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打開竹筒,將竹筒內的東西倒在桌上,濃眉愈擰愈緊。
她也湊過去瞧,才一看清楚!嘴裡就哇哇叫了起來。
"啊,這是斑鷙啊!"
這種東西,藥性極強,致人於死。一般藥行的用法,是將斑鷙與糯米同炒,取了糯米入藥,丟棄斑鷙不用。
干戈審視著桌上的斑鷙,黑眸閃爍,若有所思。
貝貝把下巴擱在桌面上,瞪著那些黑乎乎的斑鷙。一想到這些東西,曾害死一條人命,她就心裡直發毛。
"我記得,這種東西,能治療皮膚方面的病症。"她小聲說道。
"也能用於壯陽。"
"這個我知道。斑鷙在壯陽上的確有奇效,但也有奇毒,所以我不用。"她是很努力在賺錢,但可從不做害人的勾當。
"你不用,他們用了。"
"誰?"貝貝眨著眼睛問。
黑眸一瞇,射出銳利的光芒。半晌之後,他才徐徐開口。
"四川唐門。"
* * *
東市長街上,離"安平堂"幾丈遠的牆角,兩男一女正在拉拉扯扯。
"喂,這樣不行啦!"貝貝小聲的懷著。
干戈沒有理會,跨步便走。
眼看用說的沒用,她連忙往前一蹦,用盡全身力量!拉住他一條胳臂,妄想阻止他前進。
該死,這傢伙怎麼這麼不可理喻?!
"不行啦,'安平堂'雖然真的來自四川,但也不能證實,他們跟命案有關。"
即使用上全身體重,仍難敵干戈的力氣,她像個行李,被拖著前進,小繡鞋在地上滑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街上來往的人們,瞪大眼睛,好奇的觀望。
干戈抬眼,冷冷瞟來一眼。
就仗著那比江洋大盜遠嚇人的氣勢,眾人立刻脖子一縮,像被針刺著似的,迅速挪開視線,溜之大吉,不敢久留。
十丈之內,除了夫妻二人,只剩正在考慮,是否要逃走的旭日。
"旭日,還杵在那裡做什麼?快來幫忙啊!"貝貝還在嚷著。
旭日站在原地,為難的搔搔腦袋。
"呃,但是,姊夫說的也有道理啊,京城之內,除了'安平堂'外,沒有第二間藥坊的藥來自四川,他們的確最有嫌疑。"
班鷙的產量稀少,前幾年曾聽說,四川有人大量裡培養,而要將活斑鷙製成可用的藥物!又需要專門的技術。
放眼四川,就只有慣於用毒的唐門有此能耐。更巧合的是,這間"安平堂"的主人,就是來自四川。
"不行,咱們必須等官府查辦!"貝貝喊道,又被拖了好幾尺。
"太慢了。"
"呃,啊,但是,你這麼闖進去,反倒是打草驚蛇。"她極力勸阻。
干戈露出狼一般猙獰的笑容,令人戰慄。
"我會搜出證據來的。"
貝貝忍住尖叫的衝動,深吸一口氣。
"你別急,我們換個方法去探探吧!啊,對了,我想到了,我們可以找個人!假裝房事不力,亟欲求醫,必須買些強力的壯陽藥--"
他的表情愈來愈難看。
呃,事關男性"尊嚴",他肯定是不願意了!
況且,瞧他這麼高大精壯,哪個人會相信,他有--呃--呃--"那方面"的問題--
貝貝粉臉一紅,連忙甩甩頭,拋開腦中的胡思亂想。她轉過頭,腦筋動到弟弟身上。
"旭日,你去。"
"我?"他的眼睛快掉出來了 眼看旭日還杵在原地,貝貝雙手插腰,俏臉一凝。
"你去不去啊?"
"我--"
"姊姊說的話,你敢不聽?"
"呃,我--"旭日我了半天,還我不出個下文來。
要他上"安平堂"求壯陽藥?這要是傳出去,他這個京城第一貴公子的臉要往哪裡擱啊?別的不說,只怕城裡的姑娘,會哭濕好幾條手絹呢!
嗚嗚!他怎麼這麼命苦?別人家都是重男輕女,唯獨他家例外。他這個錢家唯一的香火,總是被五個姊姊欺壓得難以翻身。
正在怨歎自個兒歹命,眼角卻瞄見上個高大的身影,早已逕自朝"安平堂"走去。
"五姊--"
"別囉唆,你去是不去?"貝貝齜牙咧嘴的嚷道。
"我想,沒那侗必要了。"
"為什麼?"
旭日縮縮脖子,伸手指向"安平堂"大門。
"因為,呃,姊夫已經闖進去了。"
* * *
"您不能進去!"
說話的人,被干戈一掌揮開,哀嚎的飛出大門!跌到街上。
"這位客倌,你--啊!"
更多的人圍上來,更多的人,陸續往外飛去,咚咚咚的,在街上躺成了一片。
高大的干戈,如入無人之境,一手揮開一個,沒三兩下功夫,原本熱鬧非凡的"安平堂"人數銳減。
客人們見苗頭不對,立刻抱頭鼠竄,逃得不兒蹤影。在店裡招呼的夥計們,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全被扔出門,就只剩下櫃檯後方的掌櫃,臉色慘白,瞪著這個暴戾危險的男人,不斷顫抖。
干戈伸出手,揪起掌櫃,臉色陰沉。
"交出來。"
"交--交--交什麼?"掌櫃的抖得連話都說不好。
"鷙斑。"
掌櫃的臉色一變,卻仍在裝糊塗。
"呃,這位爺,您說什麼,我不懂--"
黑眸瞇起,迸射出不耐的怒火,干戈出手,揮出一道凌厲的掌風。
砰!
一聲巨響,震得人耳朵發疼。整楝屋子劇烈搖晃,一整面的藥櫃,轉眼就被轟掉,連屋樑都搖搖欲墜。
掌櫃的傻了,抖得更厲害。
"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干戈的口吻仍舊冰冷。
貝貝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來,才一進"安平堂",就見一個大藥甕,筆直的飛來,轟向她的腦袋。
"啊!"她大叫一聲,連忙低頭,驚險的閃開。
藥甕嘩啦一聲,摔在地板上,瓦片跟裡頭的黑棗散了一地!滿地滾啊滾。
她拍拍胸口,安撫受驚的心臟,環顧亂七八糟的大廳。"老天,我才遲了一會兒,你就把這兒破壞成這樣了!"
"嘖,姊夫的手腳真快。"旭日在一旁感歎,一進大門,立刻挑了個安全位置躲好!就怕慘遭池魚之殃。
吵鬧的聲音,驚動了"安平堂"的老闆唐舜。他皺著眉頭,從存藥房裡走了出來,嘴上還在罵著。
"做什麼?這樣吵吵鬧鬧的--"
深邃的黑眸,冰冷的掃了過去。
兩個人才剛打了個照面,唐舜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他先是全身僵硬,張著嘴直喘氣,眼睛瞪得比金魚還凸。
干戈挑眉。
"原來是你。"他扔下嚇昏的掌櫃,像發現新獵物的野獸,跨步走來。
啊,這兩個人認識?
貝貝跟旭日愣在一旁,屏氣凝神,滿頭問號。唐舜突然提氣一喊,扯住桌上的布匹,往他們甩來。
數十支針灸用的銀針,筆直朝兩人射來,銀光交織成一片銀網,躲都躲不過。
龐大的身影,恍如鬼魅!瞬間就趕到面前!擋住尖銳的銀針。她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干戈攬入懷中。
熱燙的男性氣息,包裡了貝貝全身,她毫髮無傷,胸口卻狠狠一疼。
"干戈!"她驚慌的喊著,俏臉慘白。
他用身體為她擋了銀針!
"我沒事。"干戈淡淡的說道,目光掃過她焦慮的小臉,冷酷的眼神,稍稍變得柔和。
角落傳來呻吟。
"我有事。"旭日齜牙咧嘴的抱怨。他問躲不及,又沒人搭救,手臂上挨了十幾根銀針,疼得好想哭。
貝貝沒理會,小手扯著於戈的衣裳。
"快把衣裳脫下,讓我瞧瞧!"
他聳肩,刷的拉下衣衫,露出結實黝黑的上身。
"轉過去。"她又下了命令。
他依言轉身,寬闊的背上,赫然釘滿了銀針,看來怵目驚心。
她倒抽一口氣,小手搶著紅唇,全身顫抖。
"針上沒毒。"干戈簡單的說道,接著繃緊肌肉,發出一聲巨喝。
霸道絕倫的內力,凝為強大力道,全數的銀針立刻被震飛。就聽到嗖嗖的聲響,銀針轉眼挪了位,全釘到牆壁上去了。
貝貝眼中淚花亂轉,雖然鬆了一口氣,心頭仍難受極了,被莫名的情緒揪得緊緊的。
"你痛不痛?"她先伸出小手!試探的摸啊摸,接著靠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吹氣,想為他上疼。
他搖頭。
"騙人!"
怎麼可能不痛?他都流血了呢!
干戈回頭,瞅了她半晌,眼神複雜。
"你沒受傷就好。"他粗聲說道.轉身往內走去。
貝貝整個人呆住了,傻傻的看著那高大的背影,紅唇微張,連淚珠滾下粉頰,也不曉得要去擦。
那簡單的幾個字,讓她胸口好熱好燙,某種甜甜暖暖的涵義,雖然他從來沒有說出口,但是從他的眼神、他的舉動,她就能感受得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