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珠珠轉過頭去,不可思議的望去,與那雙惱怒的綠眸對個正著。他眼裡蘊滿熊熊怒火,彷彿想要跳起來,將她壓在腿上,重重的賞上一頓好打。
不可能啊,他明明就中了她的「銷魂香」,怎麼還能維持清醒,莫非那些藥量,對這麼高大的男人,稍稍嫌輕了些,只讓他動彈不得,卻不能令他昏迷?
那麼,也就是說,他能夠清楚的記得,兩人剛剛有過哪些尷尬曖昧的姿勢?當他的唇不但滑過她的粉頰、嫩唇,還造訪過她的雪頸時,他仍然清醒著--
她發出極度羞窘的呻吟,再也受不了他的注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伸手劈向他後頸的穴道。
璀璨的綠眸,終於閉上了。
「好了好了,總算是暈了。」小綠探出腦袋,確定安全無虞,這才跑上前去,先用樹枝戳戳海東青的胸膛,再次確認後才敢動手,號令同伴們上前,七手八腳的去剝他的衣服。
丫鬟們剝下他的貂毛大氅、軟甲皮襖,那些小手沒有停歇,繼續往下進攻,對付起精壯窄腰上的衣帶。
衣帶之上,有著一枚銀刻的猛禽,展翅欲飛,在夜裡閃閃發光。
「住手。」她突然喊道。
丫鬟們全停下手,抬高小腦袋,等著她再度下達命令。
珠珠伸手扯起那枚銀刻,握在手中反覆摩挲。她先是盯著昏迷不醒的男人瞧了一會兒,接著又瞇起雙眸,瞧著自個兒紅腫刺痛的手腕。
他握得很用力,已在柔嫩的肌膚上,留下了傷痕,到了明日,紅腫肯定會轉為青紫,讓她疼上許多天。
這胡蠻膽敢傷了她,她哪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他?扔在池子裡受凍一夜,最多只是傷風感冒,這樣的懲罰,跟他的惡劣行徑比較起來,實在是太過輕微了。
她改變主意了!
紅嫩的唇上,緩緩彎成一抹狡燴的笑容。
「把他帶回府裡去。」
※ ※ ※
錢府的琥珀水榭,修築在一泓清泉上,泉水清澈見底,終年不歇。
水榭以十二彎拱橋連接四周,每一彎拱橋都鑲嵌著雨花台石,精緻典雅,美輪美奐。水榭前方,是佔地遼闊的暖房,以綢繆遮陽遮雨,只在四月牡丹花季時,為了方便搬運花種,才會撤去絲綢。
水榭的後方,是一座練功院,隱密而幽靜。
練功院今日有些反常,沒了平日的打鬥聲,顯得寂靜無聲。
日光穿透窗欞,落在石牆上,牆上綁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以鐵鏈鎖住他的四肢。
海東青赤裸著上身,黝黑的肌膚上,有數道鞭傷,血液已經凝結。他低垂著頭,雙眼緊閉。
昨夜頸部的那一掌,劈得十分重,令他至今昏迷不醒。
門被推開,窈窕的身影踏進室內,身旁還跟著一頭毛色滑亮、頸環寶石的黑豹。一人一獸,步伐同樣優雅,無聲無息的走近。黑豹異常龐大,氣勢洶洶,雙眼閃亮。
珠珠站在三步之外,偏頭看了許久,終於克制不住好奇,又靠近了一些。
清澈的眼兒滴溜溜的轉,肆無忌憚的打量,從他赤裸的上身、結實的頸項,掃至輪廓極深的俊臉。
這個男人,就連昏迷不醒時,也還有著懾人的氣勢,全身肌肉的線條優美結實,胸膛寬闊,雙腿修長。
她大膽的伸出手,以食指畫過方正的下顎,沿著鼻樑,來到那雙緊閉的眼睛。
直到他閉上眼睛,她才發現,他的眼睫如此漂亮,比女人還要繳長。怪了,男人怎能生得這麼漂亮?僅是這一對眸子,就要讓女人嫉妒極了。
毫無預警的,指下的綠眸,霍然睜開。
他醒了!
「啊!」
那凌厲的目光,嚇得她低呼一聲,本能的退後數步。原本溫馴無聲、蹲踞在她腳邊的黑豹,也在同一瞬間拱起背,狼唇外翻,露出雪白的尖牙,信信低咆著。
後退沒幾步,與生俱來的驕傲,又讓她硬生生煞住腳步,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正常。
哼,她可不是尋常女人,哪能輕易示弱?
再說,嘿嘿,就算這胡蠻的目光再嚇人,這會兒他被綁得牢牢的,自個兒可是佔足了上風啊!
黑豹低伏著雙肩,持續發出充滿敵意的低咆。
「豹豹兒,別吵。」珠珠伸出手,拍拍黑豹的頭,小手滑到猛獸的頸部,熟練的輕揉。只是幾下輕摸,就讓黑豹由緊繃轉為放鬆,瞇起眼睛,喉間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海東青冷冷的看著她,接著瞇起綠眸,迅速而仔細的打量四周。
「醒了嗎?」她勾起紅唇,巧笑倩兮的望著他。
「這是哪裡?」
「我的地盤。」她愉快的宣佈。
綠眸一沈,看來更加陰鷙。
她笑得更是甜美,舉起長鞭的柄把,在他赤裸的上身慢慢遊走,存心要激怒他。「請問,昨晚睡得還好嗎?要是哪兒招待不周的,請記得說一聲,免得傳出去,讓人說我錢家不懂得待客之道。」
就連大漠裡的豪放女子,都沒像她這麼大膽的,竟敢綁架男人,還鎖在暗室裡上下其手。
有生以來,海東青首次嘗到被女人調戲的滋味,而這全新的經驗,讓他的心情惡劣到極點!
「女人,把你的手拿開。」他的語氣,比臘月寒風更冰冷。
她挑起柳眉,露出嬌媚的笑。
「別女人女人的喊,我可是有名有姓的。」她扔下鞭子,粉嫩冰涼的小手,從他強壯的頸子,一路下滑到胸膛,不客氣的佔盡便宜,摸得不亦樂乎。「不過,話說回來,本姑娘的閨名,也不是你能喊的。」
他不再說話,面色陰沈,綠眸中投射出可怕的怒火。
「怎麼?不喜歡嗎?其他男人可是求之不得的呢!」她語氣中充滿戲譫,還舉起手,拍拍那張因憤怒而緊繃的俊臉。
噢,她享受極了激怒他的快感!
這個男人,比她所認識的任何人更強而有力,甚至有點脅迫感。就因為感受到他的力量,所以她亟欲施展手段,挫挫他的鋒芒。
那種感覺,比俘虜一頭野獸更刺激,讓她陶醉得難以罷手。
失去拍撫的黑豹,跨步上前,驀地人立而起,前爪撐在石牆上,不懷好意的又聞又嗅,還露出尖銳的白牙,靠在海東青的頸邊,發出一聲咆哮巨響,長尾上下輕擺。
海東青不閃不避,面無表情,銳利的眸子筆直的瞪視齜牙咧嘴的猛獸。
高大的男人與巨大的野獸,一人一獸就這麼僵持著,誰也沒退讓。
「豹豹兒,回來,這人皮粗肉硬,你要是咬了他,說不定會傷了牙。」珠珠說道,走到角落,坐在一張絲絹軟椅上。
它長尾一甩,不情願的噴氣,這才踱步回到珠珠身旁,靈巧的一躍,也跳上軟椅。
柔嫩的小手輕輕摸著黑豹的皮毛,豹子立時靠上前,以臉往小手上摩挲,像貓兒般撒嬌,先前的兇惡蕩然無存。
「你的膽子還不小嘛,其他男人瞧見它,可是全都嚇暈了。」
「你囚禁過許多人?」他濃眉擰皺,聲音變得嚴厲,比先前更旺盛的怒火,在胸口騰騰燃燒著。
她帶過多少男人回來?!還對多少男人,這般上下其手過?!
這難道是她的「嗜好」?!
一想到那嬌嫩的小手,曾經在其他男人身上遊走,他就憤怒得難以克制。
海東青臉色難看到極點,全身緊繃,肌肉賁起糾結,數條鎖鏈被扯動,一同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她伸手環繞著黑豹的頸子,美艷的小臉擱在溫暖的皮毛裡,輕輕摩擦著,清澈的眼兒睨著他,只覺得他的憤怒很有趣。
「我這兒一向不招待人,你可是第一個。」
他瞇起眼睛,綠眸之中充斥著難以看穿的激烈情緒,緊緊鎖住她不放,驚人的怒氣,在極短的時間內消失無蹤。
「很好。」他的口氣很冷淡,眼神卻很灼熱。
突然,門被悄悄推開,洩入一線日光。
小綠站在門外探頭探腦,一雙眼睛眨啊眨,努力凝聚勇氣,耗了好一會兒,才敢踏進練功院。
「三姑娘。」她靈巧的跑過來,輕盈福身。
珠珠睨了她一眼,慵懶的半躺在軟椅上,跟黑豹窩在一塊兒。
「什麼事?」
「呃,呃!」小綠連連深呼吸,努力思索,自個兒進屋來是為了啥。連吸了口氣,腦子總算稍稍恢復冷靜。「牡丹花季即將開始,覆蓋在暖房上的綢繆是不是該掀開了?」
嬌貴的牡丹花,禁不起太多的雨水,一場大雨就可能讓整年的心血泡湯。搭蓋暖房,一是為了防雨,二是為了調節溫度,以免花朵枯萎或凍死。
因此,擇日掀開暖房的綢繆,成了錢府一等一的大事,非得由珠珠親自決定不可。
「不,春雨還沒結束,暫時還別揭,等過些日子,天氣暖些了再說。記住,這段時間內,澆灌的水量全部減少二分之一。」她詳細的說道,柳眉輕蹙,一提起暖房裡的寶貝牡丹花們,立刻把牆上的海東青忘了。
「是。」小綠領了指示,轉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