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和妹妹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呃?好吧,我是有點脾氣失控,明天我會去向小慧道歉。」
「不是這個。你和阿禹到底怎麼回事?」
「不就那麼回事嘛,分分合合,很正常啊……」
「你以為你是誰生的?少跟你娘來這一套,要真的看那麼淡,就不會整個人都瘦上一大圈!」
有嗎?她摸了摸臉頰。「哪是?工作忙嘛──」
「那你跟小慧發什麼脾氣?」一句話堵死了她。
不愧是她娘,夠狠。
「要是真的不能沒有他,就把他找回來吧,何必為難自己?」
「媽──」突然間覺得鼻頭酸酸的,分不清是因為母親少有的慈愛。還是被說中脆弱心事。
梁母摟了摟她。「不遲的,阿禹這孩子看你看得很重,他的心會一直為你保留,只要你有那個心,都來得及。」
是嗎?大家都好有信心,唯獨她自己,卻沒有那個把握……
晚風吹進窗口,翻動未合上的日記,停留在最新一頁的心情紀錄。
分手的第二個月──
會不會,我其實早就後悔了,卻不敢向皿已承認?
因為那錯誤的代價與痛悔,不是我能承受的?
第六章
第三話 愛停在最初
原來,她要的愛與浪漫,
始終停留在最初、最真、最美的那一刻。
該將那本分手日記封箱收起了,
沒有他的日子到今天正式結束。
伸出雙手,牢牢環抱住失而復得的摯愛,
她知道,這一回她將不會再輕易放手──
之六
真的不能沒有他,就把他找回來吧,何必為難自己……
是嗎?她一直在為難自己?
以為自己要的不是他,以為可以追求更美好的愛情,但日復一日,心只是更茫然無助。
回到台北的家,紛亂的心一直無法平復。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影響身理的關係,還是沒有人三天兩頭為她研究食補,身體的抵抗力一直不是很好,健康寶寶的招牌被踢了館,這才發現身體原來沒自己以為的那麼好。
由台南回來後,又開始咳嗽、流鼻水,恰好邵光啟打了通電話來。
「你鼻音怎麼這麼重?」
「就感冒了咩!」
「怎麼會感冒?你這幾天去哪裡了?打電話沒人接,手機又關機,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他口氣有些浮躁,幾天找不到人,心情不好是可以被理解的。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既然知道我感冒了,你口氣就不能好一點?」
「什麼叫「我這不是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幾通電話,一句話也不交代就走,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什麼感覺?還是你根本就不在乎!」
「好嘛,是我的疏忽,行了吧?」
「你知道這樣的疏忽代表什麼嗎?你──」
也許是身體不適,情緒管理的能力也連帶降低,她一惱,竟脫口說:「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樣?任牧禹就從來不會凶我──」
話一出口,她就暗自叫慘。
完了,這無異於最囂張的挑釁,在感情上,沒有一個男人的心胸寬大得起來,她自己心裡想想也就罷了,怎麼能光明正大的把舊情人搬上檯面來講?
空氣有一瞬間是凝滯的,而後,他諷刺地冷笑。「終於說出口了!這才是你心底真正的想法,你一直都沒有忘記他,不是嗎?」這才是他最介意的,她的疏忽大意,顯示她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而不是她讓他擔憂了數日。
「我、我哪有……」連她都知道,這句反駁有多薄弱。
「那你為什麼不肯讓我吻你,你感覺不到嗎?每次靠在我懷裡,你有多僵硬,我就不信他抱著你的時候,你會這麼冷感!」
一句「冷感」,挑動了她的火氣。
「邵光啟,你夠了!是誰說他多的是時間,可以耐心等我?這就是你的耐心?沒錯,我是沒有辦法一下子將他由我心中剔除,因為他在我心中存在了七年,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抹得一乾二淨的,這就是你想聽的答案嗎?我說就是了,不必這麼咄咄逼人!」吼完,她用力地掛上電話。
隔了三秒,電話鈴聲再度響起,她不為所動。
響了很久,聲音停了。
她賭氣地拿起話筒擱在一旁,不讓電話再有接通的機會。
可惡!他幹麼要在她生病的時候和她吵?還說會把她放在心上專寵不變,騙鬼啊!
想啊想的,愈想愈委屈,忍不住放聲大哭,像個孩子一樣,哭到聲音都啞了。
連她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哭什麼,就是覺得好難過,好心酸,好挫折……
對,她承認,她是舊情難忘,那又怎樣?全世界都看得出來,包括邵光啟,那她幹麼還要傭強否認?
她到底在幹什麼?邵光啟不是她要的嗎?為什麼擁有了,反而不覺得快樂?
梁心影,你真是個大白癡!連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她的愛,其實一直停留在最初啊!她卻盲目地去嚮往那些縹緲不實的夢幻,其實最平凡踏實的幸福,一直守候在她身邊。
她哭了,哭得痛徹心靡。
這一次,她知道自己在哭什麼。
為她所錯失,那最珍貴的幸福──
我看你還是乖乖去找他,向他道歉好了……
小慧的話突然浮現腦海,她止住哭泣。
問題是,她做的事,不是道歉就能了事的,他會原諒她的無知嗎?
吸了吸鼻子,她鼓起勇氣,在碰到話筒時,不經意地看見擱在一旁的鑰匙。
這──這不是她給任牧禹的鑰匙嗎?他什麼時候放在這裡的?
恍然間,她痛徹頓悟。
太遲了、太遲了……
連鑰匙都還給了她,他是真的要和她斷得乾淨……失去的,再也找不回來了……在她發現,她竟是如此愛他之後。
哭著、哭著,累得不知不覺睡去,再一次醒來,四周暗沉沉一片。
應該很晚了吧?也就是說,她錯過了診所的看診時間。
算了,又不是多了不起的重大病症,明天再去。
她由沙發上坐起,努力想讓幢孔適應微光,在黑暗中辨識方向。
晚餐時間應該早過了吧?肚子好餓。
她吃力地爬起,打算到廚房沖杯熱牛奶暖暖胃,一移動才發現頭重腳輕,四肢虛軟得幾乎便不上力。
踩著虛浮的步伐,勉強衝了牛奶,濃重的暈眩感讓她握不穩杯緣,昏昏沉沈中,聽到一陣玻璃碎裂聲。
頭好痛!
她探手摸索,只摸列冰冷堅硬的流理台,額頭一片濕熱。
怎麼回事?她撞到東西了嗎?
忍不住滿腔挫敗,她埋頭哭了起來。
禹,你在哪裡?別丟下我一個人……
她現在好無助、好害怕,但是,他還會關心嗎?
黑暗中,不經意地碰觸到手機,她甚至是不經思考的,撥出記億中最依戀的號碼──
電話只響兩聲就被接起,讓她想後悔都來不及。
她在做什麼呢?當初是她不要他的,現在無助時,卻只想得到他,這樣算什麼!
她傷他那麼深,他還有什麼義務理會她好不好?
她好憎厭這樣的自己!好自私,好可惡……
「影,是你嗎?說說話,你別嚇我──」
話筒隱約傳來他的呼喊,她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手機自手中滑落,她只是埋頭哭泣──
「影!」由睡夢中驚醒,任牧禹脫口喊了出聲。
坐起身,發覺自己流了一身的冷汗。
看了看桌邊的鬧鐘──凌晨兩點。
莫名的浮躁擾得他心亂,再地無法睡去。
也許,是還不能接受她已離他遠去的事實吧!真是惦她太深了,他苦笑。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嚇得驚跳起來,也不曉得在慌什麼,手忙腳亂地迅速接起。「喂?」
另一頭,靜默無聲。
「喂,我是任牧禹,請問哪位?」
還是沒有聲音。
寂靜了三十秒,奇異的感觸撞進心中,他心有靈犀地脫口喊道:「影,是你嗎?說說話,你別嚇我!」
另一端隱隱約約的低泣聲,聽得他驚悸心慌。
「發生什麼事了?影,你不要哭啊!」得不到回應,他思緒一轉,擱下手機,改撥家用電話。
接不通!
就他所知,她並沒有睡前拿起電話以防睡眠被驚擾的習慣。
拿起手機,低泣愈來愈微弱,幾乎聽不見,他揪緊了心,急促說:「影,我立刻過去,你等我!」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換下睡衣,抓起車鑰匙往外衝。
他不知道他是怎麼開的車,近半個小時的車程,他只用了一半不到的時間趕來,一輩子沒飆那麼快過,沒出車禍算是奇跡。
按了門鈴,沒有回應。
真後悔鑰匙太早還她!
他心急如焚,一路上只是揣想著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快把他逼瘋,一刻都無法再等下去,退一步衡量了下,他挽起袖子,提氣一躍,俐落地翻過圍牆。
這是這種老式建築的弊病,在安全考量上有很大的疏失,他曾經演練給她看過,但足她說住了幾年,對這間房子有感情了,不捨得搬離,他只好幫她換片打不破的厚片玻璃,時時提醒她鎖好落地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