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像她這種形同被遺棄的私生子,打出生就沒有一種正當性,既缺乏溫暖的關懷,對那種擁抱親愛也就覺得很隔閡。
她只是突然想嘗嘗那種滋味而已。不過,她以前從來不曾那樣想過,也許,真的像賀瑤子疑惑的,她是在發情了。
「那還不簡單,就去交個男朋友呀。」賀瑤子像大便一樣一副理所當然。「有個男朋友,你想怎麼抱就怎麼抱。反正現成的對象一堆,你隨便挑一個就可以。」
「拜託,又不是在殺豬宰鵝,隨便挑一隻肥的就可以。」省省吧,要她去抱那些小太保,她寧可去抱電線桿。
賀瑤子這才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她,說:
「你是當真的嗎?米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頭說:「我還以為你只是鬧著玩的。老實說,我也有那種感覺耶,我本來以為我是不是哪裡不對了,怎麼會那麼色——尤其是看了那種片以後,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在發春了——」
「那種片?」王米夏先是一頭霧水,隨即恍悟,低聲叫說:「你是說,那種成人的……」
賀瑤子神秘的笑笑,暖昧的點頭。
「你哪來那種東西?」好小子,竟然看那種A級的——
「拜託,都什麼時代了,要弄到那種東西還不簡單……」
王米夏搖搖頭。「當心被你爸搜到,他會氣昏。」
「你放心,我不是說過我現在是在三不管地帶嗎?」賀瑤子一派無所謂。「不過,我也只看過一次,而且只看到一半,就不敢再看下去。唉,米夏,找一天你來我家,我們一起看個究竟。」
王米夏歪著腦袋想了一會,不置可否,說。「再說吧!」
老實說,她沒多大興趣。太赤裸的東西讓人倒胃口。不過,好奇還是有的,她想知道那些小電影究竟怎麼詮釋發情的滋味。
「什麼『再說』,就下個禮拜天好了。那天我爸他們都不在,只有我跟小春。就這麼說定,別賴皮哦。」賀瑤子不讓她推拖,自做了決定。
她想了想,聳聳肩,還是不置可否。看不看反正都沒什麼大不了,她不太在意的。
「好熱!」她抬頭伸個懶腰。
暑假都還沒開始,天氣居然這麼熱,而且悶。看看那稀薄的雲,晴朗的無風的天空,明天只怕會更熱。
「啊——」她對著天空大叫。
夏天太長,青春太煩,她們說、她們笑,她們發呆和無聊,所有青春的盛典,都該在這樣一個夏天發生、蒸發光。
「走吧。」她走下台階。
人生真的太長了。青春是這樣的無所事事。這樣悶熱煩燥的夜,教人容易提早滄桑。
他×的,思春期都還沒過,更年期就提早報到。該死的天氣,熱得她生理和心理都失調。
她甩甩頭。心頭不防湧起一陣騷動。她停下來,瞪瞪賀瑤子,突然歎口氣,歎得賀瑤子一臉的莫名其妙。
「幹嘛?又在發情啊?」賀瑤子嘲謔地睨睨她。
大概吧,她翻個白眼。這種黏熱騷悶的夜,正好適合交配。
她深深吸口氣,重重吐出來。青春是這樣的墮落,充滿動物性的躁動騷亂。
該死的!明天又是一個燥熱煩悶的夏天……
第三章
雖說是一間入不了流的破高中,好歹也是以升學為高標,有它的標準與要求。不過,學校的要求是一回事,學生的智商又是一回事。講台上的源賴安手拿著出席簿,籍著講桌的遮掩,半跨著腳,有一搭沒一搭、且漫不經心地將台下那一顆顆南瓜頭和出席名簿上的名字連上印象。
教了近半學期,學期差不多都快結束了,他還是搞不太清楚誰是誰,無法將那些名字和臉孔拼湊在一塊。反正那些豬腦袋看起來都差不多,蠢得要命,誰是誰都沒差別。會記得那個王米夏是個例外。人蠢,名字又怪,但他還搞不太清楚她的長相,壓根兒沒有正眼看過那些豬腦袋。
「好了,剩下的時間你們自習吧。」他丟下出席簿,自顧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他學的是天文科學,長於數理。但自然組的課程早有那些資深的老師在把持,輪不到他這個菜鳥,他只能教這些蠢材中的蠢材。不過,這樣也好,他樂得輕鬆。這些白癡都以文商為目標,數理爛得一塌糊塗,光一個三角函數就搞了一大半學期還搞不清楚所以然。每天,他就這般和這些蠢材周旋,浪費他寶貴的智力和精神在這些笨蛋身上。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發瘋。他決定了,不管怎麼樣,他都要——
「老師。」一個不識相的白癡打斷了他的思考。
他臭著臉抬起頭,很不耐煩。
「什麼事?」他站起來,將椅子踢開。
「昨天晚上有人看見你和一個很漂亮的小姐手牽手逛夜市喔。」說話的汪曼莉一隻手支著下巴,水瞳帶笑,神態非常嬌俏,而且促狹。以一個高中生來說,她的濃眉、大眼和飽滿的嘴唇,配上高挑的身材,溢滿了風情,長得極是艷麗成熟,是公認的班級之花。
源賴安微微皺眉,目光往王米夏的角落掃去。她看著窗外,心不在焉的,一副不干我事的懶散。
「誰看到的?你嗎?」他收回目光,口氣有些不耐。「有這種閒工夫的話,倒不如好好看書,下個禮拜要期未考了不是嗎?」這些白癡,就只會關心這種無聊的事。
汪曼莉不知是神經太粗,還是反應太遲鈍,對他的不耐煩毫無感覺,仍然巧笑倩兮,俏皮的起哄說:
「源老師,你教我們半學期了,還是很有距離感。這樣不太好,老師跟學生應該打成一片,相處才比較融洽。我有個提議,聽說你一個人住在外面,等考完試,我們班來個師生聯誼,大夥兒一塊到老師家玩,好不好?大家覺得如何?贊不贊成?」
底下立刻吵鬧成一片,跟著汪曼莉起哄起來。一群半大不小的女生群起嘰嘰喳喳,七嘴八舌,吃吃蠢笑的,分貝高得教人神經崩潰。
「你們——」源賴安簡直煩透了。
「大家安靜一下。」汪曼莉站起來,儼然意見領袖的態度。「我們到老師家玩,空手去也不太好意思。我看我們就到老師家包水餃好了,要去的人舉手——」
一大半的人都舉手了。汪曼莉數了數人數,回過頭,露出勝利得意的笑容說:
「有一大半的同學要去哦,老師。這是班上的決定,你可不能賴皮。」
「那是你們的決定吧,我還沒有答應。」源賴安雙手交叉抱胸,煩得濃眉都擰了起來。他又不是腦袋壞了,幹嘛好好的假期不自己享受,陪這群豬腦袋瞎攪和。
下課鍾鐺鐺響起,他將桌上的東西隨便抄在手裡,邁開長腿便往門外走去。
「就這麼說定哦!源老師。你不許賴皮哦!」汪曼莉追著他的背影大聲喊叫。
源賴安回頭瞪了一眼,表情臭臭的,不知是生氣還是無奈。汪曼莉朝他綻開一朵玫瑰花瓣似甜美的笑,好不得意。跟著,幾個人便以汪曼莉為中心圍成一個圓圈,嘰哩咕嚕討論起來。
「唉,米夏,」賀瑤子走到王米夏的座位,看看汪曼莉那群人,問說:「怎麼樣?你要去嗎?」
王米夏不感興趣的抬頭,回得懶懶的:「你想我會有那種美國時間嗎?又不是閒得沒事做。」
「話是沒錯。不過,去看看也好嘛,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
「省省吧,好奇?他跟旁人有什麼不一樣?不就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那你是不打算去嘍?」賀瑤子一副「可惜了」的模樣。「我本來還想,到他家以後,可以想個法子捉弄他,你不去的話就沒意思了。」
「拜託,瑤子,你不是才說要我少惹他的嗎?幹嘛又想這種餿主意!?」
「難得有這種機會嘛,而且混在一大群人中,神不知鬼不覺,他不會知道是誰搞的鬼。」
王米夏聽得還是直搖頭。「算了,我沒興趣。他只要不惹我,我也不想惹他;昨天那情況是例外。我只想平安無事的混畢業。」
「好吧,既然你沒興趣,那就算了。」賀瑤子放棄遊說,轉個話題說:「今天放學後,你有沒有事?帶你去一個地方。」
「幹嘛?」王米夏還是一副不感興趣的態度。
賀瑤子翻個白眼,打她一下,埋怨說:「你別這一副死樣子。今天是你生日不是嗎?」
生日?對哦……王米夏這才想起來。她對生日、耶誕、情人節等等那種白癡的日子一向不太在意,從沒有放在心上過。這世上只有那種天真無知、和爛漫得近乎白癡的人才會對這種日子期待憧憬。早八百年前她就免疫了。
「想起來了?」賀瑤子誇張的搖頭。這個米夏就是這樣一副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看起來拽拽的,很有格,那些小太保才會哈她哈得要死,班上一些女生卻又對她不以為然極了。「反正你鐵定沒人陪的。我們一起去個好地方,好好瘋狂、Happy一下。過了該死的十八歲,就又臭又老,以後你想做壞事,也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