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指腹輕輕撫觸,只見她儘管是一臉茫然,仍不自覺地皺起眉眼,整個人縮了縮,眼眶因為痛意又染上了微紅。
滿身酒氣、滿心暴氣,石黑疆介忽然有股想扁人的慾望,「怎麼回事?」他加重手中的觸力。
「哎喲!」
「痛?」
「廢話。」後知後覺的,蔡含文這才徹底的感受到痛楚,汪汪淚水隨之而來,「哦,該死,痛死人了啦。」
「你跌下床?」捺著自己的不適,他問得萬分艱難。
跌下床?狗屎,他還真敢問哩,他是真忘了還是存心裝傻意圖矇混過去?這裡是「他」的房間、「他」的床,她會在這裡跌下床不是很引人疑竇的一件事嗎?
「誰跌下床,我是撞到東西暈過去了。」她恨恨地拍掉他關懷的手,「還不都是你害我的。」
「我?」石黑疆介吃驚的瞪大了眼,卻教刺痛又逼瞇了些許。
「對呀,不是你是誰?」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想到自己仍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手一撐,想藉力躍起,誰知才一使力,又教酸痛給襲上全身,「哎喲!」這下子熱燙的淚水真的抑不住了。
該死!她招誰惹誰呀,早知道就別那麼好心,讓他隨便撿個門口癱平,他跟她也可以一覺到天亮,而且是相安無事,頂多,替他蓋件薄被不就得了,偏她遺傳到媽媽的雞婆性子,她真是豬腦袋!
「你還好吧?」
「不好!。」
「你怎麼會好端端地撞到東西呢?」渾沌的腦子一時片刻無法進行推理事宜,瞅著她眼底的不滿與委屈,他抿抿嘴,乾脆直接問當事人反倒較快。
「誰那麼蠢呀,是你拉我去撞床板的,記得嗎?」
「我?」石黑疆介指著自己問,怎麼可能呢?
「不是你還有誰?虧我還好心好意的將你扶到床上休息呢,你反而恩將仇報,太過份了。」
「真是我?」她的話,他信了一大半。
眼角,他瞥到隨手披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領帶,身上還蓋著件溫暖的薄被,一個醉漢,絕不可能還有清醒的神智為自己做這些事,昨晚,是她照料他的?
「怎麼,還懷疑呀!」蔡含文沒好氣地說,想推避責任?哼,門兒都沒有。
「對不起。」傷了她的人竟然是他白己?呵,他很愧疚。
「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事?」他表現出來的愧疚很明顯,明顯到……忽然,蔡含文覺得自己的受傷或許會很有「價值」。
「那……」那雙驀然晶亮的眼眸清清楚楚地告訴了石黑疆介,什麼樣的解決方案最能讓被害人消氣。
唉!先前,他就不該以此方法讓步的,這下子可好了,小精靈食髓知味了。
第五章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雖然飽受驚嚇,但荷包的成長績效相當令蔡含文滿意,只不過,石黑公敬的頑劣不馴也勾出了她不輕的怒火。
臭著張臉,蔡含文瞪著石黑公敬,過分,他的臉竟膽敢比她還臭。
「喂,你到底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豬,不受教的學生!
石黑公敬不語,兇惡的眼閒晃在外頭,左瞧右瞄,似乎連根小草都比坐在他身前的地來得引人注目。
「這幾個問題都是我昨天交代你要複習的……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愛理不理的,一聲輕哼從他鼻端逸出,敷衍的味道相當濃厚,但他的眼光依舊是不看她。
胸火燃得快,也燃得旺,柳眉俱顰,將胸腔鼓足了氣,蔡含文張開嘴,正待狠狠的吼他個幾句,最好是能將吃過午飯後就躲進書房的大老闆給引過來,教他親眼瞧瞧他這寶貝弟弟竟是這般的輕蔑師長。可嗓音已含在舌尖,她卻機敏地捕捉到他犀利的眼中疾掠而過的一抹黯沉,喲,他是瞧到了什麼傷感的事?
顧不得心上的火正燒得旺盛,她上身微仰,好奇的瞳眸滴溜溜地順著他的視線循去,怒言自動自發的轉換成譏諷,「怎麼,瞧見了什麼好玩的事?」她沒忘記兩人之間的相看兩相厭,但實在是好奇什麼事情惹得他將身上的暴戾氣息倏然斂去。
「要你管。」
「你上課不專心,我當然要管嘍!」眼尖加上機靈的腦袋瓜,她迅速的捕捉到一處最可疑的地方,「那間屋子裡有什麼東西?」若沒記錯,那是間堆放工具的倉庫。
「你……」
不待他吼出聲,她又很興致勃勃地問:「還是,你曾經在裡頭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壞事?」
不再你呀你的,石黑公敬乾脆拿怒眸將她斃了。
偏蔡含文天性強韌,骨子裡的挑釁細胞又早被他這個不受教的學生給培育得相話撩撥他齲而易見的怒火。
「瞪我?哈,依你的神色推斷,一定是被我猜中原因,對不對?」移目望去,她故意慢條斯理地說著自己的揣測,還很氣人地將手伸晃到他眼前,煞有其事的,一隻一隻扳著,「是你曾經在裡頭招眾裸奔、學人家吸大麻、吸毒,還是,不會吧,你曾經放火燒屋……」眼角瞄到那張愈發黑青的臉,她心一樂,忽地又搖頭晃腦起來,「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用什麼下三濫的手段拐騙人家女孩子進那個屋子裡,然後將人家先姦後殺……」
「你說夠了沒有?」眼珠子瞪得幾乎快跳出來,咬著牙,石黑公敬將話自齒縫噴出。
「還有點意猶未盡耶。」蔡含文撩撥得很起勁。
不是她膽量夠,坦白說,石黑公敬那張燃足了人力的怒顏很讓人恐懼,但是她將信任賭在他們兄弟倆最基本的家庭教育上,大老闆似乎也挺常被她燃起火苗,但頂多是撇撇嘴角,瞪了她一眼,就掉頭走人,從不曾見他有對她動手動腳的跡象,而雖然弟弟在個性上恍哥哥粗暴得多,但年代這麼悠久又高雅的家族,該不會教育出讓人不齒的暴力分子吧!
蔡含文向來健忘的天性沒有及時提醒她,上回,眼前這個頑劣的老學生才順腳踢起一張桌子,而且目的正是要砸死她。
「閉嘴。」他犀利的黑眸半瞇,蘊著惡性的凶光直射向她,「要不然……」
「要不然你想怎樣?」
「這樣!」二話不說,他揚起腳,狠狠地往她小腿肚踹去。
「你敢踹我!」不假思索,疾伸向他腹部的手握成小拳,使盡全力地擊上去,「哎喲!」第一戰,以內相擊,她臉都白了。
還以為這傢伙雖然魁梧,但多半是只飼料雞,誰知道竟是只放山的健壯土雞。嗚,該死的腹肌,她的手骨八成碎掉了。
「活該。」石黑公敬宰災樂禍地道,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自量力的她被自己的反擊力給整了。
「你敢出手打我!」吼了半天,她還是這句老掉牙的責難。
「為什麼不敢,你又不是我們天皇的女兒。」黑著臉,他恥笑著她,懶得再補允說明的是,就算她是天皇的女兒,犯了他的忌諱,他一樣照扁!
他的驕傲與得意更加挑起了蔡含文的怒火,想到必須遠赴重洋的辛酸,想到整日為家計辛苦忙碌的爸媽,想到想家卻又有家歸不得的痛苦……骨子及天性裡的好勝心激起了她的體能。
來到日本,心中已經倍感委屈了,如今,竟又慘遭倭寇欺負,孰可忍、孰不可忍,諸多忍字訣已被扔得一乾二淨,此刻,她忍無可忍了。
一拳一拳,她反擊得很盡心盡力,因為難過、因為憤怒,拳頭所發洩出來的力道算是潛力無窮。
其實踢了她那一腳,石黑公敬已經很後悔了,脾氣再怎麼粗暴,他也從不曾對女人出手,但剛剛真的是被她的話給惹毛了,所以才不假思索地踹了她一腳,而且火歸火,他也只出了兩成力氣,頂多是將小石塊踢飛的力道罷了,怎知她會氣惱成這般。
「你竟敢踢我!」被他那一腳踢出了脾氣,自己卻拚了老命也沒法子以牙還牙,霎時,酸澀的委屈襲滿了她的心。
瞧著蔡含文強忍著淚的模樣,石黑公敬更愧疚了,但儘管如此,他也無法強迫自己從嘴巴裡掏出對不起這三個字來。
是她挑釁在先,他只不過是還擊,就算、就算真要他先開口說對不起,也得在兩人都已經心平氣和的狀況下才適合呀。
可是,年輕氣盛的小小夫子像是快打昏了頭似的,拚了命地對他拳打腳踢,出手凌亂無章,一時之間,他拿不下她,只得左閃右避,先保命要緊。
幾分鐘下來,雖然石黑公敬的身形很矯健,但唸書時學了幾年防身術的蔡含文也不含糊,一陣猛攻之下,有幾拳倒是狠狠地落在他身上。
蔡含文打得眼都紅了,而石黑公敬雖然也惱,但畢竟功力較高段,即使身處手腳混雜且紊亂的戰場,也仍耳清目明,聽見幾道朝這兒飛奔的凌亂腳步聲,他倏地退了幾步,欲示意緊逼上來的小暴力分子暫時歇手,他要提出休戰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