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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劉芝妏

  幾個兄弟推來推去,小王爺是么子,不得不認命,自此後,就沒人見到行事跋扈的他笑過。

  可幸好前不久,小公主芳心所繫的駙馬爺追著她而來,在女兒威脅要殉情的決心下,老王爺老淚縱橫的屈服了,讓小倆口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才皆大歡喜。

  榮揚王爺風光嫁女,笑得最開心的就是小王爺了。

  「畢竟是在鄉野長大的,小杏果那潑猴的蠻性未脫,又辣又奸詐,不讓她行嗎?況且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才不屑跟個娘兒們計較。」可想到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他忍不住又嘖嘖念,「我忍點氣,省得她三不五時便跑去爹面前告狀。」

  不是怕貴為王爺的老爹會有所責罰,而是,他最怕老人家在耳朵旁邊囉哩巴唆了,為求耳根子清靜,咬咬牙,他全都忍下了。

  「所以說,這全都是小王爺有著一顆善心哪。」

  朱保永聽得心悅,更是笑呵呵的紆尊降貴了,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閒應著話,先前躍離的韓賓手中拎著一隻垂下脖子的肥雁,才在主子跟前站定,便忽地豎起耳朵,犀利的眼瞥向左側的山拗處,神情微凜。

  「咦?」

  「又什麼事情?」聊歸聊,眼尖耳利的朱保永也聽到護衛無意中吐出的詫聲。

  「稟小王爺,似乎有人闖入。」

  「誰這麼大膽?」朱保永聽了劍眉一聳,心起不悅。

  誰不知道這方圓數百里全都是他榮揚王府的私人林業,尤其咋兒個他還特地囑人先遣開一干礙事的閒人,存心享受個優閒無擾的狩獵,但,卻忽聞有人膽敢闖進,壞他的興致!

  「先別惱,或許不過是只出來覓食的山豬走獸。」見主子沉下臉,馬屁精趕緊出言附和。

  既然他身為小王爺的貼身小廝,當然只要負責哄主子開心愉快就得了,至於主子的安全嘛,不關他的事,全都靠韓賓他們拿命守護。

  山豬走獸?!

  「走,過去瞧瞧。」朱保永心情復見愉悅。

  好久沒嘗到鄉間野炊的美味了,若真獵到只野山豬,乾脆就地升起火灶,跟屬下們來個臨時餐敘。

  「小王爺,你先別忙,待屬下過去探查便是。」不像馬屁精般熱絡,一聽到小王爺急欲親身探究,韓賓急忙阻止。

  開什麼玩笑呀?誰不知道驕貴的小王爺性急又莽撞,雖然人高馬大,但身手並非真這麼了得,若出了事……他對自己的項上人頭還算滿意,沒想這麼快就被一刀兩斷哪。

  「不打緊啦。」

  「但,尚不知是否真是山豬走獸……」

  「那更好,咱們就一塊兒去探探險吧!」

  探險?韓賓的臉色發白了,「可是……」

  「還不快走?」不待護衛再多猶豫,朱保永腳下鞍鐙一踩,策馬朝著寒率處疾馳而去。

  決定了,今兒個一定要滿載而歸!

  雖然朱保永騎在馬上,但畢竟不敵身手矯健的神勇護衛,更遑論是想超越前不久才自老玉爺身邊轉派過來的韓賓,不多時,韓賓率幾個大漢已超越他,遠遠的便綴上某物,紛紛圍了上去。

  「韓賓,你瞧見什麼沒?」他急呼呼的喊道。

  嗟,有時真惱自己的資質愚鈍、學藝不精,一人一馬共六條腿,竟跑不贏靠兩條腿討生活的護衛們。

  「瞧見了。」

  「是什麼?」被他們擋著視線,他完全瞧不出地上的物體究竟為何,只隱約探見一雙破舊到極點的鞋樣綻現在碎石路上。

  「稟小王爺,有個人受了傷,正躺著呢。」馬屁精眼尖,先竄上前瞧出了個大概,高聲回話。

  「我呸,是哪個不長眼睛的傢伙這麼大膽,要死也不滾遠一點死去。」

  「可不是嘛。」仍舊是機靈的馬屁精率先附和。

  一旁,韓賓忍不住睨瞪了他一眼。

  每個人都知道遇到了這款麻煩事項,當然是救人第一,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談,可問題在於,今兒個杵在這裡的人全都受令於小王爺,他沒下令,沒人敢急著動手救人;萬一一個不小心的惹得近日情緒鬱沉不定的小主子忽地惱羞成怒,到時不但人沒救成,反倒還害人丟命。

  雖然跟久了,大伙也知道說話惡毒的小王爺也不是個沒人性的人,罵歸罵,可人也是一定會救的。

  「真是不識相,這下可好,搞得我狩獵的興致全都沒了。」朱保永又咒了幾句,翻身下馬,活動筋骨。「韓賓,這人還有沒有得救?」

  看吧!

  「有!」方纔他飛快的觸過此人的脈象,雖然因失血過多,脈搏已弱到幾不可感,但及時施救的話,還能救得回一條小命。

  只不過,有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給小王爺知情……

  「哼,這麼長的命呀。」心裡還真是有些氣不過,忍不住,朱保永又是一句風涼話打唇邊溜出。

  「如果小王爺沒意見的話,我們就動手救人了。」

  「問我幹麼?要做就去做呀。」極不滿意的努努嘴,朱保永眼露氣惱。「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吧。」

  「屬下知道怎麼做了,小王爺請上馬,別礙了玩興。」提聲說道,韓賓示意馬屁精將馬牽過來。

  看來這件突發事件應該已經告一段落,至於他方才察覺到的事情……算啦,眼前的情況愈單純愈容易解決,別又因為他的多嘴而橫生枝節。

  「都說沒興致了,怎麼著,你是沒有耳朵聽呀?」嘴裡嘟噥著,朱保永正想掉頭走人,不知怎地,眼角瞟見那頭散在血泊中的凌亂黑髮,腦門卻起了猶豫,在韓賓等人疑詫的目光中,他沒伸手接過馬屁精遞來的馬韁,反而是三步並作兩步的踱上前,存心將那不識相的倒霉蛋瞧個一清二楚。

  「小王爺?」低喚了聲,韓賓本能地想阻止他上前。

  「幹麼?」

  遲疑半秒,他坦白陳述:「小王爺還是別瞧比較好。」

  臥倒在地的小姑娘簡直就像是浸泊在血水裡,更別提傷口正巧在背脊處,被利器剖裂的斗大傷口就這麼血淋淋的朝上掀翻,教人觸目、心驚。

  這一幕,常年在刀裡來劍裡去的他們是瞧多了,見怪不怪,可小主子不同哪,

  尊貴的他不能見血,瞧了。更會影響遊興。

  「我瞧一眼罷了。」

  「小王爺……」韓賓半擋著他,面帶猶豫。

  若是旁人,自己才不管他愛瞧幾眼呀,可他不同,他是小王爺呀,只怕一眼就嚇得他魂飛魄散,到時,教自己拿什麼賠給向來體恤下屬的老王子呢?

  「叫什麼叫?我又不是沒見過死人。」

  「可是……」人家小姑娘只不過是失血過多、氣息弱了些,都還沒斷氣呢,就口口聲聲咒起來了,叫人怎麼信得過他的誠心呢?

  「去去去,煩死人了!」朱保永隨意揮揮手,懶得跟韓賓再多說幾句囉嗦,可真等到自己瞧見了狀況,就讓地上那具渾身鮮血淋淋的模樣給懾住心魂。「誰呀,這麼狠的心,將人傷成這樣?」沒瞧見臉孔,不知道究竟是男是女呀!

  「小王爺,她還有得救呢。」一旁的韓賓不動聲色的催他先行離去,免得礙手礙腳的。

  在場的大夥兒都有共識,只等著善心慢半拍的小主子退開身,他們就準備快快動手救人了。

  偏朱保永臨時少根筋,沒瞧見眾人的心焦與躁動,兀自端詳著那處傷口。

  「連氣都沒見他喘個一下,真還有得救?嘖嘖,八成是活不了了吧!」輕輕地,用腳尖踢了踢那人腰側。「喂,沒死就吭個氣呀,我保證一定將你救活。」他半帶玩笑的輕喊著。

  怎料得到,躺在血泊裡半天動也不動的沈桐竟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輕囈出呻吟,甚至緩緩的別過慘白過劇的臉孔,就又暈死過去。

  「唷,當更是存心跟我耗上命了?好吧,誰叫我朱保永向來言出必行,你這條小命,我替你扛了。」豪爽的拍胸保證,蹲下身,他也不嫌她週身的髒穢,好心好意的扶起她的身子。

  當下,馬屁精嚇得大驚失色。

  「我的天呀,小王爺,小王子,別、別呀!請快點放開手,這種粗活我們來就行了。」媽呀!竟讓小王爺抱了個全身沾血且來路不明的傢伙,這……這若出了意外叫他拿什麼來賠呀?

  「煩不煩哪你?滾,別礙著我救人。」數落的視線飛快的狠瞪著一臉倉皇的馬屁精,甫收回視線,卻不經心的瞧到俯偎在自己懷裡的那方胸口上衣襟微掀,沾著污土的雪白胸脯略顯出渾圓的弧線,然後被一條白巾掩復……當下,他腦門一凜,驀地狂嘯一聲,「去他的!」

  「咦?」

  「別湊過來。」急呼怒斥,他疾縮回手,唬地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眼迅速的在沈桐不省人事的臉龐掃了一圈。「給我叫個婢女過來。」

  「小王爺?」

  「你是沒聽見我的話嗎?」倒霉的馬屁精當下立即被颱風尾掃到。「還不快點給我滾!」

  白著臉,眼眶泛紅的馬屁精領旨,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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