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繾綣的吻是真的,他溫暖有力的懷抱也是真的,可是,如今的景況,與曇花乍現又有何分別?當他的記憶恢復時,她還能保有這一切嗎?會不會如晨霧一般,在曙光乍現時,也隨之煙消雲散?迷茫惶然的心給不了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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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每天往返醫院,而她和康子謙之間也不若以往的疏冷,但丁以澄還是住在娘家,此舉讓丁以寧很不以為然。這算什麼嘛!要合不合,要離不離的,這羅密歐和朱麗葉究竟在演哪一齣戲碼呀?儘管如此,她大嫂莫婉柔,仍是她的最佳聽眾,每天聽她述說康子謙與以往大相逕庭的「怪異」行止。聽她陳述完最新的第一手資料,丁以寧又是皺鼻,又是呶嘴的:「你確定你現在說的人是康子謙?我即將『卸任』的姐夫?」丁以澄倒是不理會她含著淡嘲的語氣,逕自蹙眉苦惱地說:「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子謙變得不太像他……其實也不能這麼說,他其他地方的特質都沒有變,像在沉思時,那副冷凝的神情和深沉的眼神,還有許許多多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習性與動作,都如出一轍,就是對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很不安!」「這不是你長久以來所期盼的嗎?你不安個鬼呀!」
丁以寧吐她的槽。
「但問題是……」
「人家在患得患失,你懂不懂呀?蠢蛋!枉你還自詡為最瞭解她的『另一半』。」莫婉柔嗤哼道。「喂!婉柔,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一來,我沒談過戀愛;二來,我沒結過婚,我怎麼曉得這些為情所苦的心情?」「不懂就閉嘴,少說話。」莫婉柔扭頭望向丁以澄,別擔心啦:既然他要對你好,你就大大方方接受嘛!管他以後會怎樣,你沒聽說過嗎?人生得意須盡歡。」
「可是,他的行為模式還是很讓人費解。」丁以寧撐著下巴思考著,手肘推了推她的大嫂,「喂!你家海柔不是也曾經失憶過嗎?這方面你該懂得比我們還多,失憶的人,真的會連行為都反常脫線?」「不會呀!她的一切都很正常,連迷糊性子都沒因此而變得精明起來。」想到這裡,她若有所悟地直起身子正視丁以澄,「你的愁苦,該不會是來自海柔的前車之鑒吧?」不愧是寫盡愛情史的小說家,竟一語便道破了她的心思,丁以澄一時困窘無言。「什麼前車之鑒?」丁以寧摘不清楚狀況,來回看著兩人,她們在打什麼啞謎呀?莫婉柔索性更詳細說明:「因為海柔曾失憶過,在失憶後,對我三妹夫孟稼軒傾心,可是,當她再度恢復記憶時,也同時將失憶當中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呈現「二度失憶」的狀況,也忘了她和稼軒情許今生的諾言,回到了過往的純純友誼。以澄,你所擔心的是不是這個?你怕子謙恢復記憶後,也和海柔一樣,忘了一切,所有的甜蜜也將隨風而逝?」心思都被人給摸透了,她還能說什麼?丁以澄心忖。
「是這樣嗎?小澄。」丁以寧審視著她的表情追問。
丁以澄輕抿著唇,算是默認:「我現在的心情真的好複雜,我怕他現在的一切舉止並非出自真心,失憶之前的他,對我是全然的漠不關心,又怎麼會在失憶之後……」「我懂你的想法,可是你看看,我三妹不也是如此?
失憶之前,她也不曉得自己愛稼軒呀!你何不當子謙是在失憶後才頓悟出自己的真情?別像我那傻妹夫一樣,老是做些沒必要的掙扎與逃避。」「那不一樣!不論失憶前後,海柔對稼軒都有很深的感情,只是她不曉得那是愛罷了!可是子謙……他根本不曾在意過我,我好擔心當他終於想起一切時,會責怪我利用他的失憶欺騙他。」丁以澄低低地說,明亮的眸子覆上縷縷的輕愁。「什麼欺騙,講那麼難聽!好歹到目前為止,你都還是他名正言順的老婆,今天就算你使點小手段來拐自己的老公愛上你,那也無可厚非,更何況你什麼都沒做,何必把自己想得這麼罪大惡極。」「可是小寧,我沒告訴他,我們打算離婚的事,他只知道我們的婚姻平凡無奇,卻不曉得……」「喂,白癡!你別呆到無藥可救,連這件事都告訴他。」丁以寧驚叫出聲。丁以澄要真的說出來,那便真的玩完了!
「所以,我才掙扎呀!如果讓他知道他早就不要我了,他會怎麼想?我怕……」心底深處,丁以澄自私地想留住此時溫存多情的他,甚至不希望他恢復記憶……每每思及此,她總因自己卑鄙的想法而感到羞慚,難以原諒自己。「我也不贊成你告訴他。」莫婉柔正色地道,表情無比認真,「丁以澄,你聽我說,這是上天給你們的機會,你要是輕易放掉,那就太傻了!以前的他愛不愛你姑且不論,至少現在他願意接納你、嘗試去愛你,除了沒有以往的記憶外,他依然是他,只要為你動了情,那麼以後不管他回想起所有的事時,還保不保留這段記憶,他都是愛你的,記憶可能失去,感覺卻絕對不會消逝。」「是這樣嗎?」丁以澄神色無比茫然。
「對啦!聽愛情專家的話準沒錯。」丁以寧拍拍她的肩,替她加油打氣。丁以澄心緒紊亂,完全拿不定主意:「你們的意思我都懂,讓我好好想一想,好嗎?」她低頭看了一下表,起身:往外走。
「喂!小澄,你去哪?」
「子謙今天出院,我去接他。」說完,丁以澄拉開大門,消失在她們眼中。
丁以寧受不了地翻個白眼:「你看看,這像是前一陣子滿口說著要離婚的人嗎?」
莫婉柔輕笑出聲:「沒辦法,現代癡情女。」
「嘖!真沒志氣,一個康子謙就把她吃得死死的,我就搞不懂,這康子謙除了比人家帥一點之外,實在沒有一點情趣,不苟言笑、嚴肅乏味得要死,小澄偏偏愛他愛得死心塌地,真沒眼光!」
「愛情的國度,是沒有道理可言的,以後你就會懂了。」莫婉柔輕輕道出頗有哲理的幾句話。
她?免了吧!丁以寧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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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待膩了,康子謙開始耍賴要回家,再加上他身上的傷口已無大礙,額上的傷也拆了線,大致復元,丁以澄請示過醫生後,才決定今天前來接他出院。
「老婆,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我等你好久了。」他頗含抱怨地擁住她,將臉埋在她纖白的頸間,「好想你喔!」她一陣輕顫,因他那一句充滿感情的話語而動容。
「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那股幽幽淡淡的馨香,很每人陶醉神往,且神奇地殿平撫他的心。她張望了下四周:「媽呢?」
「我要她在家休息,有你接我就行了,她就別多跑一道了。」
「你還認得回家的路嗎?」
「認得的話,我叫你祖奶奶。」他沒好氣地回她。要真記得,還叫失去記憶嗎?上了計程車,她目光定在窗外的街景,而他的雙眼則停駐在她身上:「澄澄,你有心事?」他早就留意到了,只是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沒有哇!」她立即反駁,因為太過迅速,倒顯得有些心虛。
沒有才怪!他不悅地皺著眉:「我不喜歡欺騙。」
明明只是無意的一句話,竟狠狠撞進她的心口,令她面色微微發白。如果她的蓄意隱瞞,為的只是想爭取多一些和他相處的時光,也不被他所諒解嗎?她能擁有的不多,只有眼前短暫而隨時可能結束的旖旎光景罷了,這並不算奢求呀!「澄澄,你怎麼了?臉色好糟!」他關懷地撫上她有些冰涼的面頰:「不舒服嗎?」
「我……」有苦難言呀!
「別說話了,來,閉上眼休息一下。」他將她攬進腳懷,輕輕拍撫。
前頭的計程車司機丟來一眼,似乎對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的行止頗不以為然。而這也是丁以澄所驚訝的,從前,他最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下有太親密的動作。雖是夫妻,關起房門什麼事都能做,但是出了臥房,這便不被他一絲不苟的原則所允許。
「現在的年輕人哪!行為愈來愈開放,在外頭就敢親親摟摟,還沒結婚就同居、生小孩的一堆,這要在我們以前呀!不被街坊鄰居指指點點才怪。」司機指桑罵槐地諷刺道。
康子謙立刻回道:「她是我老婆,關心她有什麼不對?別告訴我,你沒抱過自己的老婆。」
司機被堵得啞口無言,閉上嘴沒再多說。
「子謙……」她抬頭看他。他以前不會做這些無謂爭論的,人家要用輕視的眼神看他們,他又何必在意?
他但笑不語,低頭在她額上輕吻了一記,示意她安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