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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林如是

  「拜託!」呂文川鬼叫一聲,誇張的睜大眼睛,像聽到什麼大笑話。「花田,你是不是一輩子沒見過女人,眼睛裹了老鼠屎?張凡儂那副德性能叫漂亮,我看天下沒有醜八怪了。」

  花田不以為意,慢條斯理地說:「你跟她結上梁子,看她不順眼,所以盡挑她的毛病。其實你如果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張凡儂除了身材平一點之外,其實長得很有型。她夠高,又不會把你比下去;看起來雖然有些骨感,但摸起來挺有肉,

  也滿有朝氣;還有,她的眼睛亮又大,鼻子也挺,五官立體且配合恰到好處,以這樣的條件,只要打扮起來一定很搶眼.你們等著吧,等她開了竅,一定變得完全不一樣。」

  「我的媽!」呂文川還是相當不以為然。對花田的話嗤之以鼻,說:「花田你真的眼睛脫窗了,我看你根本是飢不擇食,虧你還多了一副眼鏡,搞半天卻越看越模糊。」

  徐明威笑起來。「花田是秀才,要求的標準跟我們不一樣,你們不能用自己的標準去要求人家。」

  「花田一直為張凡儂說話,那麼佈告欄那件事就不是你弄的了。」林志進說。

  「什麼佈告欄那件事?」

  「你不知道?」林志進解釋說:「有人在教室佈告欄上貼了一封信,把張凡儂狠狠的修理了一番,我看得好爽,她氣得臉都紅了。差點就哭出來。本來我就想整整她,沒想到有人先修理她,真的太痛快了,你們大概一直在花圃這裡,所以才不

  知道。」

  「那會是誰做的?」花田略微皺眉,若有所思地看看徐明威。

  「管他是誰做的。」呂文川揮揮手。「就是要給她點顏色瞧瞧,不然那女的實在太囂張了。」

  「你們兩個該不會都有份吧?」花田問。

  林志進和呂文川對視一笑,笑得有些賊.「你說呢?反正我本來就想整她,所以也可以這麼算,但我本來還以為是你和明威的傑作呢!」

  「要是我們做的,智商才不會這麼低,還留下證據,搞不好反倒找自己麻煩。」

  花田一副神定氣閒的態度,一貫優等生猖狂的口氣。

  「管他是誰,就說是我做的好了!」呂文川又揮個手。「反正只要有人教訓那個張凡儂,我就覺得很爽。對不對?明威。我看你也很討厭那個醜八怪吧?那女的副准老處女相,將來鐵定沒有男人要。」

  聽他這麼說,徐明威微微一笑,帶點玩笑的口吻,說:「討厭倒是不至於啦。只是我覺得她這樣滿可惜的,好好的青春不把握,成天埋在書堆裡,那有什麼樂趣呢。她這樣,我覺得是挺無趣的,而且太孤方自賞了,對她自己也不好。此外,她

  身材扁得像洗衣板,又不懂得稍微打扮一下,光只知道唸書。其實光是會唸書有什麼用,只要是女生,外表和身材才是最重要的──」

  「你說真的還是假的?」花田插嘴問。

  徐明威要笑不笑,一副「你說呢」的表情。跟著接著說:「像她這樣,我都可以想像她的將來。每天唸書唸書,考上明星高中,然後明星大學,一路再念上研究所;每天不是在學校,就是回家,下課後,除了圖書館,也沒什麼地方好去。完全

  沒有一點娛樂,如果有,也還是看書。然後,個性變得古板又乖僻,就只知道一直唸書,將來一定是那種交不到男朋友的老處女,就光只知道唸書,晚上抱著文憑睡覺──」

  「徐明威──」他話沒說完,花圃的樹叢後猛然爆出怒氣騰騰的叫聲,連帶一塊石頭砸了過來。

  幾個人反射地回頭。只見張凡儂握緊著拳頭,滿臉脹得通紅,又氣又羞憤地站在那裡,忿怒憤懣地瞪著徐明威。

  「我就知道是你!」她邊吼邊哭起來,氣怒得全身發抖。「你這個混蛋!卑鄙又下流!就算我變成老處女,那也是我家的事,關你屁事!我要抱著文憑睡覺,那也是我的自由,跟你無干!你自己不唸書,一天到晚只會鬼混,還嫉妒別人成績好,玩那種下流的把戲,你不覺得很可恥嗎?!像你這麼差勁的人,將來不是作奸犯科,就是變成流浪漢睡在街頭!你最好去死算了,省得浪費國家社會的資源!」

  她一古腦把所有的氣吼洩出來,全身還是不可抑制的顫抖,淚水霹靂啪啦地流個不停,呼吸哽咽急促。她狠狠地又瞪了徐明威一眼便轉身跑開。

  徐明威的表情猛一陣錯愕,像是楞住了,沒預料到。花田敏感地瞅他一眼,有些狐疑。

  「看到沒有?」呂文川幸災樂禍地怪叫起來,一副很痛快。「看她哭得那個樣子!活該!誰叫她平時那麼嗅屁!」單純的得到一種報服的快感。

  李志進卻有些擔心了,縮縮頭說:「她如果去向老師和狀怎麼辦?」

  「不會的。」徐明威草草應一聲。站起來。他的神色已恢復平常,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是感覺似乎不再那麼從容,隱隱有種焦躁。「走吧。差不多該回教室了。」

  呂文川和林志進提著垃圾桶和掃把先走,徐明威跟著要走,花田忽地伸手攔住他,說:「一句話,是不是你幹的?」緊盯著他的眼,似是想從他的表情看出什麼。

  徐明威撥開他的手,表情沒變。並不直接回答。說:「你說呢?我還以為是你幹的呢。」將話堵了回去。他略停了一會,然後越過花田,大步走開。

  花田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的背影一會,才小跑跟上去。這般迴避不像是徐明威的作風,只是落得嫌疑,但他想徐明威沒理由那麼做的,他們跟張凡儂從來沒交集過,關係沒有深到能生嫌隙的地步。

  「但願是我。」花田哥倆好地勾住徐明威的肩膀,開了句玩笑。「這下子你真被她恨定了,我看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你。」

  徐明威掃他一眼,沒好氣說:「你很羨慕是不?」

  花田笑笑,縮回手擺個投降的姿勢。「女人一生氣就完全不可理喻。她現在正在氣上頭,認定是你搞的鬼,不管你說什麼她都不會聽,你再解釋也沒有用,還是過幾天再說。」

  「要是過幾天她還是不聽呢?」徐明威偏頭想想,忽然這麼問。

  花田愣一下。這他倒是沒想到。他想了想,說:「真金不怕火煉。反正不是你幹的,安啦。除非……」說著停頓下來,老想看穿什麼的眼神,多疑地盯著徐明威。

  「除非什麼?」徐明威看似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花田湊過去,猛不防靠近他說:「除非你很在意。」

  這傢伙到底在懷疑什麼?每一句都像在試探。徐明威一把推開他,嫌惡地瞪他一眼。

  「你少靠那麼近,亂噁心的。」邊說又不耐煩地掃他一眼,將他丟在身後,同時也把問題丟在後頭。

  「你在心虛什麼?」花田在後頭討厭地追喊著。

  他不理他,加快腳步,把那挑釁遠遠甩在腦後。

  第三章

  時序就快要進入夏天,天氣越來越熱,同時變得潮濕窒悶,低空層繞著充滿爬蟲類的熱帶空氣,且不時吐露鮮紅的蛇信,教人幾乎按捺不住。他突然覺得說不出的煩躁,心情起起又落落。

  週末晚上,公寓半開的樓窗,陽台微微台著的無聲的風。明亮的燈光流洩,一切的動作靜得沒有氣息,像電影一場拉遠了距離的鏡頭。

  桌上攤開了一堆課本和參考書,燈光下,徐明威支著頭,歪坐在椅子上,這本翻翻那本瞧瞧,有些無聊,又像拿不定主意。

  很明顯地,他的心不在功課上。

  他時而翻翻課本,時而轉頭瞧瞧窗外,時而無意識地用手指敲敲桌面。這樣反覆了一會,他丟下課本,目光轉向書架前的一幀裝了框的相片。

  他拿起相框,目光戀戀地注視著照片中的人,臉上露出微笑,少年似愛戀的表情.好一會,才小心地將相片放回原來的地方。

  門上咚咚被敲響了兩聲。他沒應聲,目光還停留在那相片上,應該說,照片的人影身上。戀戀的,又夾一絲複雜的痕跡,像無可奈何。

  門再次被敲響,跟著他父親探頭進來,說:「嗨,兒子,我可以進來嗎?」

  徐明威聳個肩,像是無所謂。

  他父親這才走進去,關上門說:「這兩天你一直待在房間裡,哪兒也沒去,你媽有點擔心,要我上來看看。」隨意掃了他房間一眼,問:「在忙嗎?」

  「沒有。」徐明威隨手拿起桌上的課本翻了翻,邊說:「只是有點煩躁。我在想,是不是該開始念些書了。」

  聽他這麼說,徐明威的父親挑挑眉,似是沒意料。試著想保持平常的態度,到底還是掩不住驚喜與詫異,說:「你是打算收心了是嗎?兒子。」

  徐明威瞄他父親一眼,再次聳個肩。他父母就只有他這個孩子,但管教的方式一直是很開明的。兩年前,當他覺得光是一勁地唸書實在沒什麼意義,而拋棄模範生的頭銜,把功課丟在一邊,開始成天晃蕩,他父母什麼話也沒說,任由著他自己做任何想做的事,兩年多下來,即使再過不久,攸關半個前程的高中聯考就將來臨,他一點也沒唸書的打算,他父母還是一句話也沒吭,但完全信任接近放任的態度,倒也養成了徐明威獨立及思考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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