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是該扁,可你更奇怪,既然那麼不滿意我的臉色,幹麼不早早趕我出府呀?」努努嘴,她問出藏在心裡多時的話。「其實,你曾不曾想過,或許就是因為從不曾有人反抗過你,所以你才會這麼死皮賴臉的留著我。」
說他死皮賴臉?
「誰說從不曾有人反抗過我。」他忽又惡聲惡氣了起來。
雖然她說的也有道理,撇開那半路冒出頭的潑猴妹妹苗杏果不說,就只有她這個給臉不要臉的蠢女人敢處處抗衡他的決定,而她卻一點都不珍惜自己的好運道。
她聞言微怔。「真的?」這可真是稀奇了。「是誰呀?這麼大膽!」
「我失散多年的妹妹。」見她噢了聲,眼珠子溜了一圈,沒再好奇的問下去,他又心生不滿了。「唉,你都不會好奇嗎?」
「好奇什麼?」
「我,還有我的妹妹。」他開始用吼的了。「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
他可是很難得、很難得才有興致聊這些私房八卦給人聽的,旁人想聽?哼,滾一邊涼快去。
但,沈桐更酷。
「又不關我的事,問那麼多做什麼?」
猛然一窒,他頓時讓她的不善解人意給惱了滿胸。
「沒別的事啦?」垮著肩頭,她懶懶的揮揮手。「那我先走一步了。」跟他並騎,負擔挺重的。
騎在馬背上,骨頭枯露枯露的作響著,已經夠累人的了,若再加上還得花精神與喜怒不定的他周旋……唉,好想念跟阿琅共騎一匹馬的快樂時光呵。
她……先走一步?
她說,她要先走一步?用他囑咐小漢的口吻般對他說,她要先走一步?!
實在氣極,朱保永手中馬鞭猛然一揚,堪堪的止住她。
「不准走!」
「什麼?」擰著眉,她瞪著自己身前的馬鞭,再瞪向他。
「你、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非他不可?」明知她不樂見,他偏就是要仗勢欺人,誰叫她……她……誰叫她欺人過甚,一點都沒將他放在眼裡。
「咦?你真這麼不死心?可我也回答過你啦,這件事不關你的事,沒聽懂呀?」沒好氣的咕噥著,她又想走,卻被他揚手扯回。「你幹麼啦?」她想生氣了。
「我要答案。」
「憑什麼?」
差一點,他被她揚起下領,面露不馴的反問給嗆住了氣息。
「憑什麼?憑……」該死,一時之間,他竟找不到半個借口。「就憑你這條命是我撿回來、我救回來的,我應該有權利稍微霸道一點吧!」
「稍微?」輕扯唇,沈桐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哼,強辭奪理也不是這麼做的吧!
「你管我這麼多。」不過是轉眼間,他幾乎要惱羞成怒了。說是不說?」
「說,我說,我說就是了。這會兒命還掐在人家手裡,她敢不從嗎?「因為我喜歡他。」這理由他總該接受吧。
「你喜歡……呃,咳咳,你也說過不會討厭我的呀。」他咬牙問道。
這又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法?」
「我是承認我不討厭你,可是,阿琅對我而言,更是個無法撇開的未來。」見他怒眉一聳,她不禁歎了口氣。「說來你或許會覺得荒謬,但,有他在身邊,我覺得很定,心很安,一顆心不再覺得浮浮蕩蕩,不再有怔茫徬徨的無措。」
「這是什麼鬼話?」
「所以我才說,你或許會覺得荒謬嘛。」
「可是,你不是說他是個沒家的人?」她愈是想到那傢伙的好,他愈是心痛。勾唇點頭,她附議他的質問,相處了這麼久,的確是不曾聽阿琅提過有關他家人或是親人的事情。」
「喏,這不就結了。」總算找到姓于的一個缺點了,他露出細微的奸笑。「一個沒有過去、沒有身家的男人,有什麼幸福可言?況且,跟著他,你依舊是居無定所,四處飄泊呀。」
「那又怎樣?我喜歡他,我愛他,我就是非他不可。」她說得一臉夢幻。「有他陪伴,如沐春風。」
呸,呸呸呸,什麼鬼話嘛,聽了就有氣。怒弓起眉,朱保永一臉的憎厭。還有,說歸說,這沒腦子的女人幹麼一臉的陶醉?
讓人……讓人看了就覺得刺眼,刺眼極了!
「這就是緣份,我喜歡跟他一塊兒。」
緣份?她能認識他朱保永不也是一種緣份嗎?怎麼跟那姓于的就是緣份,跟他就不是了?
「那,那跟著我呢?」
跟著他?朱保永這話是什麼意思?
「喂,說話客氣一點,什麼叫做跟著你?是你死皮賴臉的跟著我,我好心讓你跟的耶。」
「你!」又譏諷他是死皮賴臉了。
「本來就是嘛,你敢否認?」八成是鐵了心想徹底跟他分道揚鑣,也或許是看不慣他每每在與自己起了爭執時都對她諸多認讓,下意識裡,她的傲骨與同情心又竄出了頭。
「他有什麼好?值得交通麼執著?說穿了,不過就是比我還早一步認識了你。」
「那又如何?」見他怒眉一挑,又待吼出氣言,她終於不忍地柔下神情。「不是早與晚的問題,合緣就是合緣……」
「對我呢?」
「你?」
「是呀,我。你覺得我……呃……你覺得……」儘管平時對下人頤指氣使慣了,可不知怎地,在她面前,他偏就是蠻不起來。「對我,你有什麼感覺?」他問得志忐忑又不甘。
活像是上輩子欠了她,這輩子才會在救了她後,任她囂張嘲諷而不願言怒。
「你呀……」心知肚明他吞吞吐吐的原因,嘖了嘖,她謹慎的選擇答案。「有你在身邊,像被一團風暴當頭罩上。」
「去你的,你說的是什麼鬼話?」風暴?她是嫌他暴躁易怒嗎?
「唉,有沒有搞錯?是你自己問我的耶!」她也不爽了。
說實話還被他罵?哼,早知道就不跟他扯這麼久了,浪費唇舌,也浪費精神。
「可是,我沒要你說得這麼直接呀。」
「實話就是實話,你要我說,我當然就實話實說……」扁嘴埋怨著,忽地,她坐在馬鞍上的身體僵直,圓眸驀睜。
「你是見鬼了?」說一說就住了嘴,是出了什麼事?
壓根就沒聽進朱保永的數落,沈桐凜著氣,顧不得馬身高、馬腿長,一側身,她急匆匆的自馬鞍滑下,拔腿飛奔向前。
「喂,你要去哪裡?」瞧著方纔那一幕,他替她捏了把冷汗。
照亮的瞳子直盯著前方的某處,沈桐完全陷入了忘我的境界,跑著跑著,忍不住,激動的淚水狂泛在頰上,張口喊出——
「阿琅!」
於應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飛奔而來那張熟悉的笑容……真是小桐!
「我終於找到你了。」雙臂牢牢的攀上他的胸,她哭喊著。「阿琅,我終於又找到你了。」
緊摟著她的身子,他閉上眼,自胸口歎出深埋許久的陰鬱與緊張,驀地睜開眼,定眼凝視著懷中眼淚鼻水全部淌成一攤的如花笑靨。
「怎麼,不認得我了?」她嬌嗔的打趣中帶著哽咽。
呵,還是阿琅的身子抱起來舒服,他的氣息強烈的襲進鼻梢,那股熟悉的味道振奮了她悲傷多日的心。
「小桐?!」
「是我呀,你喊的不就是我的名字嘛。」她心滿意足,忍不住又將身子湊進他懷裡。「我好想你,好想、好想,想得快死掉了呢。」
他也是呀,將她留下的那一刻,他已經開始後悔了。
「真的是你?你瘦了呢,身上少了一大圈的肉,抱起來瘦骨嶙峋的,怪不舒服,怎麼回事呀你?」心疼呀,曾經是這麼福福泰泰的年輕小伙子……「咦?」猛地推開粘上身的溫軟身子,他又瞅著她,目瞪口呆。
方纔只專注的瞧著小桐急竄進懷中那張帶淚的笑靨,卻完全忽略了……曾經圓潤可愛的下巴變得尖削,福福泰泰的身形也像被抽光了脂肪似的更顯削瘦,額上飄著細短髮絲,一頭烏絲滑亮的披散在肩背,只在耳際以絲帶稍綰起兩縷髮辮。
小桐精神奕奕的瞳眸水汪汪的漾著教人醉心的款款柔情,最讓他驚詫的是,小桐身上穿的是一襲飄逸動人的裙裝?!
這是小桐,那笑瞇的眼瞼他不會錯認,但……小桐卻是個水靈靈的姑娘家?!
「又不認得我了?」明白他眼中的驚詫為何,她笑了。
「小桐?」
「我還是我呀,始終愛賴在你身邊的小桐呀。」她小聲、略顯害羞地揭露秘密。
「可你是……是個姑娘家?!」
「嗯,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女紅妝。」吸起紅唇,她不假思索的對他嘀咕出心怨。「就只有你這個大傻瓜才會看走眼。」
「小桐你……真是……呵,可不是嗎,是我的錯,是我錯看了。」癡癡的伸手撫上她滑嫩的面頰,指腹輕輕地劃過頰上的淚痕,他嘖聲自責。「的確是個教人動心不已的女紅妝,是我錯看了。」
先前,她圓潤的身子、粗蠻火辣的言行舉止、衣衫襤褸,讓他完全不疑有他,信了自己粗心大意的判斷,一心只以為她是個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