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那個深沉、冷漠、凝肅的他,全都不見了!他看著她的眼神,連眼眸都有柔柔的愛憐,教她幾乎忘卻一切地沉醉下去……
這一切,曾是她揪心渴盼,卻總是望之而不可及的。
為什麼在離婚之後,他才讓她擁有?而且,是在他失憶的情況下,他早已迷失了自我,那根本不是真心的!就因為他們是夫妻,所以,他就認定了他們該是相愛的,但事實上……
這讓她有一絲絲的罪惡感,她覺得自己是在欺騙他。可是有幾回,當她鼓起勇氣想告訴他實情,見著他寵溺的眼神,所有的話全卡在喉間,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除了對她的態度的轉變之外,根據她的觀察,他有些特性並沒有隨著記憶的失去而消失。例如,他思考事情時,深邃的眼眸及慣有的神情沒變……困惑或得不到滿意答案時,會不自覺地皺眉,這些都是康子謙的特色。
所以,她也疑惑了,他像他,但某些地方又不盡相同。他到底還是不是原來的他?
「嗨!老婆,神遊太虛去啦?」
丁以澄感覺到頰邊有幾滴涼涼的水氣,轉頭一探究竟,才發現康子謙倒了些玻璃杯中的水在手上,將水珠往她的方向甩。
對!這類孩子氣的動作,也不是從前的他所會有的。
「你別鬧,我在插花。」
「那束花你插了半個小時!」他抗議地叫道,「你該在意的是被你冷落的怨男!」看,以前的他會說這些話才有鬼咧!
記得他醒來後沒多久,曾問過她:「我們相不相配?」
她無法回答,他便要求她給他一面鏡子。結果呢?
他居然頗為訝異地說:「嘿!沒想到我也是俊男一個耶!
長得挺帥的,不輸給大哥喲!難怪我能成功將你拐上手。」
「你以前並不是很在意自己的長相。」她低聲告訴他。
「美化市容嘛!這算公德一件。」
什麼論調?真會瞎掰。
最後他才告訴她:「我是不希望我們走出去,人家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總不能讓人家說,你的眼光長在腳底板下吧?如果你不是那麼出眾,我也就用不著介意自己的長用了。」換言之,他在意的不是自己的長相,而是不要她受委屈。
他曾幾何時這般關心過她的感受?在聽到那些話時,她內心真的是五味雜陳,悲喜交織。「我知道我很帥,但你也用不著看得兩眼發直,當心口水流下來喔!」
康子謙含著淡淡取笑意味的嗓音,將她的思緒拉目,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盯著康子謙發了好一會兒的愣,令她禁不住又面泛潮紅。「你真的很容易臉紅耶!」康子謙撐著下巴望住她,「不過小小的逗你一下,就足夠讓你無地自容,我實在無法想像,萬一我們做『那種事情』的時候,你不就——」他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口吻,並且不意外地看見丁以澄所有的「血色」全衝上腦門,小臉紅得幾乎要燃燒了起來。他歎了口氣:「看吧!我就說。」
「你……你……」她結巴得無法完成任何一句話。
「拜託!我們是夫妻耶!有什麼話不能說的?你未免害羞過度了吧?」
「可是……我們從來不討論……這種話題的……」
「那是以前。」他糾正,「往後,絕對不一樣!」
這樣的他並不陌生,是康子謙慣有的自信,及不容轉圃的堅毅神態。
所以,她也有了認知,以後她會有更多的「害羞」機會。
「澄澄。」他親呢地拉拉她的手——這也是極大的差異,他改以寵溺的口吻喚她「澄澄」,而且時有情人間甜蜜的舉止,如現在。「我們結婚多久了?」將他們共有的濃情往事給忘懷也就算了,他還忘得一乾二淨,連一丁點都沒留,這令他自覺對不起她!大感愧疚之餘,他便想瞭解狀況,以便早日拾回遺落的記憶。「三年。那年我二十歲,你二十五。」
「才二十歲?」他訝然道,「看來我是愛慘你了,才會等不及想獨佔你,將你早早娶回家藏起來。」「我們……,』她輕咬下唇,掙扎了好久,終究還是敵不過良知的指控,她真的不想再欺瞞他了。她低垂下頭:「其實,我們的婚姻並沒有你想的那麼浪漫,你……你……並不是因為愛我而娶我的。」康于謙驚詫地挑起眉,沒料到她會這麼說:「那麼……」他又開始皺眉了,「別告訴我,什麼奉母命結婚、什麼事業危機要靠你伸出援手之類的陳腔濫調。」
「不,當然不是。你不想做的事,從沒有人能勉強你。並且,你有著成功的事業。」
「那麼請問,我有什麼理由娶一個我不愛的女人?」
「你並不是一個憧憬愛情的人,或許我該說,你從來就不是一個浪漫的人,娶我,你當然是心甘情願,而且這是你主動開口的。原因只在於你需要一個賢妻,而我符合了你的條件,所以你便娶了我。但,你並不愛我!」她據實以告,說出口後,心境是前所未有的輕鬆,但,也有濃濃的惆悵。這分短暫的美好,隨著實情的揭露,也將畫上句號,他會收回所有曾給過她的輕憐蜜意。
「就這樣?」他不敢置信地低叫。老天,這死板乏味兼無趣的人是他?
「是的。」
千般思緒在腦海翻飛,他定定地望住她:「那你呢?
你又為了什麼而嫁給我?別告訴我為了還債等等的爛理由!雖然過去的記憶此刻並不存在我的腦海中,但我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此時的他,儼然是一副康子謙分析事情時特有的冷靜、犀利。「不是,我和你一樣出身名門,你……沒有強迫我。」「然後?」既是如此,以她的條件,要找出一打願意珍寵她的男人都不成問題,嬌貴幹金女會願意委身於冷情的他,未免怪異。「我……」教她怎麼說呢?因為愛他?!那太厚顏不知羞恥了,她怎麼說得出口!康子謙盯著嬌容上的羞窘,頓時若有所悟:「你喜歡我,對嗎?嫁我,是因為你對我情有獨鍾?」心事一下讓人給道破,這下,她更沒臉看他了。
「澄澄,看著我,把頭抬起來,當著我的面,回答我。」
他的話,她總是無條件依從。於是,她乖乖的抬起頭迎視他灼人的眼。
「你愛我,對嗎?」他又問了一次。
「我……是的。」反正他早已看透,已無隱瞞的必要。
他陷入沉默,兩人之間靜得沒有多餘的聲響,說完他要的答案,丁以澄甚至沒有勇氣多看他一眼,立刻垂下了眼臉。他為何不說話?這一切他都瞭解了,他又要再次回到以往的冷漠了嗎?他再也不會以憐疼的態度對她,一切都結束了……她心傷地想著。修長的五指輕輕撫上細嫩的嬌容,她驚訝地望去,但見他柔情一笑:「介意我吻你嗎?」 「你……」
他沒再多言,溫柔的覆上她因錯愕而微張的朱唇。
她的唇好柔軟,僅僅是輕輕的碰觸,他便已心旌震動,他情難自已地擁著她,探入她口中的舌,緩緩地挑動她溫熱的舌尖,逐漸炙烈地與她纏綿……丁以澄本能地閉上眼眸,雙臂悄悄地環上他的頸項,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她就是該將自己交給他。
終於,他緩緩離開她的唇,若有所思地凝視臂彎中酡紅的嬌顏。黑眸依舊深邃,依舊沉晦,丁以澄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只好保持緘默。無愛?無情?是這樣的嗎?若真對她無心,那麼這分狂撼的悸動又是由何而來?他沉思著開口:「既然你是愛我的,那麼基本上,這就不是一樁沒有感情的婚姻,同意我的說法嗎?」丁以澄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說,但還是直覺地點著頭。
「好,那麼現在問題便是出在我身上了,你說我不愛你,我不想和你辯,這道難題,也不是爭辯就能得到答案的,就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可以嗎?」
丁以澄聽得一知半解,迷迷糊糊地點了下頭,才慢半拍地領悟他話中的含義,他這豈不是在說……「讓我們從頭再來一遍,也許我會失憶,正是上天巧妙的安排,讓我們有個全新的開始,讓我重新認識你、重新建立我們良好的關係。」他真的是這個意思!
霎時,一陣酸楚湧了上來,明眸浮起善感的淚:「你從沒對我這麼用心過……」她低喃,似在自言。「是我的錯,委屈你了。」他低首吻去她眉睫上的淚。
「你也從沒為我擦過淚……」他這溫存的舉止,反而牽出她更多的水光。「今後這會是我專屬的權利。」雖然,他不會讓她有太多落淚的機會。
會嗎?以往連做夢都不敢奢望的心願,竟是這般輕易便實現了?這一切就像在夢境之中,那麼美好,卻虛幻得一點也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