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好想抱住他,抱得緊緊的,永遠都不放開--
高大的背影,在藥坊間轉了個彎,踏進內室的存藥房。她急忙跟上去,不想跟他分開太久。
存藥房內,百藥雜陳,用的都是尋常的藥材。牆上有著無數藥櫃,房中央還擺著一張紅木大桌。
干戈站在藥材中,擰皺濃眉,仔細檢閱。黝暗的眸子,落到紅木大桌上。
桌上空無一物,卻飄著神秘的藥味。
他挑眉,黑眸一瞇。
"啊,唐舜怎麼逃了?"貝貝湊過來發問,轉著小腦袋,在屋子裡看啊看,卻看不見那傢伙的影子。
那個卑劣的男人,大概是趁著干戈分神救她的時候,找機會開溜的吧!
只是,這種反應也太明顯了吧?他們只是找上門,唐舜立刻逃走,擺明了是心裡有鬼!
干戈勾唇,露出冷笑。
"他認得我。"
唐門善用毒,但是漢人用毒,終究比不上苗人。唐舜是用毒之人,對干戈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貫耳。這會兒碰上祖師爺了,他這個小貨色能不逃嗎?沒嚇得尿褲子就不錯了!
"但是,那也不能證明,他跟命案有關。他拔腿開溜,說不定只是代表,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很凶--"她小聲說道,不斷強調!證據很重要。
干戈掃了她一眼,走到紅木大桌前,舉起右手。
"啊!"這一次,她眼明手怏,立刻跳到他背後,把耳朵搗起來。
轟!
又是一聲巨響,堅固的紅木大桌,在他的掌力下,化為無數木屑。木屑之中,赫然出現了十來個黑色綢袋。
小繡鞋才剛踏出去,她整個人就被干戈拎起來,腿兒騰空。直到被拎過了散落的尖銳木屑,他才鬆手。
"別踏著了。"他面無表情的說道口 她心頭一暖,紅唇彎起,露出甜甜的笑,小腦袋點得好用力。
他的霸道,總隱藏著對她的關心。這個嚴酷又沉默的男人,其實很不懂得表達感情呢!
干戈拿起一個黑綢袋,運勁一摸,綢袋碎開,一塊毒性極強的蟾酥,赫然出現在他掌心。這種東西,通常用於麻醉,對壯陽有奇效,但是用量稍稍不對,就會致命。
噢喔,看來證據確鑿了!
"你怎麼知道桌裡還有東西?"她蹲在地上,把黑綢袋一個個打開,才發現裡頭全是有劇毒的壯陽藥品。
"這是唐門的習慣。"他簡單的說道,將一鷙整袋的斑遞到她面前。
她哇了一聲,搶過來看。
"把這個交給官府,就可以還你清白。"干戈說道,伸出手臂,又將她拎了起來,逕自往外走。
"呃,我們要去哪裡?"
"回家。"事情結束,他不願久留。
貝貝點點頭,也很想開溜。經過大廳時,她抬起小手,把斑鷙扔給旭日。
"把證物交給官府,再讓他們派人來調查清楚。"她吩咐道。
"但是,我手上的銀針--"旭日一縮腦袋!委屈的接過斑鷙。
"自個兒拿鑷子夾出來。"
她還在交代著,人已經被干戈拎出門外.兩人愈走愈遠,將旭日遠遠的拋下。
他獨自站在破爛的"安平堂"裡,抱著發疼的手臂、拿著斑鷙,只覺得自己好可憐。
嗚嗚,他的手很痛啊,怎麼沒人來關心他?嗚嗚--
第九章
還沒有破案,干戈的耐性已經用盡。
在餐桌上,他擱下筷子,對滿桌山珍海味視若無睹。
「我要帶她回去。」他簡單的宣佈。
原本熱鬧的餐桌,轉眼陷入寂靜。
貝貝坐在他旁邊,雙手捧著碗,正在喝著火腿春筍湯,小嘴裡還嚼著嫩脆的筍子。
「回哪裡?」她傻傻的問,沒察覺到氣氛不對。
「苗疆。」
簡單兩個字,讓可口的筍子,瞬間變得毫無滋味。她擱下湯碗,連忙抗議。
「不行不行,我們才剛到了呢!」才剛見到幾位姊姊們,連爹娘的面都沒見到,他就這ど不體貼,立刻要拉著她回苗疆?
黑眸一瞇,迸射不悅。
錢府幾位千金,也圍在餐桌旁,室內美人群聚,蓬蓽生輝。她們低著頭,聰明的閉嘴不語,眼睛全看向大姊。
金金接過手絹,擦拭雙手,出來打圓場。
「貝貝雖然洗脫嫌疑,但是案子到底還沒破,官府方面,只怕不願意讓她離開京城。」她說得合情合理。
幾個姊妹猛點頭,閃亮的眼兒望向干戈。
他冷著臉,毫不考慮。
「這些小事,你可以處理。」
金金挑眉。「你倒是很看得起我。」
眼看大姊被戴了高帽子,馬上就臨陣倒戈,貝貝主動上場,蹙著柳眉,像個小可憐似的,扯著他的衣袖搖啊搖,期待能撈到一點憐憫。
「別那ど快走,好不好?京城裡有很多好玩的事兒,是苗疆比不上的,我們留下,我帶你到處去晃晃--」
話還沒說完,那兩道劍眉,早已擰在一塊兒。
糟糕,看來哀兵政策無效!
「我們明日啟程。」他逕自說道,端起酒杯,眉頭沒有鬆開,神色更凝重了些。
貝貝深呼吸,被干戈的固執霸道一激,火氣也冒上來了。她怒氣騰騰,雙手一拍桌子,猛的跳上椅子,小臉剛好對上他的視線。
「干戈,你給本姑娘聽清楚了,我、不、走!」她喊道,重申立場。
他下顎緊繃,氣得頭頂冒煙。
「走!」干戈吼道。
「不要!」她不甘示弱,吼了回去。
冷酷黑眸對上倔強明眸,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下下。
「你必須跟我回去。」
「為什ど?」
「因為你是我的妻子。」
「既然是妻子,不是你買的牲口,哪裡能隨你牽東牽西的?我當然有權決定要待在哪裡!」
干戈深吸一口氣,重擊桌面,滿桌的好酒好菜,叮叮噹噹的亂響。屋內僕人、丫鬟們沒膽子收拾,抱著腦袋,迅速逃離現場。
「跟我回家去。」他瞪著她,黑眸閃亮,雙拳緊握.強硬的命令,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出來。
哼!她才不怕呢!
貝貝伸出手,捧住那張俊臉,鼻子湊到他眼前。
「這兒就是我家啊!」
話才剛說出口,她雙手下的身子,陡然一僵。那雙黑眸深處,閃過一抹刺痛。
干戈的臉色轉為鐵青。
「是嗎?熱鬧的京城才是你的家,偏遠的苗疆,自然是比不上了。」他瞇著雙眼,輕聲說道,聲音比臘月的寒風還要冷。
她背脊一涼,驚覺自個兒說錯話了。
天啊,他誤會了,她不是那個意思!
京城是她的家,但並不代表,她就否認有他的苗疆,就不是她的歸宿。所謂的家,該有能分享歡笑與溫暖的家人;所謂的家,該有個讓她在乎的人--
他也是她在乎的人啊!
「干戈,我--」貝貝急著想解釋,舌頭卻打了結,腦子裡亂成一團,當著眾姊妹的面,她更是拉不下臉道歉。
還想不出該說什ど,干戈已經起身,目光如冰。
「你不走,我走。」
「要走可以,解了我的蠱毒啊!」她虛張聲勢的喊道,有恃無恐,知道他絕不會放著她的生死不管。她體內的蠱毒,此刻反倒成了護身符。
干戈回過頭,冷冷的瞪著她,驀地抽出腰間獵刀,拉開衣裳.露出黝黑結實的胸膛。
「我解!」
銀白的刀尖,往胸膛刺去,在心口劃出一道血痕,鮮血順著刀刃,滴在酒杯裡。
「把這杯血喝了!你體內的七日蠱就能消解。」他冷淡的說道,高大的身軀踏出大廳,甩袖離去。
室內岑寂,沒人吭聲,視線全落到貝貝身上。
她瞪著那杯血,全身僵硬,直到胸口發疼,才發現自個兒打從他離開,就忘了該要呼吸。
干戈走了,他真的不管她了--
熱熱的液體湧上眼眶,杯子裡紅色的血,看在眼中愈來愈模糊。
「貝貝,你不去追他嗎?」最溫柔的四姊開口,絕美的眸子看向門外,一臉擔憂。
「追什ど呢?他要走就讓他走,我反倒落得輕鬆。」她故作堅強,聲音卻在顫抖。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想要從容的退出大廳,腳步卻晃個不停。
直到走回房間,關上房門後!她深吸一口氣,撲向床鋪。
「哇!」
淒慘的哭聲,傳遍錢府每個角落。
貝貝整個人埋在棉被裡,哭得聲嘶力竭,眼淚沾濕了錦緞被子。她邊哭邊晃著腦袋,心裡難受得像是被開了個大洞。
嗚嗚,他走了!
嗚嗚!他不要她了!
嗚嗚!那個霸道的笨蛋蠻子!就不會把事情問清楚嗎?她很在乎他、很愛他啊!
解了七日蠱又怎ど樣?他下在她心中的情蠱,她要找誰去解?
哭得正傷心,棉被突然被人給掀了,一張哭花的小臉,頓時沒地方藏。四個姊姊全湊在床邊,將她團團圍住。
「別哭了,快出來。」金金伸出手,硬是要把小妹拉下床鋪。
「不要!」她哭叫。
「你再不出來,可就真的追不上干戈了。」
「我才不去追他!」貝貝咬著顫抖的唇,不斷搖頭,就算心痛得要命,還是倔強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