的話早殺了,不會等到現在。
第二,她想到他是想增加她的心理壓力,讓她受不了被監視的日子而主動認輸認錯,但是五秒過後,她又推翻掉五秒前的想法,因為冷玦不是這麼在乎是非曲直的人,對他而言,殺與不殺這類的問題比對或不對還來得重要不知幾千倍。
至於第三點——她正在絞盡腦汁推論中。 背後的炯炯目光對她而言,與其說帶給她的是威脅感,不如說是讓她覺得溫暖,那一份不自在就是因為這樣而來。
呵!很奇怪的感受吧!她也被自己的想法嚇到過,沒辦法,身為俘虜卻覺得牢頭的目光帶給她莫名的暖意,這個俘虜的腦子實在該去讓醫生看看才對,她就覺得自己該去看醫生。
實在是想起來問個清楚,她卻遲遲不做,遲疑的原因連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她並不介意半夜裡她的牢房多一個人作陪;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她心裡清楚他絕對不會傷害自己,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不介意吧!
是嗎?心底小小的聲音提出反問。難道不是嗎?理智也提出反語。兩方不自覺的落入交戰的境地。
最後理智戰勝了心中小小的反動,順利地讓腦子接受方纔所想的原因,微微動了動身子,她決定真正的睡覺去。
但灼熱目光的主人似乎沒有睡意,兩隻眼睛即使在黑暗中,還是筆直地盯著床上人的背,時而游移到她的後頸,時而轉移到手臂,有時只是盯著她的身形凝望著,直到進入夢鄉的人有一點點的動靜,哪怕是呼吸時的輕微律動也好,只要看到,那雙眼睛就會不自覺地放柔,然後——添上懊惱。
他到底在做什麼!?冷玦自問。這種像偷窺狂的舉止是從哪天開始的!?他氣憤自己的愚蠢,懊惱自己莫名的混亂情緒,明白一切全是因為她而起,但就是沒辦法斷絕這個讓他混亂的根源——下不了手,是的,他就是下不了手! 有什麼辦法能讓他清楚的瞭解她不是裴月?有什麼辦法讓她的臉在他看來不是裴月?有什麼辦法讓他在她面前也能舉槍發射子彈?有什麼辦法讓他不再受她牽連?牽連出更多的過去、更多屬於他和裴月的記憶!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忘記裴月、忘記過去?
他不得不承認啊!在心裡他希望她活著,因為她活著可以讓他想像裴月還活著;但是沙穆的死對他而言也是打擊,他是因為自己而死,他絕不可能不為沙穆做一點事,因此殺她成了勢在必行的工作。
恍惚間,天白亮了一大片,陰中帶藍的天色略略透出曙光由窗口射入,光亮,向來就不適合他冷玦。
回過身,落下一地惆悵,房內再無強烈的壓迫氣息。
『你要把那女人交給我處理!?」真的假的?龔凱說什麼也不相信眼前這位仁兄做事會前後不一致。當初是誰說事情地會處理的?現在又要把那個禍水交給他!?
「你不怕我殺了她?
「殺不殺隨便你,與我無關。」冷玦冷然地脫了驚愕的襲凱一眼,將他的錯愕視若無形。「你不是想替沙穆報仇? 「喂喂喂!他巽凱有這麼好打發的嗎?「我想是想,但是不想那麼莫名其妙就當了別人的劊子手。」他就不相信冷玦會沒有原因,就把當初放話要他不得傷害的俘虜交給他。
他的聰敏讓冷玦暗暗吃了∼驚。
「我年紀是沒你們大,不過這不代表我比你們笨。」巽凱心裡有數,他們這十三個人加上帶頭的凌聖軒,每一個都像考官一樣在看著他,看他是不是真有本事帶動黑街的所有人。
這樣一來,不讓自己聰明∼點還得了,又不是脖子上的腦袋多到讓人砍不完。「到底有什麼原因,讓你非把李綺夢交給我不可? 「最後一次問你——一」冷玦是不準備回答巽凱的話了。「要或不要?」 真是難搞!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只要一個原因,知道為什麼冷玦突然想把那女人交給他們黑街來處置而已;可是他一張嘴閉得死緊,怎麼樣也不說。他是想替沙穆討回公道,但也不想這麼糊里糊塗地辦事情。
「冷快,你總得給我個理由。難道你不想——」話不得不停,因為自己的腦門正被一把槍指著。
「一句話,要不要?
「不要以為只要把槍掏出來就什麼事都解決了。」
龔凱強壓住由丹田直竄上心頭的火氣,拚命告訴自己不要動怒、不要生氣。動腦筋總比動拳頭好,流「口水」總比流血好——這些話常從沙穆那張狗嘴裡吐出來,他平常是不太理他那種五四三。沒營養沒格調的話啦,但他現在人都死了,他聽一次算是尊重尊重沙穆吧!「你不說出原因我絕不答應廣然而口氣已經不知不覺爆出火花、夾帶硫磺味。 瞪著那張倔強的臉,冷玦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總而言之一句話——他下不了手。
冷玦、冷———他依然無法真正冷到絕情。
龔凱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亦是兄弟亦是朋友,雖沒有像和亞治一樣深深的交情,但他至少也是凌聖軒離開前交代要好好照顧的人,他對黑街的大小事務從沒有插過手,更遑論盡一絲。心力了。
他之前從沒有想過這些事,對於黑街的人,他只是揚言說不列入暗殺對像中,但真正惹上他被他所殺的黑街人也並不是沒有,所謂的溫情主義根本就不存在於他身上,但是為什麼——一現在的他拿槍指著人的時候會有一絲猶豫?
莫非冰冷的心池∼經春風掠過,便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寒冷?
而亞治難得回到黑街,打開主事廳大門,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場景。
「你就算真的拿不定主意,也小該找龔凱出氣。」
將冷玦拉出主事廳,亞治沒有經過他同意便帶頭衝入冰室,因為他認為現在的冷玦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冷玦甩開他的手,打開機關向長廊盡頭走
去,亞治則跟在他身後直走到盡頭,又看見他站在冰棺旁,用和十年前同樣癡迷的目光凝視著棺中的裴月。;
他對裴月的偏執近乎病態,但又讓人覺得他癡傻得可憐,只能說他愛她愛得發狂,愛到無法接受她死亡的事實,愛到為了遵守和她的約定,不惜讓自己變得陰沉,癡癡地守在冰棺旁,不再將其他人放在心上。
亞治走近冰棺,棺中裴月的屍體保存完整,和十年前那個愛笑愛哭的裴月一模一樣,但是逝者已矣、來者可追,裴月當初臨死前怕他孤單一人才說出的要求,他明白她的出發點是好的,但現在卻變成冷玦最大的負擔,這結果恐怕當初單純的裴月沒有想到吧!
該是和冷玦好好談談的時候了,他想。從知道李綺夢和裴月長得一模一樣之後,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十年前裴月死後所留下的疑問該有個水落石出了?否則為什麼在他們兩個人逃避了一十年之後,又冒出個李綺夢來拭去他們腦海裡蒙塵的回憶箱,開啟他們的記憶,好讓他們重新想想十年前那一幕的所有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