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細雨就在這時候斜飄而下,仰首,藍幼爵幾乎是感恩般的綻放微笑,若不是顧及佳人就在眼前,他會張開雙臂,大大歡呼幾聲。
老天爺總算開眼,肯助他一臂之力了!
「真下起雨來了哩。」他裝腔做勢的嘖了嘖。「危姑娘不如隨我回屋裡躲雨去。」
做完審視的危薇挺直身,連一眼都沒給他直接說道:「趁著雨不太,我先回去了。」
「啊?」
「藍少爺,我看這雨恐怕會越下越大,你還是快些回屋裡,免得被雨淋濕。」說完,她邁開小腳快步跑離。
怔望著她越來越遠的身影,藍幼爵久久無法言語。
搞了半天,原來沒開眼的不是老天爺,是自己夢寐以求的駑鈍佳人!
第七章
「那不是藍公子嗎?」
望著同桌的楊家清跟鄭文源兩人咬起耳朵,單奕風劍眉一挑,無精打采的望向窗外。
無聊!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到這會兒還搞不懂,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然會點頭,跟他們一塊兒上茶樓……嘖,瘋了,他鐵定是被哪個妖道施了咒。
耳邊,閒話繼續在聊。
「不知道他得手了沒耶?」
「得什麼手?」
「就種花的那個女的。」
「噢,她呀!」
「你別瞧她一副溫吞樣,白白淨淨的惹人憐,也不知道她是下了什麼蠱,將咱們藍公子迷得神魂顛倒,到處放話,非迎她入門不可。」
「怎麼,藍幼爵還沒擺平那娘兒們?」
「你以為他很行呀?」
「就算不行,以他的家世也應該不難啊!」
「人家臉皮薄,要他多纏著她說幾句甜話,他就結巴了起來,你還指望能多有進展。」
嗤笑一聲,鄭文源不以為然的大聲譏嘲。
「去,哪來這麼多麻煩,看中了就直接將她撂倒,待天一亮,不就什麼都成真了?」
「嘻嘻,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麼示愛直接?」
聞言,鄭文源笑得更狂妄。
「想那危薇也不是什麼好出身,真喜歡的話,玩玩就算了,藍幼爵還真的想將她弄進門呀?」
「可不是嗎……」
兩個長舌的公子哥兒閒聊中,話題一涉及男女,對視的眼神滿是鬼祟且曖昧,單奕風見慣了,也不以為意,直到他聽進危薇的名字,心一動,整個人精神都上來了。
真是危薇?那個總是將他惹毛的女人?
他停步,還沒求證到答案,望著他們的瞳眸已不自覺的添了幾分戾氣。
玩玩就算了?他腦子迴盪著鄭文源這句話。
「你們說的危薇,就是那個愛玩泥巴、愛弄花草的姑娘家?」也沒針對誰,他劈頭就問。
閒聊的兩人互換一眼,下約而同的朝他點頭。
「是呀。」
「而藍幼爵相中了她?」
「可不就是她嘛。」見單奕風難得有興趣,鄭文源樂得分享閒話。
「聽說她雖然不是沉魚落雁之姿,卻也是細皮嫩肉、唇紅齒白,討人喜歡得很。」
「是嗎?」單奕風皮笑肉不笑的輕問。
他並不是存心要維護危薇;他心知肚明,也不住的自我提醒,她是他的誰呀?他沒必要替她出頭,但是,聽他們這麼評論她,他還是不爽。
他們憑什麼道她的長短?!
還說玩玩就算了,說實在的,鄭文源這句話令他相當相當的反感,無論是不是衝著危薇說的,他都聽不入耳。
「你們瞧瞧,藍幼爵那垂頭喪氣的樣子,鐵定是還沒得手。」
鄭文源落井下石的嘲笑著,眼神一兜,見單奕風的神情似乎不怎麼開朗,不禁好奇心起。「怎麼,單兄也認識那姓危的娘兒們呀?」
姓危的娘兒們?大氣倏凜,單奕風沒吭氣,眉尾卻不自覺的抽了幾下,性感的薄唇也抿起來。
人家愛怎麼稱呼溫吞的危薇不關他的事,他該當是聽到一段無聊至極的八卦,事不關己,己不操心。
但問題就在於,他是聽到一個八卦,卻也打心底湧上說不出所以然的慍怒。
「單兄?」終於,論人長短的鄭文源察覺到他的目光不善。「你怎麼了?」
「沒什麼。」
「可你的神情……」
「我先走了。」沉著臉,他還算客氣的說出退場詞。
偏偏,在經過鄭文源身邊時,猿臂不知怎地凝聚勁道猛然抬起,然後,狠狠的一肘子撞向鄭文源的胸腹。
猝不及防的他哀嚎一聲,捧腹倒地。
「單……兄?」張口結舌,楊家清不知所措的楞看著他。
鄭文源控訴的目光一瞬不瞬直盯向加害者,「痛……」
「真的很痛?要我再補踹一腳嗎?」
深知自己捱不住單奕風的拳腳功夫,鄭文源閉口連吭都不敢吭,起身盤坐在地,忿慨的瞪著他,一雙手仍不忘替自己「秀秀」捱了一拐的胸口。
「單奕風,你有毛病呀?」
「以後你嘴巴放乾淨一點!」冷笑數聲,單奕風丟下這句警告,瀟灑的揚長而去。
他知道自己使的力道有多大,縱使是突襲,憑鄭文源的身子骨,絕不可能痛到什麼地步,自然,也不可能會有什麼後遺症,但就算他去了半條命,也算他活該。
哼,姓危的娘兒們?
她是你們可以胡亂喊的嗎?!
····················
心情不爽到極點,單奕風獨自一人在街市閒逛,心裡後悔沒將斯文帶在身邊。
好歹也有個活人可以罵上幾句,消消火。
才這麼想著,就見有個熟悉的身影自街角拐出來,低俯著臉,悠然自得的蓮步輕移,沒見她東張西望,倒是不時的弄弄手裡抱著的那盆花草。
怪了,他跟她真那麼有緣?走到哪兒都會撞見?
心裡才剛犯起嘀咕,腳步已不自覺的放大,直追上那龜速前進的身影。
感覺到有人自後頭接近,危薇螓首側抬,瞧見是他,不禁輕訝了一聲,「咦?」
黑著臉,單奕風瞪著神情茫然的她,久久不發一言,卻有滿肚子的詛咒。
他方才胡亂發了一頓脾氣,甚至還很小人的動手突襲,放話撩撥鄭文源那小人的怒氣,而這些,都得怪她。
都是她害的!
拿眼偷瞟身旁亦步亦趨的男人,危薇一頭霧水,卻不敢、也懶得發問,因為那張怒氣騰騰的臉孔只告知她一句話——
言多必失呀!
兩人走著,靜靜的走了一小段路,終究,性急的單奕風還是敗下陣來。
「去哪?」他問得很不甘心。
「你家。」危薇應得依舊溫吞。
聽見她的目的地是自個兒家,不悅的心情悄悄換成莫名的歡欣,心寬、情悅之餘,腳步自然也放得快些,啪啪啪的走了一段路,他倏地想起上回兩人齊步走,她一下子就落在後面……猛回頭,他深吸口氣,再大歎一聲。
果不其然!
「你走快一點行嗎?」
怪了,嫌她慢,那他不會只管走他的呀?理她做啥呢?她又沒求他等一等……
「有話就直接講,你幹麼含在嘴巴裡嘟嘟噥噥。」
怕被他扁呀!
他以為她是那種只喜歡在背後道人長短的八婆呀?若不是怕盛怒的他動粗,她極樂意當個直言不諱的人。
「你八成是屬烏龜,用四腳爬也抵不過我的一雙長腿。」雙手環胸,單奕風幸災樂禍,「腿短就要認份一點,我走一步,你就得加快走上兩個步子。」
杏眸朝他遞去一抹慍怒,危薇嘴巴動了動,還是止於無聲。
「要不要我等你呀?」
「哼!」總算,氣焰稍稍藉著這聲冷嗤流洩出來。
聽出她當真動了怒,單奕風也不知哪來的好心情,腳下有風似的輕快無比。
「我來幫你吧。」
見他掉頭朝自己走來,彷彿又想動手拖著她走,她忙不迭的退了一步,一雙眼警戒的瞅著他。
「別再扛著我走了!」她會吐的。
尤其,這幾日老想著他那張臉,靠太近,她怕自己會胡思亂想。
「唷。」見她煞有其事的防備模樣兼聲明,他下由得放聲大笑,「這話你說得倒挺流暢的嘛。」
「我是說真的。」
「什麼說真的?」
「別再像上回那樣扛著我走!」
一來,她怕會天旋地轉,尤其那翻胃的不舒服;二來,也怕那莫名源自於情緒的紊亂;無論是哪一項,她都緊張,都怕。
「去,我又沒說你騙人!」
兩雙眸子對峙,瞧見彼此眼底的那抹深沉到近乎異樣的……不約而同,他們又同時調開視線。
他(她)在想什麼呀?!
「啊!」
情緒複雜的單奕風收回目光,迅速瞟了她一眼,再往她的視線焦距瞧去,一派無聊神色。
「啊什麼?」
「她呀!」簡短兩字,危薇打住了解釋。
她在等著,篤定他瞧見那姑娘搖搖晃晃的情況時,必定會火速前去救援,就像上次伸手扶住她時,矯健的身影連鬼魅瞧了也自歎弗如,讓她傻了眼。
說真的,她想再目睹一次他英雄救美的煥發英姿;縱使,他救的美人不是她。因為她始終不信,真有人的動作可以這麼迅速!
但,他沒有。
漠然的咕噥幾聲,他一派無聊神色的陪著她一塊兒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