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兩年十七個也未免太多了。當初那個小子拍胸脯擔保,教我們放小路去談戀愛,有事他負責。我就想,他們倆自小不合,怎麼他又忽然替小路熱心起來。原來!原來就是想把他推銷不出去的朋友塞給咱們小路。」吳語凝推敲出一串陰謀理論。
「兩年之內失戀了十六次,嗯……這種滋味可不好受呢。」孟祥琴將心比心--是將當年那些被她拋棄的男人心,來比小路的心。
「反正這件事情我們非管不可。」風師叔很憤慨。「小路可是我這一生道法上最偉大的成就,將來更是我『道門三十三絕技』的唯一傳人,怎麼可以平白送給那小子亂用?」
王鑫聽到眾人慷慨激昂的言論,決定大義減親。「好,下次王劬上門來,我們再找他好好談一談。」
「談什麼?」一個好奇輕快的男聲加入他們。
眾人,緩緩的,緩緩的,回頭。
「風師叔,吳阿姨,孟阿姨,曾媽媽,叔叔,嬸嬸,大家都在?」王劬笑出一口白牙。「我有事找小路,她回來了嗎?」
空氣間刮起一股颼寒的風。
每位大人臉色陰慘慘的,嘴角逐漸往上一勾,勾成一抹森涼的微笑。
王劬的寒毛全豎起來。呃……他來的時間不對嗎?
「王劬,來,叔叔好久沒和你『聯絡感情』了。」王鑫搭著侄子的肩,親切和藹的往門外走去。
「對啊,少年郎,這麼久沒聊聊,咱們都快生疏了。」風師叔提起吃飯傢伙,跟了上去。
「叔叔,我……我忽然想到,家裡還有事……」王劬瞼色慘白。
「沒關係,待會兒我替你打電話回家。」
門外,尹承志和沈楚天也正好走上樓來。
「你們要上哪兒去?」
「沒什麼,大家一起到頂樓賞賞月。」王鑫突然勾緊了同自己一般高的侄子,指了指上頭。
「那個……風師叔,尹伯伯,我待會兒和朋友有約……」現在已瞼色如土。
「不急嘛!時間還很充裕,先聊聊再走。」
他的爆力擊破法顯然功效有限,防防身還可以,想神功護體還得加把勁,嗚……﹒﹒﹒﹒﹒﹒﹒﹒﹒﹒﹒﹒﹒﹒﹒﹒﹒﹒﹒﹒﹒﹒﹒﹒﹒﹒﹒
月兒漸漸東上。
在餐廳裡用完了餐,小路和最新一任男友社程遠相偕,沿著路旁的林蔭長道漫步,來到國父紀念館前。
清風破暑,夜晚的仁愛路上,分外覺得舒暢。
「小路,我們坐一下。」杜程遠體貼的挽住她。
「好啊。」小路微笑,先坐入人行道上的便椅。
她和杜程遠的交往,今天滿六個月。高一那年,杜程遠的一言之差讓她對他的觀感落到了谷底,可是五年後再往來,他給人的觀感大大不同了。
他和王劬同校不同系,今年大四,即將畢業;到底是幾年過去了,性情比較穩重一些。不像她前幾個被王劬和婉兒剔除的男友,交往幾周就想動手動腳的,讓她對男人的印象大打折扣。
「小路,我今年要大學畢業了,你會想我嗎?」杜程遠露出迷人的笑。
今天交往滿六個月,依據王劬的「家規」,他可以吻小路了。
「你大學畢業和我想不想你有什麼關係?」小路奇道。
「因為我要到英國唸書了。」他耐心的提醒。
「你不用服兵役嗎?」她有些訝異。
杜程遠被她這麼不上道的問題問得一愣。
服兵役是「普通男人」應盡的義務,卻沒聽過台灣哪家富家公子也要當兵的。基本上,若不是像他這樣生在國外,拿外國護照,再回台灣長大;就是像李鄉武、王劬這些子弟們,由家中大老出面關說一下,再找知名醫師開張不適役的證明,一年十個月的兵役出自然變成國民役。
聽起來或許不公平,但這是貧富差距下的特權。台灣並不腐化,但也不特別清高,舉凡世界各國都有的特權階級,在這裡自然也跑不掉。
「我不必服兵役。」他揚起含蓄的微笑。
「對喔。」小路忽而醒悟。「王劬也要去洛杉磯念碩士了。」
如此花好月圓,她還提起其它男人,真殺風景。
杜程遠重新整頓一番,再接再厲。
「小路,我向你討一個畢業禮物好嗎?」他執起她的纖纖小手,眼中有無盡的情意。
「好。」小路順便在心頭做個筆記,明兒別忘了打電話給婉兒,兩人也一起挑個畢業禮物送王劬。
「我想要一個吻。」杜程遠溫柔的說。
吻!
所有雜亂的思緒全衝出天外,小路專心一致的盯住他。臉孔,慢慢泛紅。
雖然她的唇以前也不慎被其它前男友偷啄過幾下,可是……他忽然直勾勾的向她索吻,還真令她羞躁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呃……嗯……」和人家交往六個月,連個吻都沒有,好像也說不過去。「我……好……好啊。」
杜程遠微笑,黑瞳在月色中閃閃生光。
他老早便聽說王劬在相「妹婿」,條件苛刻得很,已有一堆人陣亡,其中不乏連小手都沒牽到就中箭落馬。於是,在眾傷亡將士的慫恿之下,他挺身而出,對抗王劬的暴政。
這六個月來,他按部就班,中規中矩,等的正是此時此刻。
兄弟們,雪恥復國的時刻到了!
「小路……」他溫柔輕喚,兩手輕輕將她攬人懷裡。
「我們這樣,坐著吻,就好了,你……你不用抱我。」小路連忙掙開他的手。
她不習慣和別人太接近,雖然他們已交往了半年,但以往杜程遠頂多牽牽她的手,連肩頭都沒攬過,今晚他忽然又要親又要抱的,她一口氣虧太多了,不行!
「不抱在一起怎麼接吻?」杜程遠一愕。
那怎麼成?他已經在朋友面前誇下海口,今天晚上鐵定能凱旋而歸。杜程遠急了。
「小路,你自己答應要送我畢業禮物的。我什麼都不想要,只要你的一個吻就好,拜託嘛!」他好聲好氣的輕哄。
小路心裡很為難。想想以後總歸也是要被男人吻、跟男人結婚的,乾脆就讓他試試吧!
她眼一閉,牙一咬,心一橫。
「好,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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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缺的月,微帶點悲傷。
王劬把車子停進車庫裡,並不急著進屋去。繞過門前短廊,來到自幼玩慣了的鞦韆前坐下。
這鞦韆經過十幾年風吹雨打,仍然穩固如昔。它不只是個無生命的玩具,更像個童年玩伴,在記憶中留下不少歡笑,同婉兒一樣。
今天晚上,他和婉兒算是談開來了再過一個月,他便要動身往洛杉磯而去。這一出國,要待多久很難說。
有可能兩年的碩士念完,有可能再加兩到三年的博士,青春苦短,這樣絆住花朵般的婉兒,顯然是不公平的。
今晚兩人開誠佈公,氣氛並不悲淒,相反的,還充滿了笑聲。
他們一起回顧了成長以來的點點滴滴,甚至連那次慘敗的性經驗都成了笑聲的一部分。
「我發覺,當你的朋友和小妹,比當你女朋友更好。」婉兒老實說。
有時連,他自己都覺得他們倆的交往情況很奇怪。很難想像一對情侶可以像他們這樣開放的,他有性伴侶,婉兒也不吃醋;婉兒有其它發展,他也覺得無所謂。或許兩人只是順著兒時的願望開始交往,潛意識裡,並沒有把對方當作『情侶』過。也因此,就少了情侶間的那份計較和佔有慾。
他們之間有關懷有友情有親情卻缺少了那分情人間的曖昧難明與其說是『男女朋友』,到不如說是毫無任何密密的好朋友,甚至手足。
不可否認,他還是有一些惆悵的。
終究他們倆是彼此的初戀,而今,這份戀情結束了,彷彿兩人也正式告別了年少輕狂的歲月,不得不長大。
以後他們仍然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家人,在所有情侶的分手中,這算是最幸運的一種情況吧!
他交換腳間的重心,擺動鞦韆。
X檔案的手機音樂響起,在這特殊時刻,他其實有點歡迎電話聲的打擾。
「喂?我是王劬。」他做一個簡短的發語詞。
「王劬,我……」手機一陣噪聲。「……杜程遠」又是一陣噪聲。「小路,打……我……醫院……急診……」
噪聲亂的一塌糊塗但幾個字足夠讓他的心臟從嘴裡蹦出來。
「杜程遠?小路發生了什麼事?誰掛急診?」他緊張的連聲問。
「我……吃飯……急診……哇!」、彼端不知怎地一聲慘叫,「輕一點!
輕一點!」啪!信號斷掉。
老天!出了什麼事?小路掛急診嗎?該不會是杜程遠那傢伙愛耍帥,帶小路去飆車,結果飆出禍事來吧?
他臉色發白,顧不得什麼月色、夜色、離緒和惆悵了,一個箭步跳起來就往車庫沖。
他遠遠按開車庫門的遙控鎖,鐵門外停下一部出租車;他才衝進自己車道前,計程車上蹦出一道纖弱的人影,往他家門口闖進來,沒頭沒腦的撞進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