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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劉芝妏

  照理來說,親耳聽到自己的男人說出這句宣言,應是好事一樁呀,阿葆沒道理反應這麼激烈,所以,一定有些話是她沒來得及聽進耳朵裡。

  「黛碧,不要!」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你哭得半死,卻不知原因、不能替你伸冤?」

  「我沒事,真的沒事,只是……想家,突然覺得好想家,如此而已,別追根究底,好嗎?」

  「哼!」黛碧抬起不滿的神色。

  別追根究底?不好,等阿葆肯鬆開死拉著她不放的手後,她第一個動作就是衝進去,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兔崽子惹阿葆傷心難過;就算裡頭全是高手,那也無妨,她打不過人家,總可以將這種粗活全賴到阿山頭上吧!

  「答應我,黛碧?」光憑她的一聲哼,虔素葆就知道她不肯輕易讓步。「我發誓,真的沒人欺負我。」

  「我不信!」

  「你要我怎麼做,你才信?切腹自殺?還是跳樓?」

  這,阿葆她這是什麼意思嘛?威脅?

  「你……好啦、好啦,我答應你就是了。」心猶不平,她狠狠的瞪淚痕未乾的虔素葆一記白眼。「沒見過你這麼孬,受委屈也不吭不氣,算啦,走吧,我請你喝杯涼的去去火氣。」順便,看能不能探出點原委來。

  「可是,你晚上不是有健身課?」長長的吸足氣,待氣息稍穩,她這才看向一臉忿忿不平的黛碧。

  心中,卻開始升起惶然無措的恐懼,陷得愈深,患得患失的心態也愈來愈濃,接下來呢?她該怎麼做才能符合他對她的期許?老天爺,誰來救救她?誰能告訴她,該如何以平常心對待這段感情……

  「不上了。」這會兒,她哪還有心情進去裡頭蹦蹦跳跳的呀?

  昨天晚上才跟同居人狠吵一架,今天又碰到阿葆發神經的抱著她哭,啐,真背,早知道會這樣的話,前幾天就別雞婆的棒打鴛鴦,硬生生的拆散那兩隻正處於嚴重發情期的黑貓,它們愛做那檔子事,就讓它們盡情做到精盡貓亡嘛,干她何事呀?

  真是的,平白無故的為一干人等招盡霉運呀!

  談戀愛,沒有絕對的天秤以茲衡量,也無法秤秤你的愛或掂掂她的情,在意的只純粹就是一種感覺,一種你情我願的喜悅;她知道田沐山不是不愛她,縱使他口口聲聲評她是暴女,可他的感情依舊是專注在她身上,此舉不假。

  但,不管如何努力地說服自己,她就是無法對他的玩笑話一笑置之,他說過的話縈繞在她的耳畔腦際,久久不散。

  偏這次想一如前次般灑脫地拍拍屁股走人、說拜拜,想得容易,卻做不到,只是,在面對他時,笑容裡少了些許快樂,多了淡淡的愁緒。

  「原來,先前跟吳銘方的那一段情全屬小兒科的情愛,否則,又怎會連傷心都未曾領悟,有的只是濃濃的憤慨;可這會兒……」自歎且自嘲,虔素葆手托著頰,笑得苦澀。「希望,別到最後才發現自己竟輸得一無所有。」

  她的多愁與多慮,田沐山全都看在眼裡。

  可是,他不懂的是,他有什麼不好?

  自認識她、迷戀上她後,他任由她罵、任由她打、任由她踹、任由她冷熱對待,可以說,一個大男人的尊嚴全都敗在她手上,可她卻依然故我。

  尤其在得到她的身體……不,該說是隨著那一趟出遊的結束,他們的甜蜜時光也只再持續短短的數日光景,然後她就像是成天都處在難纏又難解的生理期般,晴時多雲偶陣雨,情緒常教人捉摸不定。

  奇怪,通常在愛情的全壘打後,有患得患失情緒的不都是女人家嗎?為什麼這種心情會落在他頭上?

  他不懂!

  更不懂的是,他有什麼不好?而且……好吧,就算他的種種表現真的連差強人意都達不到,但她可以說、可以怨、可以一五一十的老實說出來呀,為了她的快樂,他願意改。

  但她沒有,她選擇悶不吭聲,選擇讓他去揣測、去胡思亂想。唉。

  不懂、不懂,真的是不懂女人的心;尤其是這個叫做虔素葆的女人心!

  虔素葆迷上在嘴裡叼根煙的滋味。

  正確說來,她迷上的不是那一根一根的尼古丁,她迷上的是自學長那兒強索來的那把打火機。一把造型唯妙唯肖、幾可亂假成真的掌中雷打火機。

  那天,差點沒將唇舌給磨破,好不容易,被她纏得快發瘋的學長才有點為難的將這玩意送給她。

  但,說是他送給她的是客氣點,嚴格說來,她幾乎是不由分說地將它自他手中給搶過來的。

  「你可別拿去嚇人呀。」遇到個女強盜,元慎頡不得不忍痛割愛。

  「拜託,我窮歸窮,可還沒缺錢缺到那種程度。」她沒好氣的吁著不滿。

  其實,她可是難得蠻橫耶,不是熟人,她還不屑強取豪奪呢;更何況,說來說去,還不都得怪學長自己愛現,有個了不起的寶貝就忍不住拱出來借她賞玩,而她呢,瞧來瞧去,竟也覺得這把槍小小巧巧、做工精緻,比在台灣時處處可見的那種美女打火機吸引人。

  瞧呀瞧的……嘖,當然就瞧出想佔為己有的私心嘛。反正學長的就是她的,而她的還是她的。這可是她出國前,疼她的阿姨親口許的承諾,而這個常將她寵過頭的阿姨不是別人,就是學長的親娘呀。

  摻著尼古丁的細管叼在唇畔,可她不曾點燃過,純粹做做樣子,偶爾燃起槍把上的火焰在眼前晃一晃、炫炫眼,再鼓頰吹滅,咧嘴乾笑。這麼做有何樂趣可言?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就是迷上掌心雷的別緻造型。

  門開,走進來的是前些時候在軟硬兼施下,才總算將她的大門鑰匙弄到手的田沐山。他將買來奉承她的冰淇淋順手擱在桌上,客廳靜悄悄的,甚至連音樂也沒,他不禁好奇的多瞟她一眼。

  「那是什麼?」東西完全被她的雙手覆住,瞧不清究竟是什麼。

  「嗯?」虔素葆的視線仍停留在掌心雷上。

  一開始,會上道館練健身搏擊的心態是相當健康且一心一意,可如今……她有了意興闌珊的頹廢。沒課?好,窩在圖書館寫論文;寫不下去?也好,乾脆回到住處窩著,看電視、聽音樂,做什麼都好,就是懶得上道館去。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手槍呀。」

  「手槍?!」他驀地揚起音量。

  「很酷吧?我才剛弄到手的。」低聲嘟噥,她忽然壞心一起。「其實,有把槍留在身邊也不錯,萬一哪天猛地想不開,不必費盡心思去找刀片什麼的,隨手就有致命的武器。」

  先是手槍的存在教他傻眼,再來,就是聽到她輕描淡寫的口氣說這番話……剎那間,週身一抖,不知何時已然緊繃的頭皮又麻又凜的直揪著他的心;尤其,見她像是玩上癮似的將它兜在掌上把玩,他更是連氣都窒住。

  「丟掉它!」惡聲咒罵,田沐山不假思索的疾竄向她,劈頭就是一記矯健的手刀將掌心雷自她手中打落。

  「好痛!」被他攻擊的手腕在瞬間像是打了劑麻藥,又像是被狠砍一刀,又痛又熱又發麻。「你幹麼啦?」

  「我幹麼?啐,你才有病!」臭著臉,他先橫她一眼,忿忿地朝被摔到牆角的手槍走去。

  「我?我怎麼了?」

  「從今以後,不許你開口閉口就是死,聽到沒。」想到就有氣,顧不得先撿起危險的掌心雷,他睨瞪著她的神情更凶狠。「這麼危險的東西也拿來玩,你的腦筋到底是怎麼想的?」

  怎麼,他把她的話當真?

  丹鳳眼微睜,虔素葆猶豫片刻,決心告訴他那把掌心雷的「無能為力」。

  「呃,那把槍是……」

  「就算沒有這把槍,你也不准有這種念頭。」忿忿難休,他乾脆回頭朝她走去。「只要有我在你身邊的一天,你就給我絕了這個念頭,聽到沒?」

  虔素葆愣愣的看他發飆。

  有他在她身邊,她不許有尋短的念頭?

  那,是否也代表,萬一當他變心離開她時,她也別留戀繁華世事,乾脆去死一死算了?

  「別以為你不吭氣,我就不知道你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啥?」不會吧?她在想些什麼他全都瞭解?

  呵,哼哼,向來粗心大意的他何時變得這麼善解人意來著?

  「別從鼻孔裡哼氣,你又不是小狗子。」而且,讓他覺得心情在剎那間變得鬱沉。「我知道我剛剛的口氣是霸道點,可是,這怎能怪我?」氣過後,他捺著性子跟她陳述原因。

  「咦?」

  「誰叫你老是讓人擔心。」尤其是最近,她笑也笑得不開心,氣也氣得不盡興,活像是只花一半的精神在生活,雖不是恍惚度日,可也相去不遠哪。

  「你說我老是讓人擔心?」她才不信。

  來到底特律後,舊識與新識都誇她愈來愈有獨立性,她也自認自己將生活打點得很好呀……直到又蠢得跌進愛情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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