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恐懼,也好不甘心。她什麼都還沒有說啊!冷奇偉還不知道她的心意,難道她千里迢迢的跑來,什麼都還沒有表白,就這樣輕易的被打敗了嗎?
終於,憤怒的情緒凌駕了恐懼,她激烈的叫了一聲,之後猛力的揮動四肢,想擺脫夢中那些糾纏不清的幽靈。
「這張床不太牢靠,要是再讓你這麼搖下去,等會兒把床搖垮了,今晚你就等著睡地上吧!」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她耳邊迴盪,像是近在颶尺,打破了她的夢境,驚擾了她夢裡的追逐。
柳清秋睜開眼睛,有些不清楚狀況的猛眨眼。映入眼簾的是覆蓋屋頂的翠綠色芭蕉葉,還有蓋住她口量的一大塊毛茸茸的獸出。就是這塊獸皮讓她喘不討氣來的,她有些氣憤的將獸皮推開,卻發現自己像是一顆粽子,結結實實的被包裹在數不清的皮革與獸皮之間。
她還是有些冷,包裹在皮革下的身軀仍舊穿著濕淋淋的衣裳,粘在皮膚上很不舒服,讓她不由得聳聳肩,想讓衣料跟皮膚分開些。而略微乾燥的地方,海水已經結晶成細小的鹽粒,碾壓在受過傷的皮膚上更是一種酷刑。
冷奇偉端來一碗熱呼呼的淡黃色液體,坐在床沿遞給她。他已經穿上襯衫與短褲,看起來乾爽而潔淨。
她無限渴望的看著那碗熱湯,卻仍舊懷疑的不肯伸手接過。「這是什麼東西?」她問道,發現自己的聲音不再發抖了。
『你不需要知道。」他冷漠的說,把木碗放到她唇邊,堅持要她喝下。
「你不告訴我這是什麼鬼東西,我就不喝。」她咬緊唇,轉過頭去。
雖然她真的很想要喝一碗熱騰騰的湯,但是她心裡清楚,現在不是身在台灣,而是待在一個化外之境,大曉得冷奇偉會端什麼東西給她喝,說不定那碗湯的原料是蝶除尾巴、編幅翅膀一類恐怖的東西。
「我又不會害你。」他難得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覺得她狐疑的表情很可愛,像是一隻多疑的貓兒。
柳清秋終於轉過頭來,小心翼翼的接過那碗熱湯,低頭嘗試性的嗅了嗅,意外的聞到酒精的氣味。
「這是蛋酒,日本人拿來給感冒的人喝的,有保暖的作用。快些喝了,要是在這裡感冒就麻煩了。」他說著,眉頭又皺了起來,居高臨下的俯瞰她。「你不感冒就已經夠麻煩了,我可沒有時間照顧一個病訴訴的女人。」
「我不需要你照顧。」她倔強的回嘴,終於乖乖的喝一口蛋酒,因為略微腥膻的味道而皺著臉。
「還說不需要,才來島上沒幾天,你就把自己搞得幾乎喪命。」他的聲音低沉內平穩,像是沒有情緒的波動。
柳清秋沒有膽子抬頭,只是專注的盯著手裡的木碗,看著蛋酒上蒸發出白色的水蒸氣。她知道他並不是冷靜下來了;她太過瞭解他,當他的聲音如此平穩的時候,往往代表她的麻煩大了。
「我只是想要救那個女孩。」她虛弱的說道,希望用可憐兮兮的模樣博取同情。
「你學游泳這麼多年,難道忘記要救溺水的人不能從正面去拉她?溺水的人力氣會超乎平常,正面去接觸,往往會造成救援者也被纏住而一同溺斃的慘劇。」他就事論事的說,一邊好整以暇的捲起襯衫的袖子。「再說,要不是你帶那些孩子去禁區玩水,女孩也不會溺水。」
「不是我帶他們去的。」她不耐煩的申辯,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把錯推在她身上。
「犯錯可以原諒,不過說謊就是懦夫的行為了。」他嚴峻的臉龐沒有什麼表情,目光筆直的看進她那雙閃爍的黑眸裡。
柳清秋氣憤的猛捶床鋪,驕傲的抬起頭來。「你應該比別人清楚,我從不說謊的。」
沒錯,對於小柳兒的驕傲,他仍舊記憶深刻。她寧願在犯錯之後被大人懲罰,也不願意撤小謊來避開災禍。但是,那是從前的事情,他怎麼知道這些年來她是否依然如此?
分離這麼多年,他已經錯過了她生命裡太多轉變,如今再度見面,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他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但是離開這麼多年,或許你也有所改變了。」他無情的說道,將兩手的袖子都捲上手臂。
「該死的!不要質疑我的誠實,更不要在我身上加諸那些罪名。我的確是魯莽,沒有掂清楚自己有幾兩重就下水去救人,但是我的過錯僅止於此。我不知道那裡是什麼見鬼的禁區,也不知道小孩子們不能到那裡去,我更沒有放任孩子們去玩水,是那女孩自己掉下去的。」她吼叫著,克制自己想要把手中的木碗砸向他的臉龐的衝動。
「總會有人告訴你,那裡是你不能涉足的地方。」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在心裡已經定了她的罪。
他知道她總是惹禍,從她會走路開始,一連串有意無意的禍事就層出不窮,他早已習以為常。只是,在內心深處有些許的遺憾,怎麼當初那個勇敢而固執的小女孩,竟也學會用謊言來為自己的罪行開脫?
她終於忍不住了,猛力的將手裡的木碗扔向他。沒有喝完的蛋酒灑了一地,在地上冒著煙。
冷奇偉手腳利落的閃開,黑眸裡閃過怒氣,卻仍舊按兵不動的看著她,兩人僵持著,用眼神激戰,沒有人願意轉開視線。
『俄告訴你,就是沒有人告訴我哪裡該去或者是哪裡不該去。你該死的忽視了我好幾天,像是我根本不存在似的。我一住進這裡,你就消失得沒個影子,躲我像是躲瘟疫。而那些女人則是陰陽怪氣的,只會躲在我背後指指點點,會接近我的只有那些孩子,而我壓根兒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她揮舞著雙手,氣憤難當,原本因為失溫而蒼白的臉,如今被怒火烤得嫣紅。
「瀚海將桔梗指派給你了,她會告訴你一切。」他說道。
柳清秋沒有說話,固執的咬著下唇。她沒有暗地說人不是的習慣,就算對方先不仁於她,這樣背地裡告狀仍舊有違她的信念。
可惜這樣的堅持,卻被冷奇偉當成了默認。
「你讓我很生氣。」他緩慢的說,伸手握住她纖細的肩膀。
「我早就說過,漠視我是要付出代價的。」她喃喃的說,看著他的手掌與自己的肌膚接觸,莫名的感覺到一陣顫抖。
他的嘴角扭曲的揚起。「這個代價付得刻骨銘心。你在水裡胡亂的又踢又蹬,幾乎毀掉了我兩年來的研究成果,那些養殖得差不多的黑蝶貝全被你糟蹋了,我的研究夥伴差點要親手將你大卸八塊。」
她瞪大雙眼,有些木可思議。「那些烏漆抹黑的貝殼就是你待在這島上隱居了好幾年的成果?我還以為你的研究至少是更有趣一點的東西,不然怎麼能在這島上一待就是好幾年。」她的語氣有些惋惜。
「我的研究不合大小姐您的胃口,還真是抱歉。」他諷刺的說道,緩慢的將她拉近自己身邊。
「那些黑蝶貝是做什麼用的?新品種的貝殼嗎?裝飾用還是食用?」她好奇的問,回想起木板上那些發綠色的粘糊,心中努力祈禱那不是食物的一種。
「先別提那些。」
「為什麼?」她終於警覺的抬起頭來,小臉上滿是懷疑的看著冷奇偉。
「我們還有帳沒算。」他緩慢的勾起一進嘴角微笑,那個笑容讓柳清秋頭皮發麻。
「不,你不可能還想那樣對我。」她虛弱的搖頭,恐懼的發現自己的肩膀已經牢牢的被他緊握,完全掙脫不開。
「是嗎?」他的笑容依舊,兩眼一瞬也不瞬的看著臉色蒼白的她。
她恐懼的事情還是來了。他竟然還想要打她!
第六章
柳清秋愣了幾秒鐘,隨後開始放聲尖叫。
她努力的想掙開他的掌握,蠕動的往後退去,在空間有限的木床上掙扎著,把皮革與獸皮踢得到處都是。
「做錯事就要接受懲罰。」他堅決的說道,大手一伸,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把她提到眼前。
她像是被激怒的小貓,不顧一切的又抓又咬,想要脫離他的掌握。
「我沒有做錯事,不要血口噴火!」她喊叫著,因為激烈掙扎而不停喘著氣。
他從小就不會放過教訓她的機會,當她闖禍闖過頭了,總會被伺候上一頓好打,雖然只是意思意思的懲罰一下,讓她不會再犯,他所用的勁道也能打得她淚眼汪汪。
不過話說回來,從前是從前,十歲不到的小女孩還能任由他打,現在她都已經長大成人了,再隨便任他抓起來打屁股以示懲罰,那她的臉要往哪裡擺?
「說謊是要罪加一等的。」他微笑著,厚實的男性手掌輕而易舉的制伏柳清秋活蝦般不停彈跳的身於。
忙著鉗制與掙扎的兩個人都沒有發現,他們的身軀此刻正親密的緊貼在一起。木床原本就窄小,兩個人的動作又大,要不觸碰到對方是不可能的事情。高大的男性身軀壓制著嬌小的她,而人的身體緊密的靠在一起,連四肢都是交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