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賓!」
「在。」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
「啥?」沒頭沒腦的,他怎麼知道小王爺此言怎講?
「你早就知道這死鬼是個女的!」他不是詢問,而是質問。
「是……是,屬下的確稍早就巳瞧出她是女的。」
沒錯,他是早就知情,所以才會急著阻止動作粗暴的小王爺上前去動手動腳呀!韓賓嘴巴動了動,沒吭出氣,面無表情的上前想將沈桐抱離小王爺的視線,免得小王爺愈瞧心愈惱。
況且再不快點救這姑娘,她當真就成了小王爺口中的死鬼了!
「不用,我來就好。」沒好氣的撥開他好心好意的手,朱保永重新蹲身,臉不紅氣不喘的將她抱起。「真是的,你那麼大個人是沒嘴巴呀?既然早就知道怎麼不講?」害他沒緣沒故的允了個救人傷腦筋的承諾,嗟,女人,又是個麻煩精。「嘖,瞧她長得不算壯碩,可還挺有份量的嘛。」
「小王爺,這種事由屬下來就行了。」他急著想將人自朱保永手中接過來。
「放心,她壓不死我的。」見韓賓猶有話要說,他濃眉一揚,打斷韓賓的無聲抗議。「先去叫隨行的大夫在馬車邊候著,我抱著她隨後就到。」
「榮揚王爺就是咱們家老爺,老爺是皇上的結義兄弟,聽說呀,他們當年一塊兒辛辛苦苦打天下,所以今兒個才會享盡榮華富貴……」
「噢。」
「這處別府雖然大得驚人,可跟咱們在南京城的府邸一比,那可就被比下去了。」提到富麗且尊貴的榮揚王府,與有榮焉的小香說著,不但口沫橫飛,連手都不自覺的比劃了起來。「在那兒,恐怕走上三天三夜都還走不透呢。」
「喔?」無精打采的睨了睨聊得正起勁的小香,沈桐無奈的輕歎著氣。「你說,你們是打哪兒來的?」
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小香不厭其煩的再次重複。
「南京城呀。」
「不會吧?」沈桐懶懶的嘖嘖舌。「那傢伙不留在南城作威作福,跑這麼大老遠來囂張呀?」
「哪個傢伙?」
嘴角一撇,「還有誰!」她沒好氣的恨聲嘟噥。
怎不氣人呢?沒錯,她的命是他救的,感激之心她也有,但,身無分紋的她除了口頭言謝,還能怎麼辦呢?
昏睡了幾天的腦子一待清醒,顧不得背上的傷口都還未結痂,身子骨也癱軟得像要散掉似的,她就急著想下床,想快些追上阿琅的腳步,可那個氣焰高張的小王爺偏不放人。
難不成,他也想將她賣到那條胡同的窯子裹不成?
「沈姑娘,你是在說小王爺嗎?」小香試探問道。
「哼!」
這一聲哼,答案自然揭曉。
「其實,雖然小王爺講話是挺惡毒,但,跟南京城裡眾多的公子哥兒們一比,他好多了。」輕擰著眉心,她小心小翼的觀察著沈桐的反應。「聽小漢說,你被救回來那天,是小王爺一路抱你上馬車的唷。」
小漢就是那個馬屁精!
「那又怎樣?」
「喝?」頓時,小香被她的不識好歹給懾得目瞪口呆。「抱著你的人是小王爺耶。」
「小王爺又如何?我寧願抱我的人是別人。」想到上裡屬意的對象,緬懷之情不由得打心底冒了起來。
不知道阿琅在捨棄她後,曾不曾憶起過她?
呆杵著,見沈桐似乎陷入了回憶中,小香不敢更言。看起來,這沈姑娘被救得很心不甘情不願喔。
踱來踱去,無聊的視線左瞄右望,遠遠的,瞧見小王爺神情氣爽的朝這兒走來,人小鬼大的小香不待他走近,巳自動自發的上前兩步,在門日堵住他報告近況,順便也讓精神正在恍惚中的沈姑娘聽到談話聲後能提提神,別再發呆。
或許是因為年齡相仿,也或許是因為沈姑娘自醒了後,卻不曾對她有過灼人的氣焰,反正不知怎地,她就是對沈姑娘頗有好感。私心裡,還真是怕沈姑娘的不識好歹惹得小王爺不悅,一聲令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小王爺。」福了福身子,小香特意稍揚起音量。
「她醒了沒?」
「嗯,醒了有一會兒了;范大夫也來過了,他說沈姑娘的傷已無大礙。」
「范大夫倒還勤快嘛。」他滿意的兀自笑了笑。「你今兒個替沈姑娘換藥沒?」
「還沒有。」她不敢瞞騙,實話實說。
「咦?為什麼還沒換?」口氣已然帶點不悅。
「稟小王爺,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沒什麼耐心的打斷她的支支吾吾。「別告訴我是因為你偷懶。」明知道她沒這膽子,所以他故意惡聲惡氣的嚇嚇她。
「沒有,我沒有,不是我偷懶,是、是……」
「是因為我懶得挪動身子,所以不讓她換,這個理由總可以讓你放過她吧?」幽幽地,沈桐略帶傷感的嗓音自內室傳來。
「可以。唉,聽見我來了,怎麼不早點開口說話呢?」語帶埋怨,朱保永越過小香,幾個大步就走到床榻邊,黑熠熠的眸子死瞪著她。「既然死不了,為什麼不讓小香替你換藥?」
「我太累了,沒體力翻身子。」
「你這不是在胡搞嗎?沒擦藥,那道丑不拉幾的傷口怎會好呢?」
「謝謝你的提醒。」
她愛理不理的神情讓他為之氣結,抿抿嘴,他難得捺住氣憤,沒砸物罵人。
「如果你再這麼拗著性子,遲早會死於非命的。」磨磨牙,他忿忿不平的數落她的不以為然。「我這可是在同情你,一個大姑娘家,以後若教人嫌棄身上那麼長一道疤痕,豈不冤枉。」
從在林子裡將她撿回來至今,不過幾天工夫,她足足瘦了一大圈,活像只剩一層白兮兮的人皮包裹著那把一擊即散的身子骨,雖說差點沒了一條命,多少也會損及健康。
但,這也未免損得太超過了吧!她那副由圓潤潤到扁巴巴的憔悴模樣,別說小香在叨念,連他這個大男人都看不過去了。
憑心而論,姑娘家還是有肉有肉的較討人喜歡,起碼晚上睡覺時抱起來也舒服……咳、咳咳……他在胡思亂想什麼?
有問題呀他?這凶丫頭是圓是扁,與他何干呀?
「有什麼冤枉?被打、被砍,又不是我甘心情願的。」
「所以我才要你乖乖的讓小香上藥。」
「我又沒說不,只是覺得累,懶得動而已。」眼角瞄見小香始終杵在門口,一臉擔心的盯著她,似有所言;心裡吁了吁,她乘機跟小香做了個鬼臉。「再過一會兒吧。」話雖然是對著他說,可神情卻是向小香傳遞。
唉,她哪會不清楚心腸極好的小香在擔心什麼?可是人各有志呀,這種生活再好,畢竟不是她所想、所要的。
「可你都已經醒了!」
「那又怎樣?」
聞言,朱保永當場氣煞,黑著臉,手裡緊撐著幾角,好半晌,這才又重拾起說話的興致。
「翻過身去。」臭著臉,他拿起擱在几上的藥罐,沒好氣的怒聲嘀咕。
「幹麼?」
「還能幹麼?當然是替你換藥呀。」
我呸,沈桐柳眉高聳,一臉的不可思議。他有沒有搞錯呀?既然讓人知道了她是個姑娘家,哪還能由得旁人對她的身子摸來摸去?況且他是個男的,男的耶!
「免了。」她說得高傲得教人吐血。
「你不肯換藥?」
「哼,你總算聽進耳朵裡了。」
他安的是什麼壞心眼,哼,他以為她不知道?
「你行。」紆尊墜貴想親自替她換藥,她不但不賞臉,還口出嘲諷,這口氣他怎麼也嚥不下。「不讓我替你換藥,你就等著傷口爛掉好了。」
眉心倏弓,她冷嗤一聲,緊咬下唇,執拗地將臉別開。
「讓不讓我換?」
「你?我寧願讓它爛。」這輩子,她不願再嘗到遭人威脅的滋味了。
是她的命,只能由她自己來作決定,這是她甫睜開眼時下定的決心!
「你……哼、心火一起,他揮手摔開桌上的瓶瓶罐罐,掉頭走人。
這麼強的性子?好,既然她想撒潑,就讓她拗個幾天,到時,看她求不求他賞藥給她擦!
每個女人都愛漂亮,他不相信她會是個例外。
結果,到了第三天,沈桐仍沒開口求饒。
似乎是卯起性子跟他槓上了,幾天來,沈桐不理傷口的逐漸惡化,也極體諒范大夫一天兩回只檢視傷處卻不敢上藥的苦衷,不吵不鬧也不囂揚滋事,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當她的禁臠。
大不了一死。睜著呆滯的眼,她望著窗外,久久已未發一言;能說什麼?該說什麼?無法與阿琅長相廝守,她幾乎已了無生趣了。
「她還是沒吭氣?」門邊,他小聲問著垂頭喪氣的小香。
「是呀。」
「她今天有吃了東西沒?」
小香搖搖頭,「一整天都沒進食,也沒喝水。」
「真沒想到她的性子竟這麼拗……」揮揮手,朱保永摒退小香,半掩上門。
到頭來,他無奈至極,只有屈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