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梓通知你的?」想也知道,除了那女人,沒人知道這事。
「怎麼會這樣?」
「沒事的。」何悠作安慰道。
「這樣叫沒事?」淚水撲簌簌地滑下沒了血色的白頰,唇瓣微顫,她的心亂成一團。
沒事?她眼沒瞎,怎會看不出來呢?電話中,原梓很詳實地跟她說了事情的經過,心直口快的原梓並未試圖掩飾病情,而悠作看來也的確是相當的清醒,雖有著倦意,但黑眸中的神采依然清澄有神,可是,原梓忘了告訴她,悠作的外傷也這麼教人觸目心驚。
那暴露在外的幾處傷痕清晰可見,即使是已經處理妥善,但在她心慌意亂地檢視下,他浮腫的嘴唇、青紫且泛著血絲的半邊面頰、頷下、頸側的點點血跡竟更顯刺目,教人悚心。
傷成這樣,叫沒事?
嘴一扁,秦紜妹不相信自己的聲帶能擠出隻字片語,凝望著他,淚水止不住,滴滴滾落蒼白的頰,濕濡了純棉的T恤上衣。
「真的沒事。」抬手,他示意她湊近一些。方纔她踉踉蹌蹌地推門而入,明明急慌了,但閃著水氣的淚眸一觸及他身上的傷,硬生生地滯住了腳步,眼露迷茫,紊亂的氣息再再寫明了她惶然懼怕的驚慌情緒,「過來。」他輕喚著她。
「我……」她怕,怕眼前能說會動的悠作只是她的夢,是假的,是老天爺噁心所擺弄的一個虛幻。
「來。」見她遲疑,他輕喟著,「我很好,真的沒事了。」
「悠作?!」
「我已經好幾天沒抱著你了。」唉,嚇到她了。該死的原梓,他只不過是忘了吩咐她別四處說去,結果呢,一轉身,她竟就忙不迭地當起廣播電台了,而且還第一個就聯絡紜妹,「我好想抱抱你。」
「悠作?」她直衝進他懷裡,將臉埋在那透著安全與溫暖的胸膛。
輕哼一聲,明知道急慌了的紜妹一定會有那麼剎那間忘了控制力道,但他不躲不避,緊緊地擁著她的身子,舒緩地歎出幾天來埋在胸口的沉鬱。
才兩天,但竟恍如一輩子般的久遠,他想念她。
「我……接到原梓的電話時……噢,悠作,怎麼會這樣呢?」哽咽的話斷斷續續,叫人聽了更加不捨。
「沒什麼,我只不過是一時的分神罷了。」隨著解釋,細碎的輕吻安撫的落在她的額際、唇上。
「分神?」這個理由比什麼都教她難以置信,做事向來穩紮穩打的悠作竟會分神?
「呃,別再扯這個話題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了,也難怪紜妹的神情這麼怪異,「你這兩天都上哪兒去了?」這才是他所關心的重點。
「我?」
「現下這病房裡除了你,就是我,你以為我在問誰?」想到這兩天的憂心忡忡,忍不住地朝她瞪去。
秦紜妹被他瞪得有點莫名其妙。
「這兩天我不是在隊上就是窩在家裡睡大頭覺呀。」
「騙人。」弓起指頭,他輕輕地朝她額上敲了一記,「你何時退化成豬了?沒聽到電話鈴聲嗎?」連著兩個晚上,他都差點沒將她家的電話線給燒斷了,而她還敢睜眼說瞎話的說她窩在家裡睡大頭覺?!
「怎麼會呢,除了隊上,我就只有……呵,這兩天我臨時調值夜班。」她沒好氣地嘟噥著,「我想,你一定都是晚上撥過來的,對不對?」瞧他一副準備要捉姦的憤慨樣研判,她的推斷準是八九不離十。
「你沒說!」他語帶指控。
「拜託,我剛剛就說了,是臨時的嘛。」委屈地噘了噘唇,「我曾經試著聯絡你,但你的行動電話老是不通。」他以為只有他想著她?她也很想他耶,兩天沒聯絡,還以為她的要求惹惱了他了。
「沒電了。」他面不改色地解釋著。
不想告訴她,那天她開口要求他給她一個空間,說要一個人靜靜地想一想時,他的心情惶然不安到了極點,結果一個不小心就失手將行動電話給摔出窗外,至今都還沒想到該去補個新的呢。
「怎麼會呢,你從來就不曾忽略過這種事情的呀?」曾以為即使是天垮了下來,悠作永遠也有備分計劃哩。
「咳咳咳,這種小事就別再去提它了。」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像這種丟盡了臉的糗事就不必再去提它了,現下,有更值得他關注的事情佔據了他的腦細胞,「這兩天過得好不好?」
「不好。」她的話裡有著後悔。
不好?他眉一顰,「你又在虐待自己的身體了?」
「不是這個緣故,是因為,我好想你。」
她的話在他心中掀起了悸蕩,眼微瞇,感動與愉悅的微笑綻放在他的眼底、眉梢。
「知道嗎,我也好想你,成天就只是想著你。」雖是依然如往常般做著自己的分內工作,但一顆心卻已不在胸口壓陣了。
「真的嗎?」他沒放棄她?
「騙你的是小狗。」溫柔的手輕輕畫過她笑中帶淚的粉嫩臉頰,「想出了什麼結論沒?」
「嗄?」
「你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想一想?」
「呵呵,是呀。」他不提,她倒是真忘了這事。重新偎進他懷裡,竊聲笑著,不乖的手指頭悄悄地探進他的衣服裡,蛇般地攀著他溫熱的體膚一寸一寸的爬行,「我想了好多、好多。」
瞬間,他的心臟緊縮成一團,卜通卜通,愈跳愈緩。她的言行舉止告訴他別急著擔憂,可是不擔心才怪,他的心都揪成可憐的麻花辮了。
「要不要告訴我?」喑痖的聲音有點難辨,可她全都聽過了耳朵裡。
「告訴你……才怪。」
「紜妹!」他半求半威脅地瞪著她。
「改天再一五一十的跟你說嘛,你現在是病人,我真的不希望讓別的事情來影響你的心情。」頑皮地眨眨眼,她露出嬌憨的嗔笑,「最近是不是病人太多、太累了?你看起來很憔悴。」
「會讓我的情緒受到干擾的人只有你。」
「你的意思,我是罪魁禍首了?」
「你自己說呢?」他仍不放棄哄她招供。
「當然不可能是我嘍。」見他臉又板起,她將唇湊近他的唇,怯生生的笑道,「今天暫時先放過我好嗎?你現在身上帶傷,我真的不想你為了這些事情傷神,別亂猜疑,等你健健康康地回到家,我會告訴你我都想了些什麼。」
「沒騙我?」
她一臉誠懇地舉起左手貼放在胸口,以示證明。
「小鬼,把你的右手舉起來。」不愧是外科醫生,眼珠子一溜,眼尖地瞧到了她投機取巧的鬼主意。她以為他的眼是瞎的?哼,早就瞧見她的右手正偷偷摸摸地掰起兩指打著叉叉呢,「還說不會瞞我。」
「嘻,就知道騙不過你。」懷著歉意地吻了吻他,她在床畔坐直身,被他緊握的手反捏了捏他溫熱的大手,「我這兩天真的都很乖,下了班哪兒也沒去,頂多就是撥了幾通越洋電話跟家裡聯絡罷了。」
「你……」罷了,她不肯說,現在再逼供也沒用。只能改天再慢慢地哄出她的話來,「他們還好吧?」
「很好。」
「是嗎?」他冷歎一聲。
秦伯伯他們當然很好,因為除了他,沒人會這麼死心塌地地任由自己栽在一個女人手裡。數年如一日,而且,無怨無悔!
「不相信我呀?」笑著,她卻又忽然發出輕歎,「好吧,有機會你再自己求證好了。」
「親自印證你的話?啐,不會是得等到下輩子吧?」他的興致不高。
他巴不得明天就能見到秦伯伯他們,因為,他們會長途跋涉的飛來芝加哥,絕對跟女兒的婚事脫不了關係。
可是……算了,他還是少作白日夢了。
「嘻嘻。」聽他的口氣,好酸澀、好委屈兮兮的哦。
「好端端的,幹麼笑得這麼賊?」
「你管我!」微揚起眉,見他張口欲言,她伸指止住他的唇,「噓,折騰了這麼久,你也該休息了。」
「那你呢?」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他才接好的手臂,俯身吻了又吻,「隊長答應放我幾天假,我會在這裡陪著你。」她保證地說。
而且,若無意外的話,等爸媽到了以後,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陪他更久、更久、久到……呵,情不自禁地,她又偷偷綻開羞澀的愉悅笑容。
她會陪著他的,一生一世!
第七章
再這麼住下去,她真的要當這是自個兒的家了。偷睨了自得其樂的何悠作一眼,秦紜妹微啟的唇畔漾出一朵羞笑。
再這麼住下去,她一定會開始習慣將這裡當自個兒的家。盡顧著沉浸在自己的想像畫面,何悠作的笑容依然溫和,但卻隱約現出一抹柔情四溢的拙相。
呵呵,像個呆瓜。再瞟了他一眼,秦紜妹的微笑加深,幸福盈心。老天爺竟將這個好的一個呆瓜送到她身邊與她相伴,這輩子,她已算是不枉此生了。
「你還可以嗎?」
「沒問題。」
「如果累了就要說噢,我的床鋪可以借你躺。」明天上午他有個手術要做,她可不希望他那雙極其寶貝的手受虐過度,到時候僵化了,動也不能動,這就不怎麼好了,畢竟人命關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