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以身試火,追逐那個明知會失落的傳說;卻又因那個傳說,而美麗,在世間遺忘的記起星球的情歌。
唱一曲。天狼星就將要升起。
* * *
電話響起的時候,潘亞瑟正要出門;他已經走到門口,急忙地踅回。
「小璇?」他沒想到是他太太打來的,還以為是……他清清喉嚨,和才北上的太太約好碰面的時間地點。
結婚幾年了,又這般分隔兩地,濃烈的熱情稍稍淡冷一些。當年是她追他的,就像徐愛潘如今先主動表白一般。從以前開始,一直就有女人主動對他表白示好,他其實很習慣。不過,徐愛潘的告白,多少還是在他心裡激起一絲小小的漣漪。
因為她的純情吧!他有一些感動,更有一些沾沾自喜。但其實,像徐愛潘這種例子情形的,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他之所以會對徐愛潘稍稍動心,多少源於她的文采。文采造就她的氣質,讓她顯得比較特別。從古開始,多少文人逸士都將恩情予結髮,愛情則留給青樓的紅粉知己,只因唯有紅粉的氣質才情能與其想答和。
當然,他並不是將徐愛潘比做青樓女子。只是,他自己算是文人,很能明白那種感覺——甚至感同身受。他需要一種共鳴。他對他太太是有極大熱情的,同時,他也希望與她有那樣的共鳴。對於徐愛潘的告白,他不能給她任何保證,又不想欺瞞她,只得誠實以告。他為她心動,卻無能承諾任何。
而她一直沒有回答。那樣也好,他反倒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畢竟他已不再是少年。如果他和她維持婚姻以外的關係,總會有一些現實的問題。
「亞瑟,這裡!」進入咖啡店,他尚未張望,他太太便一臉歡悅地對他招手。黑瀑似的長髮一閃一閃,晶亮得如緞布,姿意地甩動著。
他最愛看她甩動長髮的樣子。坐在他面前的稱是他妻子的人,實在是一個風情美麗的女人;但僅是她那頭長及腰際黑緞的秀髮,就足以使他心折。
她起身挽住他,抬頭笑著。夫婦見面像約會,想想也是一種浪漫風情。
「小璇,你什麼時候可以上來?」潘亞瑟伸手攬住她,側臉笑著。體內有一種感情在燃燒,因分隔兩地而疏冷的情熱重又濃烈起來。
「明年一定!明年我就可以調到這裡任教。」語氣流露一種甜蜜,親親依偎著。
行人經過,都會忍不住回頭再看他們一眼,或嚮往,或艷羨。那甜蜜的背影,似乎寫著一款山盟海誓,除了他們彼此,不容第三者近身。
「你幹嘛躲起來?」咖啡店轉角,花佑芬瞪著眼硬將徐愛潘拖出來。「又不是賊!幹嘛不大大方方跟他們打個招呼?」
「我怕我會笑不出來。」徐愛潘抖得牙齒喀喀地響。
上天實在太殘忍,這城市這麼大,偏偏要教她遇見!
她實在忘不了那一幕——潘亞瑟側臉對他太太溫柔輕笑的神情,流愛露憐,雖然看似淡然,個中卻充滿著濃情密意。他太太甩動著一頭流麗如黑緞的長髮,光芒那麼耀眼……
有一刻,她幾乎要自慚形穢。她多麼希望,走在潘亞瑟身邊、挽著他的手、被他輕攬的人是她!她多麼嫉妒與他並肩、修長高挑美麗嫵媚的那女人!她覺得心彷彿碎掉,眼眶凝著淚,黯然神傷。
花佑芬輕輕拍拍她,安慰說:「看開一點,天涯何處無芳草。他都已經說得那麼明白了,既然你沒有不顧一切的勇氣,就放棄吧!」
徐愛潘哽著沒說話,強忍著不讓淚流下。
花佑芬看著搖頭又說:「其實這樣也好,幻夢早碎早了,你也可以早點清醒。痛快哭一場,明天醒來就沒事了……」
她反倒替徐愛潘慶幸。若像她這樣,為著愛不惜一切,情天慾海終歸是不歸路。
「出息一點!你又不是沒有人要。只要你肯,多的是男人任你挑,不愁沒有人愛!」她又拍拍她,帶一點粗嗄玩笑的口吻。
徐愛潘試圖微笑,反而落下淚來。真的該結束了嗎?她十年的惦念,到頭來要撇棄竟是這麼的簡單!?
如果,沒讓她看見這一幕,只要能與潘亞瑟在一起,就算是當他的情婦,她原也是不惜的。但偏偏——偏偏!上天好捉弄人!
放棄吧!放棄吧!
把一切忘記吧。
第八章
「楚,你最近工作很忙嗎?這幾天你都很晚才回家,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別把自己累壞了。」早晨的太陽溫溫的灑進來,灑進一點寧謐。餐桌旁,章容容一邊倒著牛奶,一邊不經意似地隨口問著。
最後這些日子,徐楚根本不到深夜不會回家來。他們已經很久不曾像這樣同桌吃過早餐了,甚至也很少交談。她表現裝作不在意,內心卻微起著一些波濤。這種情形太反常。徐楚總是把她擺在第一位,最近這些日子卻將她忽略,由不得她不敏感。
「最近的確忙了一點。對不起,疏忽了你。」徐楚走到她身後,摟住她的腰,親吻她臉頰。
「沒關係。我只是擔心你。」章容容微微一笑,略垂下眼,掩飾一點言不由衷。
徐楚的樣子表情態度看起來都很平常,但憑著一股女人的直覺,她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同了,讓她莫名的覺得不安。這種不安是她以前不曾有過的。她甚至可以看得到,那個朝他們夫妻之間橫亙籠罩而來的無形影子。
那會是誰?那個叫露露的女人嗎?還是另外其他的女人?是誰?是誰?愈想愈讓她急躁不安。
「別擔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美麗溫柔的老婆為我張羅一切,我再忙也不會有問題。」徐楚俊臉帶笑,滿嘴的甜言蜜語,親愛地又親了她一下。
他看看時間,匆匆又親了她一下,抓起外套、公事包,說:「我得走了。一早有個編輯會議,我這個老闆多少得以身作則,遲到太久就不好。」
「可是你早餐還沒吃呢!」
「沒時間了。對不起,你這麼費心!」徐楚很抱歉地,趨身向前,再次給她一個抱歉的吻。
「唉,楚……」章容容輕拉住他。「晚上有場芭蕾舞劇,陪我一起去好嗎?我們倆也好久沒有一起出去了。」
「晚上啊……」徐楚一臉不巧,尾音拖得長長的。「不行耶!今天晚上我約了人談事情,怕走不開。好不好你找個朋友陪你一起去。下次吧!下次我一定特別把時間空出來,好不好?」許了一個遙遙的承諾。
「既然你有事,那也沒法子。」章容容笑得有些勉強,眼眸裡明顯洩露著失望。
徐楚匆匆對她擺個手,沒看進她的眼眸。他相信他的太太自然會安排她自己的生活。他娶的老婆跟別的女人不一樣,有她自己獨特的節奏和天地。他從來沒有限制她的發展,也認同她的成就;光鮮亮麗的她不需要他也能安排她自己的社交生活和時間。
不像某個人,居然連表都不帶。想到此,他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他一離開,章容容勉強擠出的笑容便凝結住,急速垮下來。她擔心的果然沒錯!她跟徐楚構築的兩人世界,某個角落被那個無形的影子破壞了。
那是誰呢?會是那個叫露露的女人嗎?可是……每晚深夜,徐楚回來後,她聞不到他身上與衣服沾有任何的脂粉香,聞不到過去他身上的慣有的、隨處沾染上的香水味,甚至找不到偶爾他不留意在衣服某處被印留下的、某女人存心示威似的口紅印。
她一直是很篤定的。那究竟是誰?但愈是尋不到一點蛛絲馬跡,愈讓她覺得焦躁不安,但是……
「沒事的!不會有事!」她猛喝了一大口牛奶,不斷告訴自己「沒事」,慢慢冷靜下來。
她不該焦慮的,不應該失去她的從容。不管徐楚和哪個女人交往,都只是逢場作戲,她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沒錯,他只是逢場作戲,一直都是這樣的。只有她是他的妻子,最後他一定會回到她身邊。
她掠掠頰旁的髮絲,端起牛奶,輕輕啜了一口,像喝咖啡一般,姿態優雅又端莊。
她的婚姻就像她的姿態,她一直是很篤定的。
* * *
推開門走進KK,迎面一陣噪音便狂襲淹來。青煙瀰漫,一堆人呷飲取鬧,旁若無人地高談闊論著。
徐愛潘略略揮手,揮開纏繞在她面前不去的青霧。又是煙霧又是噪音,KK今晚顯得很熱鬧,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聚集到這裡來。
「阿潘!」花佑芬眼尖,一眼就看到她,招手叫她過去,很意外。「你不是不喜歡這種聚會?怎麼來了?」
「沒辦法哪!」徐愛潘頗顯得無奈,目光在逡巡。她哪知道會有這麼多人!徐楚硬催著她過來,她拗不過,結果——光看這一堆人,就讓她懊惱極了。
「潘亞瑟也在哦。」花佑芬好意地提醒她。