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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劉芝妏

  「喏。」踱近床邊,心不甘、情不願,他將范大夫剛搗好的膏藥丟到她肚上。

  「什麼東西?」

  「除了藥還有什麼。」他恨聲說道。「算你贏了,我不再強迫你,藥在這兒,看你想叫誰幫你換。」該死的她,究竟是對他施了什麼蠱術,叫他心軟到連想給她一點教訓也不忍心。

  盯著他臭怒的臉,半晌,沈桐軟下態度。「謝謝。」

  「唔。」終於,她肯應聲了。朱保永的心情大悅,不禁起了聊天的興致。范大夫說你的傷口不會留下疤痕。」

  「我聽他說過了。」

  「范大夫的醫術很了得。」

  「看得出來。」

  「……你」幾句下來全都是他問她答,一點互動性都沒有,心中不禁燃起挫敗的頹喪。「你有什麼希望嗎?

  「離開這裡。」

  長歎口氣,他無奈地問道:「你這麼想離開這裡?」傻子才會問出這麼顯而易見的蠢問題。

  小香不是曾說過嗎?她才剛醒時,就己經一副想奪門而出的急迫了,若問她的心願,自然是離開這處華麗卻不自由的住所了。

  他真笨!

  「嗯。」

  「你有地方去嗎?」

  「迫你就不用擔心了。」

  微窒,他捺著心火又問了,「你有親人」他一直沒問出究竟是誰傷了她。

  「廢話,我又不是從石頭獲裡蹦出來的,怎會沒有親人。」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外頭有沒有人可以投靠!」

  「我也說啦,這點不用你擔心。」

  「去你的,我警告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可不是每天都這麼好心情,當心我一惱,就將你趕出去討飯吃。」

  「那你就甭客氣呀。」

  她知道自己很不識好歹,也清楚朱保永居心明的另眼相看,但,他的好意她愈來愈承受不起。

  尤其,此刻所過的日子幾可謂是穿金戴銀的享盡富貴,偏她只覺得度日如年,甚至不惜處處惹毛他,只希冀他能在一怒之下將她趕出這棟金雕玉砌的牢籠,放她自由。

  不能再拖了,她得快點跟上阿琅的腳步才行!

  「你這個……」他眼尖的捕捉到她眼底的渴求。「你是存心惹火我的?」

  「哼!」她頭一甩,蓄意收起忽見靦腆的澀然。

  真笨,竟教這傢伙看穿了。

  能坦白告訴我,你一心一意要要離開這裡,甚至不惜冒險將我惹毛,是為了什麼?找人?」

  「沒錯。」既然他挑明了,她也懶得敷衍。

  「誰?」

  「一個你不認識的人。」她四兩撥千金的隨意說道。

  「他是誰?」

  「我的親人。」囉嗦,問這麼多做什麼?想拿賞呀?「既然你都清楚了我的意圖,總可以放我走了吧?」

  「好。」見她驀然轉過臉,眉開眼笑地綻放興奮的光彩,他的心不由得浮些一抹陌生到了極點的黯然。「你要找人,我帶你去。」

  「什麼?!」

  「專心養好你的身子,過兩天,咱們就動身。」不理會她驚詫萬分的神色,他疾步向外,黑鴉著臉孔,怒沖沖的踢破房門,大聲下令等在門口的小漢準備行囊。

  這……小王爺,這咱們是要去哪裡?」不是才剛回來嗎?怎麼,這麼快又要出門了?

  「去死啦!去哪裡。」

  不知怎地,他就是知道她口中的親人絕對是個男的,而且,是個跟她完全沒有血脈關係的男人,一個……一個教他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啐,她吃驚他執意的如影相隨,她以為他自己不吃驚呀?

  可這段日子來,為了這個神秘兮兮的「誰」,他也受了她不少的冤氣,自然也會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的三頭說臂,竟能教她日思夜想,教她完全無戀已置於眼前的榮華富貴,教她連他的好意都不領情、不在意,甚至棄之如敝屣。

  這個「誰」究竟是何方神聖?他既不甘也好奇!

  第九章

  一路無語。

  不是存心安靜,而是,無論朱保永說些什麼,沈桐都只是嗯嗯嗯的敷衍應聲,惹得他心中驀掀郁卒,氣氛也略顯尷尬。

  「你不想跟我說話?」

  怎麼會……唉,或許吧。」除了歎氣還是歎氣。「坦白說,我現在煩得都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找了幾天,得到的都是些零星的線索,她氣餒呀,怎還會有心情談天說地?

  「探子已經有傳回一些消息了。」

  「我聽說了,但,每次他們給的不都是這個答案嗎?」聽多了,她真要以為那些探子全都在打混。

  將她神情落寞的模樣瞧進眼裡,他的心……隱隱作痛。

  「有耐心一點,我們遲早會找到他的。」他用難能可貴的溫言軟語哄勸著她。

  「遲早?」她苦笑一聲。「可是我已經等好久好久了。」

  等好久好久……唇角輕勾,他笑得比她還要苦澀。

  「你為何非他不可?」半是疑惑,另一半,是為自己討口氣出。

  她一愣,「為何?」

  「可不是嗎?天底下男人這麼多,就拿我……」悟到自己脫口說出了什麼,他的臉微紅,輕咳了咳。「你該知道,無論人品與家世,我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甚至是他,但,為什麼?你為什麼非他不可?」

  「呵呵,你還真是有自信。」沉鬱的心因他自信滿滿的陳述而發噱。

  「正因為我有自信,所以你說,你為何非這姓于的不可?」

  「雞婆,我非誰不可關你哈事?」

  「你這個……」凶瞪著她,半晌,依舊是他不甘不願的先斂下蠻氣。「憑我救了你一命,又供你吃、供你住,總有雞婆的權利吧。」

  「早說過你可以讓我離開,這樣就不必供應我吃住了呀,不是嗎?」不待他氣惱的出言駁斥,她忽地揚唇輕笑。「不過,你說的倒也是其中一個因素。」

  「說清楚一點。」

  「跟啊琅在一塊兒時,有得吃,他都是先讓給我吃,而且總是瞧著我的吃相發呆,他說他喜歡看我吃飽飽、睡好好、無憂無慮,他對我真是好呀。」喃聲說著,傷重未癒的蒼白面容不禁泛起嬌柔的甜蜜。

  沒錯,她的這條命,是朱保永替她撿回來的,這幾天的針鋒相對,多少也捉得住他愈來愈明顯的居心,可是,除了感激在心外,她無言以對呀!因為,她只有一顆心,卻早就遺落在阿琅的身上了。

  瞧她說得無限懷思,當下,朱保永的眉眼嘴角同時往下一撇。

  「笑死人了,說你笨還真不是普通的笨,光只是這樣你就感動得半死?這算什麼體貼嘛,換了是我,我也會這麼做呀。」

  「你?笑話,你這個小王爺什麼時候會做到讓食的?」她嘲道。

  吃的一端上來,他雖然沒像餓死鬼般跟她搶食,可是,好歹他也跟著她一塊兒吃呀,而且吃得還不比她少呢,更何況,誰敢餓著榮揚王府裡備受驕寵的小王爺呀?又不是向天借了膽。

  「你真奇怪,既然食物夠吃,我們幹麼要讓來讓去的?一塊兒吃不就得了?」

  「唉,你別會錯意,阿琅可從不曾餓過我喔,而且,就算食物多得擺了滿桌,他也一定先讓我挑喜歡的吃。」

  「我沒讓過你?」她這是什麼話?愈聽,他心愈不滿。

  「這,你自己說呢?」她不答反問。

  跟著朱保永,山珍海味自是不在話下,而且端上桌的菜色又多又好,每份都足夠三四個壯漢吃,若再讓來讓去,也未免太矯情了。

  他也不像阿琅,偶爾阿琅像是拿她當主食般瞧啊瞧的,都忘了扒口飯吃,可朱保永他……呃,他也會盯著她瞧,瞧得更是明目張膽,那雙灼熱的黑眸炯亮炯亮地鎖在她身上,但她就無法在他的凝望下臉紅心跳。

  只覺得煩人,想戳瞎他的眼,別老是瞧得她心生煩意。

  「要我說?哼,反正我所做的一切你全都沒看在眼裡就是了。」

  「小王爺……」

  「看,你從來都不願叫我的名字。」扁扁嘴,他不悅的拍拍胯下的馬兒,已顯陰驚的視線不肯瞧向她。「你真那麼討厭我?」

  「不會呀。」這一點,她倒沒有騙他。

  只有傻瓜才會得了便宜還賣乖,別說她還能有命全是靠他,就算不是,看在此刻他供她吃住的份上,她也絕不會輕言討厭他。

  說真的,除了性子暴躁一點,他其實還算是半個好人啦;繼阿琅後,他是第二個對她好到沒話說的人,只除了脾氣沒阿琅好,也沒阿琅那般教她處處都看得順眼,可這不能怪他哪,因為問題在她,不在他!

  他聞言心喜,尤其是瞟見她送過來那抹討好的淺笑,心情大悅;雖然,骨子裡還在犯著嘀咕。

  「那,你幹麼老不給我好臉色看?」他頗有怨言。

  像眼前這抹討好的笑,自救了她後,他還是第一回瞧見呢,雖不甚滿意,但,心口的那股喜悅是怎麼也抑不住的。

  坦白說呢,他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她的笑,喜歡她的潑辣,喜歡她抗拒他時的一舉一動,喜歡她到……像胸口間驀然擠進了一群驅趕不去的頑猴,死命的在那兒搔著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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