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方千鶴率人追上來了。
「顯然還不夠謹慎。」他眸心染上嚴苛的寒光。
「他們不見得是跟蹤我,說不定是你惹的禍。」她替自己叫屈。
時間急迫,聞人獨傲飛快跳下床,檢查門窗的鎖扣,確定一切入口已被密封後,回身竄上香馥的軟床,而且拉著柳大美人作陪。
「把衣服脫掉!」他已經開始肅除皺成鹹菜乾的長衫。
「你想做什麼?」她又驚又駭。
「孤男寡女關在妓院的房間裡,還能幹什麼?快把衣服脫掉。」
「我不要。」她死命拍掉他摸向自己衣襟的大手。
火燒屁股的時刻,他竟然盡顧著「那碼子事」。他真認為她以孀婦的身份行走江湖,便代表吃了男人的悶聲也沒人出頭嗎?不,她寧死不屈!
朝雲全心全意保衛自己的清白,一時之間忘記自己一掌就可以拍飛他。
「姑奶奶,別選在這種要命的時間和我鬧性子。」他沒空向她解釋太多。「你不陪我演完這場戲中戲,咱們的小命全葬送在這裡。」
屆時在江湖間傳揚開來,鳴玉苑開張頭一天就收到曠古絕今的賀禮——天下第一名捕聞人獨傲的項上人頭一顆,名氣保證在半天之內響遍戈壁以南、雲貴以北。
「不管,你大可出去拉個婊子進來陪你演戲!」至於她,她寧願選擇躲在床底下。
「來不及了!」砰砰作響的腳步聲踏響了橡木門檻。方千鶴隨時有可能鎖定第二進內院搜查。「快脫。」
他沒時間丙和她閒扯下去。既然她不肯合作,那麼……他只好幫忙動手了。
朝雲偷來的粗布衣賞盡責地替她抵抗外來的侵略,可惜在強「拳」的淫威下仍然步入殉職的命運。
「啊——」外衣被他一把扯破。「聞人獨傲!我和你誓不兩立!」
她呼喊的前四個字好死不死的特別響亮,一路飄出房門外,小院子裡登時傳來震怒的吼叫聲。
「是誰大叫聞人獨傲!」方千鶴的雷公嗓轟隆隆震向他們這一進院落。
「老大,我也好像聽見有人在叫聞人獨傲的名字。」想來是小嘍囉在旁邊插嘴。
「搜!給我一間一間的搜!」
時間急迫。
上房裡,聞人獨傲來不及解釋太多,隨手掬起滿把的濕向狗毛,趁著尾端的黏性未干,匆匆貼附於下顎。
「上床。」然後攔腰抱起她扔進錦被裡,再迅雷不及掩耳的飛撲上她的身畔,甫放下鄉滿水芙蓉的紗帳,房門已經被人一腳踹開。
「聞人獨傲,納命來!」方千鶴威風凜凜的叱喝聲震動了白紗。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他濡濕的雙唇封住她的櫻唇。
「唔……」朝雲輕哼出聲。
除了亡夫天哥,尚未有任何男人曾與她如此肌膚相接過,她為自己體內的騷動而迷亂了。
我應該反抗的。她恍惚地想。
不能讓她反抗。他幾乎在她絕美的氣息中沉淪。
強敵壓境並不代表他有權力凌辱我。她努力捉回自己游移散漫的神智。
一旦她的舉動出現任何異狀,敵人會立刻察覺。他竭力不讓注意力迷失在切切的密吻中。
我應該踢打他、甩他巴掌、大聲尖叫到他離開我的身上為止。她拚命提醒自己。
這個吻只是因應情境的需要,對我完全沒有影響。他死命說服自己。
可是,為何我不想這麼做?她漸漸迷失了。
可是,為何我仍然感受到未曾經歷過的悸動?他無法解釋自己的疑惑。
為何我明知應該阻止他的俞越,卻又打從心底希望兩人親密的貼合永遠不被打斷?她自問。
為何我明知不應該太過投入,卻無法抵擋一親芳澤的慾望?他也自問。
因為情況危急,兩人同時這麼說服自己。因為此時的情況不容他們聲張,所以任何便越了禮教的行為都是不得已的。
沒錯!他們為自己的沉醉找到絕佳的掩飾藉口。
「聞人獨傲,是漢子就別縮頭縮尾的。」床帳刷地分裂出一個大洞。
「啊!」朝雲連忙拉高薄被,遮掩著絲帛般的天肌玉膚。
她的表現與任何被第三者現場「抓包」的女人一樣正常。
方千鶴直覺地將她視為鳴玉苑眾多的花妓之一。她床伴的身份比較重要。
「大王饒命。」床伴的兩隻大手拚命在面孔前揮舞。「我的銀子全付給老嬤嬤當夜渡資了,求大王網開一面。」
方千鶴並未看清楚嫖客的長相,倒是那一臉黑茸茸的大鬍子先攫住他的注意力。
聞人獨傲的樣貌沒有這般粗獷。
「我問你,你有沒有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白面公子?他身旁可能還跟著個娘兒們。」
他唯唯諾諾地回答:「半個時辰前有一對男女衝撞進來,他們看見這間房裡有人,就轉頭從後門走了。」
「一定是他們!」方千鶴立刻反身出房門,吆喝著搜尋其他房間的同伴。「聞人獨傲從後門溜了。他比我們早了半個時辰的腳程,快追。」
驚天動地的混亂發生得突兀,消失得也很迅速。
十來個龜奴連忙搶進來收拾善後。「各位客倌,沒事了,請各自回頭辦正事吧!」
「其實七個好漢是咱們老闆請來幫忙的,目的在測試小的們處理事情的應變能力。」連謊話都出籠了。「對不起,驚動了大家。」
門外的紛嚷和喊叫完全攻不進他們的小天地。
「他們已經走了,還不快讓開?」她沒有勇氣迎視他的瞳眸。
「啊!失禮。」聞人獨傲連忙滾離她身畔。
朝雲染著兩朵紅顏跳下床鋪,為了避免身段曝光,連帶將錦被一塊兒卷下床,結果變成他春光外洩。
「柳姑娘……」
她彷彿沒聽見他的叫喚,一語不發地套上被撕裂的外衣。
「剛才多有得罪,請你多多包涵。」事情牽涉到婦道人家的名節,他不敢隨便拿來開玩笑。
「你說什麼?」她背著他著裝的動作緩了一緩。
「為了保全我倆的命,不得不對你做出俞越的舉動,其實我並非自願的,請你不要見怪。」
「並非自願的?」她的語音聽起來有些古怪,然而從他的角度無法觀見她此刻的表情。「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雖然柳朝雲表現出難得的寬宏大量,他仍然愧疚得一塌糊塗。「但,隨意碰觸你的身子終究是我的過錯。」
「我說過不需要你的道歉,你聽見沒有?」她莫名其妙地發飆。
洗臉盆以殺人的勁道攻向他的裸軀。聞人獨傲忙不迭地閃開,這片刻的延頓已經夠她奔出上房。
「柳姑娘!」他七手八腳地套上衣物。「柳姑娘,請你聽我解釋!」
玲瓏的倩影閃逝於前院的門扉。
聞人獨傲乖乖地追上去,他敢肯定她的怒火足以引起十處森林大火。
唉!歹命!為何必須在功力最弱的時候從事所有苦功?一會兒追人、一會兒被追,一會兒打人,一會兒被人打,看來在真氣完全恢復之前他已經被這幫人給整得神智失常了。
而且他也不懂,假若柳朝雲不需要他的道歉,那麼,她希望他如何彌補?
第四章
大呆頭!笨豬頭!鄉花枕頭!真該賞他一頓重拳頭!
朝雲一古腦兒往前衝,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唯有滿心極想掐死某個臭男人的衝動。
婦道人家的名節白白被他糟蹋了,到頭來他只懂得隨口撂下一句「失禮」,他以為這兩個字具有起死回生的神奇療效,足以弭平任何羞辱嗎?
那麼你希望他如何補償你?心靈深處有一個微弱的聲音悄悄地問。
緊繃的俏臉驀地妍紅了。誰希罕他的補償?她巴不得下半輩子永遠別再瞧見他。以後如果再讓她遇見聞人獨傲,她保證一腳踹得他遠遠的。
曠野中,月色溶溶,秋末的夜風刮響了層層疊疊的林木,咻咻的風息彷彿替她的「保證」加上一個問號。
——是嗎?
莫名其妙的,她的容顏忽然又嫣紅了。
※ ※ ※
漫無目的地晃了兩天,第三日正午,朝雲翩然立在一座古磚砌築而成的城門口。
「平陽城東」,牌牆上方的石匾額如是鐫刻著四個大字。自從她離開山林之後,所接觸到的第一處繁華就是這平陽城了。
人家常說「適得其所」,這句話不是沒有原因的。虎落平陽,完全符合她目前的寫照。
平陽城位於山西省境內,屬於太原府的轄地範圍,城域上臨近黃河支流,因此市集的小攤商經常販售著鮮美的魚產水貨。
她踏入城門內,滿心打算找個地方大魚大肉的狂吃一頓,但經驗告訴她,以自己此刻衣衫襤褸的程度,大概沒有任何一家稍具規模的客棧願意撥出人手來執行她,即使她腰纏萬貫也一樣。還是識想一點,隨便挑間不起眼的客棧打尖吧!
才剛跨進「有間客棧」的門口,店家意外的歡叫聲差點嚇到她。
「宋家嫂子?」一個五旬開外的老頭兒歡天喜地的繞過櫃檯,匆匆迎向嬌客。「嫂子,您也來平陽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