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人的艷紅正迅速自她的臉龐竄燒。「你……放我下來。」
「這……」他好為難。「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要讓人看到他們這副模樣,那才真的是十條長江都不夠她跳。
「我說──放、我、下、來。」
「可是──你不會後悔嗎?」
她要後悔什麼?難不成他真以為她有多覬覦他的「美色」,所以主動投懷送抱?真是是可忍,就不可忍!
「你夠了吧?便宜都讓你佔盡了,你還想怎樣?」
便宜?不,他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被穿腦魔音摧殘過的腦子到現在還恢復不了正常。
「你──確定?我真的要放手嘍!」他又問了一次。
「快放啦!」囉哩叭嗦的,真難溝通。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好吧!」說完,他手一鬆,香漓整個人筆直的往下掉──
「撲通」一聲,栽入水底,激起好大的水花。
「朱、玄、隸──」殺人般隱含漫天怒焰的聲音響起,一顆頭顱掙扎著由水面冒出,一不留神,又吃了好幾口水,嗆得她好狼狽。
「你還好吧?」他蹲在池邊,隨便丟來幾句問候聊表心意。
貓哭耗子。
她忿忿然哼了聲,抹去臉上的水珠。「你幹什麼把我丟進池子裡?」
「我本來就站在池邊了,是你自己要我放手的,我還問過你好多遍。」
香漓不斷深吸氣,幾乎將牙給咬碎掉。「那你又幹什麼站在池邊?」
「你好笨哦!狗狗懼水,我不站水邊,難不成等著被咬?」
敢情這還是她的錯?誰教她太蠢?
「好,那我道歉。麻煩拉我上來好嗎?」
「好。」朱玄隸很「不計前嫌」地點頭,將手伸向她。
誰知,就在香漓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交給他時,他突然又抽回手。
撲通!
這一次的水花濺得半天高,更加令人歎為觀止!
「姓朱的!你幹麼又鬆手?」香漓再一次冒出水面,以洩恨的眼神瞪著他。
「我想還是算了,萬一你等一下又說我佔你便宜怎麼辦?我可是個謙謙君子,所以還是不要碰你比較妥當。」他說得好正氣凜然,八百年見不到一次的光風霽月全掏出來用了。
如果不是她渾身濕透,香漓一點也不懷疑她會冒上一把火,將眼前這殺千刀的男人給燒得屍骨無存!
「我、不、會、生、氣,麻煩拉我上來好嗎?」她磨著牙說道。
「真的嗎?」他一臉懷疑。實在是他很少見到她沒生氣的時候,這女人的脾氣實在……唉!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寡婦死了兒子──他看破兼絕望了。
「我保證。」她耐著性子說道。
「那──你不可以像剛才那樣,藉機對我上下其手、騷擾我、佔我便宜哦!」
香漓吸氣、再吸氣……很好,還沒被氣死。
「我不會的,這樣行了嗎?」
「那好吧。」朱大少爺總算善心大發,援手一件,將她給拉了上來。
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滴水,頭上頂著一朵花,衣服上還黏了無數殘葉,那模樣說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看他抿緊了唇,很有修養地不加以嘲笑,只不過是雙肩抖得厲害,看得香漓一把火又燒了上來。
等一下再跟他算帳。
她氣悶地抓下頭上那朵花,絞著衣衫上滴答作響的水漬……
就在她忙著整理儀容的同時,一名婢女匆匆住他們的方向走來,見著她這模樣,足足錯愕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天吶!平日清雅高貴的小姐怎會變成這副德行?
朱玄隸也知道她這副模樣不宜見人,尤其七月半又快到了,要是嚇著人家,那就罪過了。
於是怕回過身,代香漓詢問:「有事嗎?」
「呃,是老爺有事要見小姐。」
「噢。」朱玄隸瞭解地點點頭,轉身時,「很不小心」的與她擦撞了一下。「你聽到了吧──咦?人呢?」一回身,沒見著她的人,他滿心困惑地喃喃自語。
池面──
漫天水花二度激起,這回,更是可驚可歎,蔚為壯觀。
「咦?你怎麼又跳下去了?這樣跳上跳下的很好玩嗎?」低下頭,見她又在水中掙扎,他眨眨眼,一臉大惑不解。
「你、你、你──」她氣得頭昏腦脹兼虛脫,再也沒力氣罵人了。
她敢拿她的祖宗十八代發誓,他絕對是故意的!
天哪!她是造了什麼孽,為什麼要讓她遇見他?
第五章
殺千刀、殺萬刀、該剁成爛泥的混帳王八蛋!
香漓擦拭著發上的水滴,一邊忿忿不平地在心中咒罵。
她就知道!嗚……她就知道,每回遇上他準沒好事,這帶煞的大魔星!
奴兒在一旁看著她家小姐一副想大開殺戒的模樣,心中直忍著笑。
小姐與臨威王爺之間似有若無的火苗,她是知之甚詳的,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感覺很微妙,說是火藥味嘛──其實又不盡然,雖然王爺有事沒事總愛鬧小姐,看俏佳人氣紅了臉的樣子,但她看得出來,王爺對小姐的意圖並不單純。
她敢說,這臨威王爺八成是看上小姐了,就不知少根筋的小姐感不感覺得出來。
「奴兒,你說,這王八蛋是不是很欠揍?」
奴兒掩嘴竊笑。「奴婢不敢造次。」
「哼,對他用不著客氣。」愈想愈不爽,她坐直身子,慷慨激昂地陳述道。「這混蛋有多無恥你知道嗎?三番兩次把我丟下水,不檢討也就算了,還跑到我義父面前說,我這麼大個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愛玩水,真是羞羞臉……你聽聽,這是人話嗎?是不是很不要臉?」
憤怒中的女人,千萬別惹她。
奴兒深知這個道理,順著小姐的話說道:「是有一點。」
「什麼有一點!根本就是不要臉至極!」她不滿地大叫。
「好,不要臉至極。」
似乎嫌罵得不夠痛快,她接著控訴。「反正他這個人帶煞兼帶衰就對了,搞得我不是被狗追就是落水,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所有不幸的事全都讓我碰上了。」對她而言,最大的不幸,莫過於認識了這個大災星!
「是,小姐請節哀。」奴兒善解人意地倒了杯水給她。
「謝謝。」幸好她向來堅強,要不然,與其讓他給整死,她寧可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還比較痛快。
喝了口水,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喝了,馬上咕嚕嚕地猛灌。「奴兒,你幫我罵,我在忙。」
「好。」唯主命是從的奴兒點了個頭。「要罵什麼?」
「隨便。像是頭上長瘡、腳下流膿、缺嘴斜眼、獐頭鼠目、尖嘴猴腮,爹爹不疼、姥姥不愛,生老娘沒雞雞……」
哇,那不成了怪物?小姐的嘴真毒。
奴兒很有耐心地聽完,然後才提出疑問。「那句生老娘沒雞雞好像怪怪的。」
「唉呀,都可以啦。換成他老娘生他沒雞雞也成。」
「那──他有沒有雞雞關你什麼事?你不需要太關心吧?」
香漓愣了下,臉蛋紅了起來。「死奴兒!連你也欺負我!」
「唉呀,小姐,別打、別打。是奴兒失言,你又不嫁他,他『工具』齊不齊全的確是與你無關……」
「你還說!」別有暗喻的言論令香漓惱羞成怒,跳起來追殺她。
「哇,小姐饒命──」奴兒尖叫連連,兩名年輕女孩笑鬧成一團,一道滾入床上喘氣。
「喂,鬧得這麼瘋,沒動了胎氣吧?」香漓盯著床頂,手肘推了推她。
「還好,多謝小姐。」
沉默了下,奴兒突然開口。「其實,臨威王爺人不錯的。」
香漓一怔。「怎麼突然為他說起話來?」
「奴婢是就事論事。你想想,他的身份何等尊榮,哪個人對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唯獨你,總是不給他好臉色看,他卻有那個雅量包容,光是這一點就很難得了。」
香漓不以為然地嗤哼。「那是因為他的名聲已經爛到不能再爛了,再多一項仗勢欺人的罪名,出門不被丟石頭才怪。」
「既然已爛到不能再爛,還差這一項嗎?何況,小姐,據我所知,臨威王爺雖是花名在外,為人可也是嶔崎磊落,十分受百姓愛戴,他的風流艷史,只會彰顯他的瀟灑倜儻,愛慕他的女人可多著呢!」
「那又關我什麼事?」她冷哼。
「一段好姻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奴兒有感而發地歎道。「像我,就是沒那個命。」
「奴兒──」香漓所有的心思全讓她的感傷給佔滿,沒多留意她的話。「你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真搞不懂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有什麼好想的,像她,在決定忘了蕭銘誠的那一刻,她就沒再想起他了。
「小姐,找一個真心待你的男人不容易呀!我就是少了那份幸運。」所以,她不怪他,是他教她初識情滋味,雖不能圓滿,她亦無憾。
「奴兒──」面對她的傷懷,香漓無言以對,安慰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
至少,她算是幸運的吧!蕭銘誠未曾留給她如此深的魔障與執念。究竟是她太堅強了,還是她愛得不夠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