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她口齒不清的辯駁,難以知曉自己是因為恐懼或是憤怒而詞窮。
「繼續維持你的論調,只要你高興就好。但是,我的小柳兒,處罰還是必須繼續。」他毫不留情的將她拉上膝頭,不理會她激烈的咒罵與尖叫。
「該死的王八羔子,放我下來,你不能夠這樣對我,你不能廣她尖叫著,驚慌的發現自己的臉朝下,如今視線所及只能看見近在颶尺的地板。
她繼續咒罵著,為了自保還企圖咬他的大腿,發現自己的攻擊被輕易的避開後,她回不擇言的咒罵得更起勁了。她用上自己在台灣所學到的一切詞彙,有些用詞她甚至還不知道其中的含意。像她這種年紀的年輕人是富有創造力的,尤其對子罵人的用詞,往往能讓國文老師聽了口吐白沫。
「看來我不在台灣的這些年,你可是學到不少。」冷奇偉挑起濃眉,口氣輕鬆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我很能夠自立自強。」她諷刺的回答,企圖趁他分神說話時滾下他的膝頭,沒想到纖細的腰仍舊被牢牢的緊握住,她只能賣力的揮動雙手與雙腳。
柳清秋能感覺到自己的胸脯此刻正壓著他的膝頭,持續的壓力傳來一陣陣的刺痛,沮喪與疼痛幾乎讓她掉眼淚。
「那很好,繼續堅強下去。」他輕鬆的說著。
她聽出他話語裡的含意,緊張得幾乎要停止呼吸。她吞嚥著唾液,想要抬起頭來跟他說道理。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看清楚點,我已經長大……啊……該死的!」她大聲的叫著,感覺臀部正因為他的重擊而火辣辣的疼痛著,疼痛與屈辱讓她眼中迅速聚集了淚水,她咬著粉紅色的唇,不讓淚水湧出眼眶。「放開我,那不是我的錯!你不能夠打我。」
又是幾下重擊,柳清秋激烈的甩著頭,努力想踢中他的脛骨讓他鬆手,她懷疑自己大概會有好幾天沒辦法好好的坐下來了。
「你不應該讓那小女孩幾乎溺死,更不該讓自己陷入險境,我不想要為你的安全負責,所以要找死請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再去實行。我還想要繼續待在這個島上,你的行為卻全力斷我的後路,替我惹出一個又一個的麻煩。」他的手打在她柔軟渾圓的臀部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住手!」她徒勞無功的喊著。
「犯了錯就該受罰,小柳兒,你還是一點都沒有長大,幾年不見卻仍舊是個孩子,一個總是惹禍的孩子。」
「我不是個孩子!」她激烈的說道,彷彿他的話刺中了她心裡的傷口。「不要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孩子,你老早以前就離開了,你什麼都不知道。」
他怎麼能夠這麼輕易斷定一切,否定了她的成長?在他離開的這些年,她從沒有忘記他,那身影在心裡寸寸刻劃,她成長時的。已版刻滿了他的溫柔。
她總是在他空蕩蕩的房間裡,看著他所遺留下來的東西,偷走他的衣服,珍惜的穿在身上,想像著是他正在擁抱她,一邊嫉妒而傷心的恨自己為什麼不珍惜與他相處的那些點滴。雖然在那時他已經心有所屬,但是他畢竟陪伴她度過童年,給了她巨大而深遠的影響。
她是這麼的重視他,甚至願意守著一個荒謬而幾乎不可能的等待,記憶著他的一切而成長,為了他,懷抱著私密心事的女孩逐漸蛻變成小女人。她知道他的痛苦,知道他需要時間遺忘痛苦,也給了他時間去平撫傷痛,同時更給了自己時間去成長。
然而,當她排除萬難,自信滿滿的來到他面前,他竟然還只是將她視為一個可以隨便抓來懲罰、只會給他增添麻煩的小孩。
當所有人都以為她還是個女孩時,那早熟的心已經認定了某人,即使外在的面貌如此開朗愉悅,而內心深處,那個屬於女人的心思卻綿密而略顯憂傷寂寞。從沒有人知曉她的內心,連這個擁有她的心好久好久的男人也一樣,他們從來就只當她是個孩子。
「那麼,我該知道些什麼?」他無情的問著。
「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你而來的,你應該知道我的想法與心……」她的聲音愈來愈小,某種情緒讓她的胸口緊繃,難以順暢呼吸,該然欲泣的衝動使得她的喉頭暗啞。
他揚起的手僵在半空中,濃眉緊緊的打結。看著她趴在他腿上微微顫抖的身軀,他在這一刻才發現,趴在自己腿上的,不是當初那個靈巧如精靈、稚氣未脫的小女孩。她已經是個徹底的女人,柔軟的身段修長而美麗,渾圓的胸緊壓著他的膝頭,烏黑的發掙脫髮帶,散亂頰畔——
冷奇偉咬著牙,強迫自己把手放下。他將她推落膝頭,看著她緩慢的抬起臉來,有些蒼白的面容上,那雙深幽的眼睛裡盈滿淚水。
那雙眼睛裡沒有稚氣,更與她平日開朗的模樣截然不同,讓他記起在過去許多時候,她總是會以這樣若有所思的眼光看他,像是在仔細思考著什麼,或是想要牢牢記下些什麼。
「不要胡說八道。」他不當一回事的說道,卻發現自己無法移開視線,那雙眼睛裡的深深傷痛迷惑了他,讓他莫名的感到歉疚。
「我沒有。」柳清秋深深吸了一口氣,只是看著他,心裡不禁思量著,自己將這個秘密深埋了多久?「你以為我千里迢迢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了來挨你的打嗎?要不是因為太過想念你,我怎麼會不顧一切的跑來?女人會為了一個男人不遠千里的跑來,這個理由再明顯不過了。你以為我留書離家,跑來這荒島上找你,為的是什麼?」她能夠聽見胸中激烈的心跳聲。
她的手腳因為緊張而冰冷,腦袋卻意外的冷靜。她已經等待這個機會太久了,許久以前就知道,總有這麼一天,她必須把一切都告訴他,讓這個還封閉在自己世界裡的男人知道,始終有一雙眼睛、一顆心,牢牢的。長久的繫在他身上。
他緊抿著唇,黑眸裡包含著怒氣與不願相信,把她的言語當成想要逃避懲罰的謊言。他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俯視著坐在地上的柳清秋,陰影籠罩了臉上的表情,視線梭巡了幾次後,他邁開步伐往外走去。
柳清秋的心幾乎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死去,她的胸口激烈的疼痛著,那種心痛似曾相識,像是在許久之前她也曾經歷過。她直覺的伸手握住胸前那顆雪白的石子,莫名的感到那顆石子正散發微溫。
石子上繫著的紅線不曾斷過,然而只有上天知道,她與他之間的那條紅線是否已經被截斷,更或許他們之間壓根兒就沒有紅線牽絆……
「你還沒有恢復嗎?我不敢奢求你忘掉她,但是她已經死了那麼久,你不應該永遠為她哀悼下去,更不應該為了她捨棄一切……」胸口的疼痛讓她口不擇言,她緊握著石子的指尖嵌進掌心柔軟的肌膚,輕微的疼痛比不上她心裡的難受。
冷奇偉陡然間轉過身來,激烈的緊抓住她的衣襟,黑眸裡燃燒著狂野的怒氣,像是想要將她碎屍萬段。
她沒辦法說完所有的話,一口氣突然梗在胸口,讓她無法呼吸。
「不准提,我不准你提到她。」他的聲音危險而溫柔,像是死神的呢哺,噴出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
「懦夫。」她喘息的說,因為缺氧而臉色蒼白。
「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掐死你。」他露出狼一般的微笑,可怕的威脅裡沒有任何虛張聲勢的味道,沒有一個人會懷疑他的決心。
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與膽量提到那個禁忌的名字,五年前他已經親手埋葬了她,將她遠遠的送回台灣,從此之後封閉了自己的心。他不許任何人提到那個名字,就連小柳兒也不許!
「惱羞成怒了嗎?」柳清秋不怕死的繼續說,強迫自己漠視恐懼,不願意移開視線。她的身子正在顫抖著,要不是因為他一直緊抓著她,她現在大概已經癱軟在地上了。
她是刻意激怒他的,想要用言語穿透他冰封的外殼。能從他身上引出怒火也是好的,至少能證明他還有感情,她實在不願意再看見他面無表情的臉龐,那樣嚴峻冷酷的表情就像是暗示著他已經對這個世界全然絕望。
是否因為當初的承諾已經不可能實現,他拒絕了外界的一切,執意為最初的心愛而哀悼一生一世?
她不會允許他這樣對待自己!
他凶狠的看著她,卻只是在那張精緻美麗的臉龐上看到堅決與固執,柳清秋的臉色仍舊蒼白,但是勇氣卻不曾消褪,那漢清澈卻難以看穿的眼眸總是盯著他,勾起他心裡某些情緒的波動。
萬分不情願的,他幾年來第一次對自己承認,柳清秋的眼神讓他感到恐懼。那就像是一個承諾,或是一個誓言,從她的眼神裡就可以看出她決定要顛覆他的平靜,為他平靜的生活與內心帶來一場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