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沒這麼嬌弱呢。」疾傾過身,他迅速地狠狠吻了她一記,見措手不及的她怔住了心神,紅潮泛頰,這才心滿意足的坐回去。
「你還可以嗎?」他反問。
「啊?」
「如果累了就要說噢,我的懷抱可以借你躺。」他借話問話。
「你……喂,別拉那個線頭。」眼尖地見他的手臂微移,她輕言帶笑的制止了他無心的蠢動。早知道說不贏他,還不如聰明一點,早早轉移話題,要不然,十個紅彩染缸都不夠她用。
「毛衣會散掉?」
「不是散掉,是可能會糾結成一團。」
「噢。」他隨口問,「這件毛衣是替誰織的?」
這年頭大概已經找不太到像紜妹這麼崇尚家事自己來的女人了。會洗手做羹湯早就不怎麼稀奇,但她還親自裁縫衣物,親手織毛衣。相識以來,每年生日,她都會親手織一件毛衣送他。
「還有誰。」
「給我的?」微驚,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疑惑的眼直望進她眼裡,欣喜的見到其中有著讓人心口甜滋滋的依戀。還以為是替秦伯伯或秦媽媽添新衣哩,卻沒料到原來是給自己的,「我的生日還沒到。」
「這不是生日禮物。」
「不是?!」不必她開口,默契極佳的他已經自動將代替卷線架子的雙手左移右晃的配合她的拉扯。
「誰規定我織的毛衣只能當做生日禮物?」
這倒也是,「那這是什麼禮物?」
「還不一定。」
這是什麼答案?還不一定?她這麼說是代表,雖然一開始是打著送他的名號動手勾織,可是,還沒完成之前尚有變數?
略帶不滿的眉間打了個淺結,本想追問,但見她含笑的眸子,他氣餒的收了話,乖乖的專注在卷線的工作上。看紜妹一臉的神秘兮兮,今兒個晚上八成是逼不出真相來。
頓時,室內的氣氛靜了半晌。
「悠作,你今年幾歲了?」突然,她輕言道。
習慣性地將落在線圈外頭的幾撮毛線卷塞進滾好的毛球裡,掄著毛線的手微頓,他丟了個不解的眼神給她。
不會吧,紜妹忘了他的年紀了?
「你幾歲了?」她又再問一次。
「你忘了?」如果,紜妹真敢連這種小事也忘了的話……黑眸半瞇,他瞪著她瞧,喉嚨口癢癢的,有一股開罵的衝動在胸膛裡鼓著騷動。
他發誓,若她真的忘記了他究竟多大歲數,就算會將她罵哭,他也絕不輕饒她的輕忽。即使是可能被她笑謔為小心眼的男人也認了,因為,他就是嚥不下這口見鬼的窩囊氣。
「沒忘,可是,我要你自己回答嘛。」極少試試撒嬌的滋味,但,嬌嗔的話就這麼自然地脫口而出,看得出來悠作雖然肚裡仍在犯嘀咕,但挺受用的。可是,她的臉更紅了,熱熱燙燙的捲著些許燥悶的無措。
「三十四歲。」慵懶的嗓音仍舊摻著不滿,「你最好別是嫌我老。」
「我才不敢嫌呢,但……呵呵,的確算得上是一把年紀了噢!」她兀自點點頭,閃著羞光的眼眸左瞄右瞟就是不敢移向他,「也該是結婚的時候了吧?」
「早八百年前就該是……」遲疑數秒,驀然,他眼裡閃爍著不敢置信的驚異光采,「紜妹,你是說?」
「沒,我什麼都沒說。」她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眨巴眨巴的,「什麼?我說了什麼了嗎?」
「有!」
「噢?」
「你明明有說結婚兩個字。」自忖還沒老到眼花耳背的程度,他敢拿性命打賭,這女人剛剛丟了個炸彈。
「是嗎?我怎麼沒什麼印象呢?」她還想賴。
「紜妹!」壓沉嗓音,他不滿地死瞪著她。
「真的不是我說的,是我媽媽說的啦,她說高齡生產對母親跟孩子似乎都不是很好。」雖然她才二十六歲,可在老一輩人的眼中,已算得上是晚婚族的一員了。
「紜妹……」
「你覺得呢?」小聲小氣,她紅著臉問,心臟卜通卜通擂起了激狂的波濤。
「你問我,我覺得?」心跳在瞬間停歇、罷工、休止躍動,他的臉都白了,啞著嗓音,他牢牢地瞪視著她怯生生的羞澀臉蛋,「你是在開我玩笑?這是在開我玩笑嗎?我先跟你聲明,我今天的幽默感嚴重不足,開不起這種玩笑的。」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如果是,的確很難讓人發笑。」
「那,你說呢?」
「我說?」左一聲你覺得,右一聲你說呢,紜妹她這究竟是該死的什麼意思?
「如果……其實,媽的話也是有她的道理在,所以……你說……好嗎?」秦紜妹問得更忐忑了。怎辦,他的反應全不在她的預料之中,這……這下子,她該怎麼再說下去呀。
總不能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她經過這幾天的思索終於徹徹底底地頓悟了,鐵了心的下定決心要嫁給他。
一整個晚上心情緊繃著,向他求婚的話都已經在唇畔溫著熱度了,可就是開不了口,羞人哪。但能拖到什麼時候呢?爸媽他們都已經預備在這幾天動身飛來芝加哥了,難不成真要等到爸爸來時,再由他這個女方的家長開口問男主角你願不願意娶我女兒呀?
何悠作盡顧著瞪她,沒有吭氣。因為太過瞭解,他知道紜妹這會兒一定緊張得半死,若非有層皮囊阻隔,鐵定可以看見她的心臟癱軟在胸腔裡。可是,他無法勉強自己擠出隻字片語,凝然的灼熱視線中有著教人捉摸不定的狂情熾愛。
好嗎?
她竟敢這麼問他!
「悠作?」他為什麼不開口說話?一個字、兩個字,甚至冷哼個一聲,隨便怎樣都行,只要讓她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就好了。
「我有沒有聽錯?紜妹,你真的願意嫁我了?」
「嗯。」忙不迭地點著頭,她忽然憋起氣,「悠作,你還願意娶我嗎?」
輕喊一聲,眼中泛起了點點激光,何悠作丟開手中捲了一整個晚上的毛球,沖躍上前將她一把纏擁進懷中。
「還?你說呢?」笑得開懷,他連打趣揶揄的聲音都微顫著,「不會是我最近的表現退步了吧,瞧你問得這麼沒有信心。喏,為了能得到你心甘情願的一句『我願意』,我不已經等了好久、好久、好久了?」
「哪有那麼久?」
「你沒瞧見,我的鬍子都快白了?」
「嘻嘻。」湊上前,她愛戀地在他下頷密密碎吻著,細緻低柔的嗓音帶著歉意,「你會不會怨我?」
「怨你?」輕笑,見她怯生生的將微掀的眼瞼瞟向他,情不自禁,他俯首將唇印上了她的眼瞼,「不,我才捨不得怨你呢,只要你願意將自己交給我,再多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他終於等到她的主動示意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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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星光燦爛。
難得一個兩人都沒有外務煩擾的寂靜夜晚,挑了部情節緊湊的動作片,何悠作斜窩在舒服的大沙發裡,而秦紜妹像只酒足飯飽的小貓咪似的窩在他身上,他們四手交纏貼放在她的腹部,偶爾,他漫不經心地以指腹輕畫著她掀露在衣裳外的小肚臍。
一圈、兩圈、再一圈……感受到懷中的身子每每在指腹滑掠時輕顫了顫,下意識地挑揚唇角,何悠作頑皮的指頭又輕輕的一圈、兩圈、再一圈……週而復始著。
兩隻眼眸的焦距都落在電視螢幕上,專心,又彷彿心不在焉,可卻又分外的感受到彼此體溫的熨燙,暖烘烘、熱呼呼的,自相貼的微溫肌膚直透進四肢百骸。
「秦伯伯他們什麼時候到?」
「後天下午。」
「這麼慢。」他輕吁一聲。嘖,真希望他們是搭噴射機,而不是慢吞吞又肥嘟嘟的龐大客機。
「嫌棄呀?我們家旅館的規模雖然不大,總還是得先安頓好才安心呀。」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安排好一切飛過來住個幾天,她已經很感動父母親的有心了。
「我怎敢嫌棄呀,只是你不覺得如果能再早個幾天會更圓滿嗎?」
「不會呀。」
「嘖,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知道還說!」嘻,活該他碰了個小小的軟釘子。
「我只是開始迫不及待了。」未得到她的允諾,他還可以捺著心情等,一旦她答應了,他的情緒也隨之攀升到極點。
「你忙得過來嗎?」
「為什麼這樣問?」
「最近你太辛苦了。」在他懷中微轉身,面對面,她心疼的眸中輕漾愛意凝望著那張雖充滿喜悅但仍難掩憔悴的斯文臉龐。
每個人都說,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可瞧瞧她這個新娘多偷懶哪,婚禮,是悠作一手籌備的,除了試婚紗,他不讓她勞累到半絲心神;每個細節全都是他在交涉、打點、勞心勞力的,她只要安安心心地等著當新娘子就行了。
能得到他這般好的終身伴侶,是她的幸,也是她的福分,上天何其厚愛她,此生此世,她已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