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話筒的手倏然緊縮,虹袂忍不住的,又是一籮筐的咳聲歎氣,真希望傲傲別變成大人,還是像以前那個有時酷酷的,有時又笑得帥氣揚的大男生,還能任她黏、任她纏、任她胡作非為,多好。
鈴聲才響了幾下,通了,熟悉的沉穩嗓音精神奕奕得令人安心。
「傲傲,你還在公司?」虹袂楹鬆了口氣。
「嗯。」一聽到她的聲音,不自覺,薄傲的濃眉就攏了起來,「怎麼還沒睡?」揉了揉眉心,卻怎麼也揉不掉胸口那突如其來的悸動,她柔軟的身子貼在他背後的火熱感覺,至今還在背部熨燙著……
「嗯,我……」她這才想到薄傲昨天那張臭臉,看來,不管今晚她向誰求援,結果只有一項,那就是,她小命休矣!
「怎麼了?」
聽起來,他的壞脾氣似乎斂起不少,虹袂心稍安,但仍小心翼翼地不敢將問題丟得太爽快,「我……我有點事情……」
「我一會兒就回家了。」
傲傲也預備回家了?呵呵,太棒了,天助她也,被一時的樂觀沖昏了頭,虹袂忙不迭地喊了起來,「你也要服呀,那你可不可以先繞到中山北路來接我?」
「你還在外面?」他漫不經心地瞄了腕上的表一眼,「你在那裡做什麼?」時針已經地了十二點的位置不止一格,凌晨兩點時分,還她還在外頭閒逛!
倏地,薄傲被挑起的冷怒透地電話線清晰的傳進她耳朵裡。
「我……我剛剛是跟安安她們一塊兒在……」她不敢講實話。
剛剛還很正常,可怎麼才一秒的工夫,傲傲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火山爆發的前兆?
不解釋還好,虹袂愈描,薄傲的臉色愈黑,「三更半夜,你們幾個女孩子還在外頭鬼混?!」
「因為……今天是小晶生日嘛。」
「哪家餐廳開到凌晨兩點?」
「呃。」虹袂的腳都軟了,死了,怎麼辦?踩到了一顆定時炸彈,嗚……今晚,不求怎麼死的,只求能有個善終。「再給你一秒的時間。」依慣例,猶豫愈久就代表袂袂現在所在的位置鐵定會惹出他完全的憤怒,要不,她不會心虛到支支吾吾,薄傲冷冷地道:「說。」
「嗯……」
「我已經快沒耐心了。」
傲傲的口氣讓人心生忐忑,而搜遍了全身,除了投進公用電話肚子裡的那枚五元硬幣外,她真的是狼狽到身無分文的地步,而行動電話吃錢的速度又教人忍不住憋起氣來,她有些慌了。
「我……我人在中山北路的一家PUB店門口。」
「你什麼?!」
傲傲真的很生氣,「我們只是想找個地方坐坐,跳跳舞罷了。」虹袂怯怯地解釋。
「跳到現在?」薄傲火氣十足地問,哼,腳沒跳斷還真是幸運呢。
「呃……我們……我沒注意到時間那麼晚了……」
「好,現在你總算知道時間晚了,該回家了吧。」他沒好氣的截斷她的支吾。
「我也想回家呀。」
「謝天謝地。」
「可是,我身上沒錢。」
「就算是再怎麼懶得動腦筋,好歹也該偶爾換個理由吧!」他不耐兼不滿。
有幾回,是跟同學聚餐,散了會,明明身上還有足夠的車錢,袂袂卻為了懶,因為貪服務,以及她莫名其妙的衝動,往往是一通電話就不由分說地硬賴著他的專車接送,似乎完全地篤定他總會屈服在她的無理取鬧之下。
知道這一點,他很惱、很火,也很氣,不懂的是,對她,他為何總是狠不下心任由她自生自滅?
她像是玩上癮了,次次都是同一個藉口,可上了幾次當,他也該學聰明一點了。
「傲傲,我真的沒錢了啦。」
「你的零用錢呢?」他不信地問。
這年頭說謊話當真不需打草稿,她是聰明過了頭,還是將他想得太蠢了?她會沒錢?先一棒子打死再說吧,這丫頭怎麼可能會沒錢呢?就他所知,爸媽給她的零用錢幾乎比他們兄妹跟她一樣大時多出幾倍,而這些零用錢尚不包括衣服與各面飾品,那些東西是額算的,實報實銷,但她卻說沒錢?騙誰呀!
「我今天出門時有帶錢啦,可是,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是嗎?」他還是不信。
「不能怪我,錢掉了我也很心疼耶。」虹袂辯駁道,那是她這個星期的零用錢耶,沒了它們,她接下來的幾天就只能勒緊褲袋,喝白開水了。
「有本事出去找樂了,就該有辦法自個兒回家。」他決定不能太縱容她。
「大哥,我身上真的沒錢啦。」她很少叫他大哥,自有記憶以來,叫他大哥的次數幾乎十指都數不完,但情急之下,這兩個字便脫口而出。
曾懷疑過無數回,為何總覺得在生命中,能讓她全心全意依賴的人就只有傲傲?真的是不懂,她愛爸爸、愛媽咪,也愛小哥跟遙遙,可是,傲傲更教她又敬又愛,這種奇怪的感覺尋不出答案,也懶得花精神去尋,反正,她打心裡就篤定著,他是自己可以巴著一輩子倚賴的強壯大樹,遮風擋雨,全都有他。
但如今,他擺明了預備撒手不管,那,她怎麼辦?她還是被當在冷清又陰森森的街上耶。
「我很忙,你別老拿這種事來拐騙我。」
「傲傲!」他的回答教虹袂愣住了。
「你不小了,如果真認為自己是大人,碰到事情就該學著自己解決,不能老等著別人來解救你。」冷冷的,薄傲輕哼著不悅,「自己想辦法回家。」連繫兩方聲響的通訊電話,就在他最後一個字猶未稍褪時斷了。
怎麼可能!虹袂瞪著自己手中的話筒,傻愣愣的,不敢置信的事實教她自頭皮的髮根麻到腳底,就在公用電話吃掉她最後一個銅板的剎那。
斷訊的規律嘟嘟聲令她驚愕,也令她開始感到無或的恐懼,現在怎麼辦?她真有是身無分文了哩!
第五章
成天就只懂得捉弄別人,一點長進都沒有。擱下行動電話,拉回方才閱到一半的企劃書,薄傲猶自在心底嘟嚷著。都已經十幾歲的大女孩了,玩心還那麼重,成天只知道跟一群同學混到三更半放,一點都不知道將心思擺到課本上,下回,她再有任何一科成績是低空掠過的話,絕對要爸媽對她採取經濟制裁。
花了近十分鐘的時間看爛文件上的同一行字,心中仍是忿忿不平,然後,他開始覺得心裡起了不安。
剛剛,似乎聽到袂袂喊他大哥,大哥耶!不自覺的,薄傲的眉頭深深皺起了痕折,袂袂應該不會有事才是吧!
強迫自己半視線移回上的資料,心緒已經鼓起了浮躁與莫名的倉皇悚然,不知不覺,薄傲視線落在被丟到桌上的行動電話,方纔,不是他先掛斷電話,可是,袂袂似乎還有話要說,電話斷得挺突兀的。
她說,錢掉了,知上沒錢,他沒聽錯,袂袂是這麼說的,雖然還是不怎麼相信,誰教她的前科不勝枚舉,可萬一那丫頭真的是玩窮了,身上沒半毛錢呢?
可不可能,她是用由地上撿的惟一一枚銅板眼巴巴地向他求援,而他,卻冷酷地拒絕了她?仔細想想,在電話裡,除了她的聲音,的確沒有聽到別的雜音,沒有一群女人吱吱喳的啐嘴……等等,沒別的碎嘴聲,天!袂袂不會是落單了吧?!
想到一個才十六、七歲的大女生,獨自一人走在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台北街頭,薄傲忽地教冷汗襲濕了全身。
不會吧,那小鬼向來機靈,就算是身上真沒錢,而他又拒絕去載她,也該知道可以伸手叫輛車,等回到家再叫家裡人付錢呀。
不會有事的,他在心時安慰自己,別人,或許有可能,但袂袂那個鬼靈精,哈,絕不可能的事,只可能她去欺負別人,這世上哪可能有人膽敢欺負到她頭上?
瞪著牆上的鐘,那秒針走得讓人感到心驚膽戰,唬地躍起身,連資料都忘了合上,薄傲迅速地往外衝去。
???
傲傲落井下石,她又用掉了最後一個子兒,唉,怎麼辦呢?眼前她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而且是條最萬不得己的下下之策,那就是認命了,趕緊叫輛車坐回家,將全家人吵醒,付了車資,然後等著被四……喔,加上傲傲鐵定會有的責難,她等著被五張巴活活罵死。
真無采,早知如此,她剛剛就不會浪費那五塊錢了,學校門口的那家小雜貨店裡,五塊錢還可以買到一小包的鹹芒果干耶。
就近杵在街邊,氣餒的發現,連著幾部計程車都載有客人,而空車呢,又不巧的被從店裡出來的客人給捷足先登,不假思索,虹袂往前頭走進一段路,得離店門遠一些,要不,她鐵這一整個晚上的時間都得在這裡當住了。
停停走走,太專注馬路上飛馳的車況,她壓根就沒留意身後慢慢逼近的細瑣聲響。
「怎麼都攔不到車呢?」她低聲咕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